第210章 光盾暂护残宫阙 帝王痴念富贵乡-《剑斩狮驼,道逆仙佛》

  金色光盾如同一轮倒扣的烈日,将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隔绝了宫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兵刃碰撞声。太极殿内的死寂,被小宫女小兰带着哭腔的报喜声骤然划破。蜷缩在龙椅后的司马炽先是浑身一颤,随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扶手雕刻的盘龙纹,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恍惚与茫然。方才胡人攻破城门的嘶吼声还在耳畔回响,他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以为大晋的江山,就要在他手中彻底断送。皇后羊献容扶着殿柱,勉强站起身来。华贵的凤袍裙摆上沾着厚厚的灰尘,走动间簌簌掉落,她望着殿外那道隐约可见的金色光晕,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希冀:“真的……真的有屏障护着皇宫?” 小兰连连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冲出两道蜿蜒的痕迹:“千真万确!娘娘!胡人拿着大刀拼命砍,扛着碗口粗的木头狠狠撞,那光盾连晃都没晃几下!他们全都被挡在外面,进不来!”妃嫔们压抑许久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哽咽。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惊得止住了眼泪,怯生生地从母妃身后探出头,望着殿外那片金灿灿的光芒,眼中满是好奇与恐惧。司马炽缓缓抬起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是……是哪位忠臣良将出手相助?大晋……大晋还有救吗?”“不,天不佑你大晋。”一道清冽淡漠的声音,突然在殿门口响起,如同冰棱坠落在玉盘上,瞬间击碎了殿内的侥幸与希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道白色身影,正是易枫。他不知何时折返,身上沾染的血迹早已被清风涤荡干净,一袭白道袍纤尘不染,银丝般的长发垂落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清俊出尘。那双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殿中众人,周身的金仙威压收敛得恰到好处,却依旧让满殿养尊处优的皇室贵胄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司马炽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踉跄着冲下台阶,宽大的龙袍下摆被台阶绊得险些摔倒。他顾不上帝王威仪,对着易枫拱手作揖,甚至卑微地弯下了腰:“仙长!仙长救驾之恩,朕没齿难忘!不知仙长是何方神圣?朕……朕愿封你为护国柱石,赐万户侯,赏千金!世代荣宠,与国同休!”易枫闻言,只是淡淡摇头,直接拒绝了这泼天的富贵。他抬眸望向殿外的金色光盾,那光盾表面的符文,正随着晋朝气运的流逝,一点点变得黯淡。“我在出手护你们的时候,天道已然示警,不许我过多干预凡间王朝更迭。”易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护盾,是用晋朝最后的一缕气运凝结而成,支撑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气运消耗殆尽,这护盾便会彻底消散。”此言一出,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方才的欣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易枫的目光掠过殿中惊慌失措的妃嫔、面黄肌瘦的皇子,最后落回司马炽身上,缓缓开口:“贫道玄华峰易枫。封官赐爵,于贫道无用。三日光盾消散之前,你们若想活命,唯有随贫道去玄华峰暂避。”“玄华峰?”司马炽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那迷茫被一丝急切取代。他往前凑了两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甚至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奢望:“仙长……玄华峰……那里……那里可有荣华富贵?可有锦衣玉食?可有宫人伺候?”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羊献容的脸色猛地一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司马炽,嘴唇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满是失望与哀戚。妃嫔们也纷纷低下头,脸上满是羞愧,有的甚至悄悄别过脸,不敢看易枫的表情。小兰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手里攥着的裙摆都忘了放下,呆呆地望着这位身陷绝境,却依旧贪恋富贵的帝王。易枫望着司马炽那张写满期盼的脸,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看透世情的淡漠。他活了数千年,见过无数王朝的覆灭,见过无数帝王在末路时的丑态——有的歇斯底里,有的誓死不降以身殉国,有的卑躬屈膝,有的贪恋权柄,有的痴念富贵。眼前这位大晋皇帝,显然属于最不堪的那一种。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冰冷:“玄华峰有粟米果腹,有茅屋遮雨,能保你们性命无虞。”易枫顿了顿,目光扫过这座金碧辉煌却已满目疮痍的太极殿,扫过那些落满灰尘的龙椅、匾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至于荣华富贵……”“大晋的荣华富贵,早已葬在八王的刀兵里,葬在胡人的铁蹄下了。”司马炽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脸上的希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与颓唐。