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临凡收运赴洛阳 托孤玄门付娥仙-《剑斩狮驼,道逆仙佛》

  玄华峰巅的云雾,被山风揉成了绵软的絮团,缠在亭台楼阁的飞檐上,迟迟不肯散去。易枫立在玄极门的山门前,白衣猎猎,衣袂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玉佩。玉佩上刻着玄极二字,流转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数百年前他亲手炼制的镇派信物。不远处,白衣女子静立在石阶旁,素色的裙裾垂落,衬得她身姿愈发清瘦。她的眉眼间依旧凝着化不开的愧疚,只是看向易枫的目光里,藏着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念,像山涧悄悄蔓延的藤蔓,无声无息,却早已根深蒂固。“嫦娥。”易枫开口,声音清淡,却带着几分郑重,“我要去洛阳城一趟。”嫦娥抬眸,睫羽轻颤,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轻声问道:“此去洛阳,所为何事?”“晋朝气数将尽,朝堂昏聩,民怨渐生,”易枫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唯有一丝洞悉世事的淡漠,“我去收取晋朝的气运,既为稳固玄华峰的聚灵大阵,也为护佑一方苍生免受乱世之苦。”嫦娥的心猛地一紧,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洛阳城如今已是暗流涌动,贾氏外戚虎视眈眈,太子痴钝,朝臣离心,那座繁华的皇城,早已是一座布满了陷阱的牢笼。可她没有劝阻,她清楚易枫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她只是轻轻点头,声音温柔得像山巅的云雾:“好。”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字字恳切:“易枫,一路小心平安。我等你回来。”话音落下时,她的心底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这份深藏了千年的情愫,早已越过了愧疚的界限,在岁月的沉淀里,悄悄酿成了刻骨的爱意。她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将这份心意,藏在一句“等你回来”里,藏在每一次看向他的目光里。易枫微微颔首,似乎并未察觉她心底翻涌的波澜。他抬眼望向玄极门深处,那里殿宇连绵,弟子往来,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玄华峰、玄极门的大小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我晓得。”嫦娥轻声应下,眉眼间多了几分坚定,“你放心便是。”易枫看着她,又补充道:“若是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可以请魏姬、绯月留依、王婉儿她们帮忙。魏姬处事沉稳,绯月留依精通术法,王婉儿心思细腻,她们三人合力,定能帮你稳住玄极门的局面。”他将门派诸事安排得妥帖周全,像是临行前叮嘱家人的兄长,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细致。嫦娥望着他,眼底的光芒愈发柔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风掠过山巅,卷起两人的衣袂,白衣与素裙在云雾中轻轻相触,又很快分开。易枫不再多言,转身迈步,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那道白色的身影,很快便冲破云雾,消失在天际。嫦娥站在原地,久久不曾挪动脚步。她望着易枫离去的方向,指尖轻抚过袖角的纹路,心底默念着那句“一路平安”。云雾渐渐聚拢,将玄华峰巅笼罩。玄极门的晨钟,在山谷间缓缓回荡。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宗门大殿走去。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留下浅浅的痕迹。从今日起,她便是玄极门的主事人,她要替易枫守好这一方山门,守好这些弟子,守到他归来的那一天。殿外的阳光穿透云雾,洒在她的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底那一点深藏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牵挂。易枫的身影落在洛阳城门口时,恰逢晨雾未散,城门下的摊贩正支起棚子,叫卖声混着车马轱辘声,织成一片热闹的市井烟火。他一袭白衣穿行在人流里,与那些身着短褐、面带风尘的百姓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于这片喧嚣——毕竟活了千年,他早已懂得如何收敛周身的仙韵,扮作一个寻常的游方道士。寻到一家临街的客栈,易枫抬脚迈入,掌柜正拨着算盘,抬头见他气度不凡,连忙堆起笑脸迎上来:“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住店。”易枫声音清淡,从怀里摸出一锭元宝,放在柜台上,元宝沉甸甸的,压得木桌轻轻一响。掌柜的眼睛瞬间亮了,指尖在元宝上摩挲了一下,确认是足金的,连忙点头哈腰:“客官爽快!上好的天字房给您留着,热水热饭马上送到!”易枫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径自提着简单的行囊上了楼。房间临街,推开窗便能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洛阳城的繁华与颓靡,都在这烟火人间里显露无疑。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易枫便揣着一个布幌子下了楼。幌子上只写着四个字——看相算卦,笔墨苍劲,透着几分古朴的韵味。他寻了个街角的空处,将幌子往地上一插,又摆上一张小马扎,便静坐下来,闭目养神。日上三竿时,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瞧见他这副年轻俊朗的模样,忍不住凑上来打趣:“小道士,年纪轻轻的,会看相吗?”易枫睁眼,目光清明,扫过那人的面相,淡淡道:“阁下印堂发暗,眉间带煞,三日内必有口角之争,若是能忍一时之气,便可化解。”那人闻言一愣,想起近日与邻里的争执,脸色顿时变了变,讪讪地递上几个铜板,匆匆离去。