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林烨的奏请很快递了上去。皇帝对这位“传奇”的林家六姑娘也颇为好奇，尤其是听说她主动求见，还有关于海外军国要事的“见闻”要禀报，便很快准了，安排在御书房偏殿召见。
进宫那天，林薇雨没穿那些华丽的海外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相对稳重又不失利落的鹅黄色宫装，头发梳成简洁的单髻，只簪了那支蓝宝石海鸟簪。通身气度沉稳，眼神清亮，全然不似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倒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引路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偏殿外时，正好遇上从里面出来的齐王赵琅。
赵琅显然也是刚向皇帝汇报完事情，见到林薇雨，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林家六姑娘的事迹，他自然也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然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
“臣女林薇雨，参见齐王殿下。”林薇雨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不卑不亢。
赵琅略一点头：“林姑娘不必多礼。父皇已在里面等候。”他多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内侍通传后，林薇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偏殿。
殿内，皇帝正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见她进来，放下折子，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她。
林薇雨按照嬷嬷紧急培训的礼仪，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臣女林薇雨，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挺温和，“赐座。”
“谢陛下。”林薇雨谢恩后，在太监搬来的绣墩上坐了半边屁股，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地板——这是嬷嬷教的，不能直视天颜。
“永宁侯说你有些海外见闻要禀于朕听？”皇帝开门见山。
“是，陛下。”林薇雨抬起头，目光恭敬却并不怯懦，“臣女随商队游历南洋及部分西洋港口数年，所见所闻，有些关乎我大昭海疆安宁与民生经济，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哦？说来听听。”皇帝颇有兴趣。
林薇雨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海图，当然是简略版，核心航线没画，由太监呈上。
“陛下请看，此乃臣女根据航行所记，绘制的南洋及部分西洋海域简图。”林薇雨的声音清晰稳定，“图中标红的岛屿，近来常有西洋诸国战船出没，其船体坚固，火炮犀利，远胜寻常海盗。臣女曾亲眼见其演练，其火炮射程与精度，比我朝水师现有装备，似有优势。”
皇帝拿起海图，仔细观看，神色渐渐凝重。海疆安宁，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之一。
“还有，”林薇雨继续道，“臣女发现，西洋诸国对于火器研制极为热衷，不仅用于战船，更有可手持发射的‘火铳’，虽不及弓箭灵便，但威力巨大，训练士卒时间亦短。臣女设法购得两支样品，并粗略图纸，已交由家父，可转呈工部与兵部的大人们参详。”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火铳样品和图纸？林烨倒是没提这个。”看来这林家丫头，还藏了一手。
林薇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父谨慎，或许是想等臣女面圣时一并呈上，更为妥当。此外，臣女在海外一些岛屿，发现几种作物，如一种名为‘番薯’的块茎，耐旱高产，易种植；还有一种果实累累的‘木瓜树’……臣女已带回种子和植株，正在京郊庄子试种。若成功推广，或可缓解某些地方的粮荒。”
她从袖中又取出一个小册子，这是她根据见闻整理的：“此乃臣女记录的海外物产、风土人情、以及各国商贾贸易习惯、关税情况等，或对朝廷制定市舶司条例、开展海外贸易有所助益。”
太监再次呈上。
皇帝翻看着那本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的小册子，心中惊讶更甚。这哪里像是一个闺阁女子所做？分明是一个老练的探子或使臣的手笔！
他放下册子，看向林薇雨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和欣赏：“林姑娘，你这些见闻，确实珍贵。尤其是火器与海防之事，至关重要。你小小年纪，能有此见识，心系家国，殊为不易。”
林薇雨连忙起身：“陛下谬赞。臣女只是恰逢其会，又想着陛下隆恩浩荡，朝廷宽待商贾，臣女既受其惠，自当尽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漂亮。皇帝笑了笑：“你父亲说，你还有事相求？”