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羊献容狠狠拽了一下衣袖。皇后的脸色惨白如纸,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哀戚与无奈。易枫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白色的衣袂掠过门槛,他的声音随风飘入众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三日之后,光盾消散。去不去玄华峰,你们自己选。”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满殿的皇室贵胄,在金色光盾的庇护下,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的神色——恐惧、迷茫、犹豫、不甘,还有对未来的深深惶惑。而宫外的胡人士兵,依旧在疯狂地砍砸着那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喊杀声震天动地,从未停歇。那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提醒着他们,三日之后,便是生死抉择的时刻。第二日拂晓,金色光盾的光晕已黯淡了几分,殿外胡人的喊杀声愈发凄厉,像是要将这皇城的最后一丝生机碾碎。易枫如约而至,依旧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道袍,负手立在太极殿门口,清冽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昨夜的慌乱与犹疑似乎被强行压下,司马炽穿着一身略显褶皱的龙袍,局促地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一群精心打扮过的妃嫔与皇子。那些妃嫔皆是年轻貌美之辈,珠钗环佩虽已失了往日的华贵,却依旧竭力装点着,试图留住最后一丝体面。而原本殿中那些年老色衰的妃嫔、体弱多病的宗室旁支,竟已不知所踪。易枫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昨日他离去时,殿中明明还有数十名宫眷,哀嚎声、啜泣声交织一片,将这破败的太极殿衬得如同人间炼狱。可今日,那些老弱妇孺竟凭空消失了大半,余下的皆是精挑细选后的“有用之人”。他的目光掠过司马炽那张苍白而局促的脸,掠过那些妃嫔眼中藏不住的惶恐与侥幸,最后落在殿角那十几个沉甸甸的木箱上——箱角隐约露出的金丝锦缎、玉佩璎珞,早已将司马炽的私心昭然若揭。“仙长……”司马炽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喉咙滚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支支吾吾的含糊之词,“她们……她们是……”越是慌乱,越是语无伦次。那些被他抛弃的人,那些被他当作累赘舍弃在这必死之局里的宫眷,成了堵在他喉咙里的一块巨石,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谎话都说不出来。易枫没有追问。 那双清冽的眼眸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平和彻底褪去,只剩下冰棱般的嫌弃与淡漠。他见过太多王朝覆灭时的丑态,见过太多上位者在生死关头的自私凉薄,却依旧被司马炽的行径刺得心头发冷。这就是大晋的天子。国难当头,不思护佑子民,反而先算计着抛弃累赘,搜刮珍宝,妄图带着一己私欲苟活。他懒得再与司马炽多说一个字,只是将目光转向站在一侧的羊献容。皇后的凤袍依旧沾着灰尘,却洗去了昨日的仓皇。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沉静地望着易枫,没有丝毫躲闪。方才司马炽召集亲信密谋、筛选随行人员时,她曾出言劝阻,却被司马炽厉声喝止。她看着那些年老的妃嫔被强行拖出殿外,看着那些体弱的宗室子弟被弃之不顾,心中的哀戚与失望,早已漫过了生死的恐惧。“羊皇后,”易枫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带路吧。”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留在这里的人,全部带走。一个都不能留下。”一个都不能留下。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得司马炽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褪。他猛地抬头,想要反驳,却对上易枫那双冰冷的眸子,话到嘴边,竟硬生生咽了回去。羊献容却是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易枫的目光里,瞬间涌满了震惊、感激,还有难以言喻的敬佩。她以为,易枫会像司马炽一样,默许这种抛弃与舍弃,毕竟在这些上位者眼中,那些老弱妇孺,本就是无关紧要的累赘。可他没有。他要带走所有人。羊献容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对着易枫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字字坚定:“好。仙长,跟我来。”易枫微微颔首。羊献容转身,率先朝着殿外走去。她的脚步不快,却异常沉稳,路过那些被抛弃的宫眷所在的偏殿时,她停下脚步,扬声喊道:“陛下有令,所有宫眷宗室,尽数随驾前往玄华峰!即刻动身,不得有误!”声音穿透重重宫墙,惊醒了那些被弃之不顾的人。偏殿里,先是一阵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哭声与道谢声。司马炽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易枫瞥了他一眼,眸光冷得像冰。他转身,跟上羊献容的脚步。白色的衣袂掠过那些沉甸甸的木箱,带起一阵清风,吹得箱角的金丝锦缎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这位帝王的痴念与荒唐。殿外的金色光盾,又黯淡了几分。胡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三日之期,已所剩无几。而这场裹挟着私心与大义、苟活与救赎的迁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