这一下,倒是引来不少围观的人。有人来问姻缘,易枫便看其面相,直言“红线未到,静待时机”;有人来问财运,他便点破“偏财莫求,安稳度日方是正道”;还有人抱着哭闹的孩童来问病,他只摸了摸孩童的额头,便道出“积食所致,用山楂煮水服下即可”。一来二去,易枫的摊子前竟排起了队。这时,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挤了进来,眉头紧锁,双手捂着小腹,看着便知身体不适。她对着易枫福了福身,轻声道:“道长,可否为我看看?”易枫点头,示意她伸出手来。女子犹豫片刻,将手腕递了过去。他指尖搭在女子的脉搏上,片刻后便收回手,语气直白得不留半分情面:“姑娘,你这是月事频发之症,平日里贪凉喜冷,忧思过重,才会气血紊乱。”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女子的脸瞬间红透,窘迫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问道:“道长,可有法子医治?”“简单。”易枫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药方,提笔在上面添了几味药材,递给她,“按方抓药,煎服七日,再忌生冷,少思虑,便可痊愈。”女子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地递上银子,转身快步离去。围观的人见他不仅会看相,还会看病,愈发信服,纷纷上前求教。易枫来者不拒,言语简洁,却句句切中要害。他活了千年,什么病症、什么命格没见过?这些凡俗间的烦恼,于他而言,不过是弹指间便能勘破的小事。日头渐渐偏西,易枫的小马扎前,已经堆了不少铜板。他收了摊子,提着沉甸甸的钱袋,缓步走在洛阳城的街道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白衣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望着满城的烟火,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晋朝的气运,便藏在这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里,而他此行,便是要将这将散未散的气运,收入囊中。路过一家药铺时,他停下脚步,想起方才那女子的病症,又想起玄极门的药圃,便抬脚走了进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易枫在洛阳街角的算卦摊子,成了全城百姓心照不宣的“香饽饽”。他看相断卦从无虚言,说张三三天内捡钱,张三准能在柴禾堆里刨出一串铜钱;说李四闺女积食,一剂山楂麦芽水下去,娃儿立马活蹦乱跳。最绝的是他收费,穷人给俩铜板不嫌少,富人给锭银子不多收,久而久之,“洛阳活神仙”的名号传遍了大街小巷。每日天不亮,他的摊子前就排起长龙,从平头百姓到富家太太,挤挤挨挨跟赶大集似的,易枫从晨光熹微忙到暮色四合,白衣上沾了点市井烟火气,眉眼却依旧清冽得像玄华峰的雪。这日夕阳刚擦着城墙边儿往下溜,排队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易枫正弯腰收拾小马扎,打算回客栈啃俩馒头。忽然一阵马蹄声“哒哒哒”踏破暮色,十几名官兵铠甲锃亮,横冲直撞地就奔过来了,尘土飞扬得呛人。为首的校尉嗓门大得能震碎瓦片,叉着腰一喊:“奉陛下旨意!传游方道士易枫入宫诊病!”排队的百姓瞬间炸了锅,有老头捋着胡子嚷嚷“陛下咋能抢我们的活神仙”,有大婶叉着腰想上前理论,却被官兵手里的长刀吓得缩了回去。易枫抬眸瞥了眼这群凶神恶煞的兵卒,眼底半点波澜都没有,只把布幌子往肩上一搭,轻飘飘俩字:“带路。”官兵们原以为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抓人,没想到这道士这么配合,反倒愣了愣,随即七手八脚“簇拥”着他往皇宫走,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解钦犯。皇宫紫宸殿内,此刻正乱成一锅粥。晋武帝司马炎歪在龙榻上,脸色蜡黄得像块陈年豆腐,眼皮耷拉着,连打个哈欠都费劲。这些日子,他被浑身酸软、夜不能寐的毛病折腾得够呛,宫里的太医们轮番上阵,把脉的把脉,熬药的熬药,结果方子开了一箩筐,喝下去半点用没有。太医们被逼得没辙,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天天念叨“陛下龙体安康,只需静心休养”,把司马炎憋得差点掀了龙榻。听闻易枫带到,司马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摆帝王架子,哑着嗓子嚷嚷:“快宣!快宣!”易枫一袭白衣,慢悠悠踱进殿内。满殿的金玉摆设、威严仪仗,在他眼里跟玄华峰的石头墩子没两样。他走到龙榻前,既不跪拜,也不拱手,只伸出手,语气平淡得像唠家常:“伸手。”旁边的太监总管当场就急了,尖着嗓子蹦起来:“大胆狂徒!见了陛下竟敢不跪!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论处?”易枫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这杀猪般的呵斥。司马炎被病痛磨得没了脾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诊病要紧,让他诊。”说着,颤巍巍伸出手腕。易枫指尖轻轻搭上去,殿内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文武百官屏气凝神,眼珠子瞪得溜圆;太医们则抱着胳膊,嘴角撇得能挂油瓶儿,心里都嘀咕着这野道士肯定是个骗子。片刻之后,易枫收回手,清清淡淡一句话,像颗炸雷在殿里炸开:“陛下,你肾虚。”这话一出,满殿死寂。下一秒,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猛地跳出来,指着易枫的鼻子,吹胡子瞪眼地吼道:“大胆!简直大胆!竟敢对陛下口出狂言!来人啊,把这……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拖出去斩了!”文武百官瞬间附和,斥责声此起彼伏,差点把殿顶的瓦片掀翻。太医们更是幸灾乐祸,个个面露得意,心说看吧,露馅了吧!唯有易枫,站在一片讨伐声里,稳如老狗。他甚至还淡定地掸了掸白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里透着几分“你们这群凡人真麻烦”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