林薇雨心中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重新跪下，声音诚恳：“陛下，臣女确有一不情之请。臣女生母周氏，乃永宁侯妾室，一生谨小慎微，未曾远行。臣女如今略有能力，想恳请陛下恩准，允许臣女携生母一同出海，游历一番，开阔眼界。臣女保证，定会护生母周全，绝不行有损国体、有辱门风之事，并定期向家中与朝廷报备行踪。待生母见识了海外风光，必定归来。恳请陛下成全！”
她说完，伏地不起。
皇帝沉默了片刻。带妾室姨娘出海？这请求确实前所未有，有违常理。但看着眼前这个胆识过人、贡献卓着的小姑娘，再想到她那些价值连城的信息和实物贡献……
“林薇雨，”皇帝缓缓开口，“你献图献策，于国有功。按律，当有封赏。”
林薇雨心头一跳，伏得更低：“臣女不敢求赏，只求陛下成全一片孝心。”
皇帝却道：“功是功，孝是孝。朕念你孝心可嘉，又于国有功，便破例准你所请。准许你携生母周氏出海游历，为期……暂定两年。两年之内，需每年至少一次，通过驿站或你自家商路，向朝廷与永宁侯府报平安，并简述海外新况。你，可能做到？”
林薇雨惊喜交加，连忙叩首：“臣女叩谢陛下天恩！定当谨遵圣谕，按时报备，绝不敢有负陛下信任！”
“起来吧。”皇帝语气温和了些，“至于封赏……你一个女子，官职爵位不便。这样吧，朕赐你‘御海商’名号，许你商队悬挂特殊旌旗，沿途州县关隘，非有确凿罪证，不得随意刁难扣留。另，赐金牌一面，若遇紧急情状，可凭此牌向当地官府求助一次。至于你带回的种子、火铳等物，朕会命有司妥善处置。若番薯等物试种成功，推广开来，活人无数，届时，朕再另行重赏你与你父亲。”
“御海商”名号！特殊旌旗！求助金牌！
这哪里是普通封赏？这简直是给了她一道半官方的护身符和通行证！比多少金银珠宝都实在！
林薇雨强压住心中激动，再次郑重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定当用心经营，不负‘御海商’之名，亦当时时留心，为陛下、为朝廷探听海外消息！”
皇帝点点头，对这个聪明识趣、懂得分寸又确实能干的小姑娘，印象极好。“好了，你且退下吧。回去好生准备。与你姨娘出行，务必谨慎安全。”
“是！臣女告退！”
走出御书房，被盛夏的阳光一照，林薇雨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袖中皇帝刚赐下的、还带着温热的金牌，脸上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成了！不仅娘亲能跟她出去看世界，还得了这么实在的好处！这一趟进宫，值了！
消息很快传回永宁侯府。林家上下又是一阵轰动。柳氏和永宁侯都没想到，皇帝不仅准了，还给了如此厚赏和承诺！这简直是天大的脸面！
周姨娘更是喜极而泣，对着皇宫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林薇兰得知后，心中更加火热。六妹妹如此得圣心，还有了“御海商”的名头和特权，这能量更大了！她必须加快拉拢的步伐！
而林薇月，听着丫鬟讲述六妹妹御前奏对的经过和获得的恩赏，默默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原来女子的天地，可以如此不同。
进宫那天，林薇雨没穿那些华丽的海外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相对稳重又不失利落的鹅黄色宫装，头发梳成简洁的单髻，只簪了那支蓝宝石海鸟簪。通身气度沉稳，眼神清亮，全然不似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倒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引路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偏殿外时，正好遇上从里面出来的齐王赵琅。
赵琅显然也是刚向皇帝汇报完事情，见到林薇雨，脚步微顿，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林家六姑娘的事迹，他自然也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然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
“臣女林薇雨，参见齐王殿下。”林薇雨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不卑不亢。
赵琅略一点头：“林姑娘不必多礼。父皇已在里面等候。”他多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内侍通传后，林薇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偏殿。
殿内，皇帝正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见她进来，放下折子，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她。
林薇雨按照嬷嬷紧急培训的礼仪，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臣女林薇雨，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挺温和，“赐座。”
“谢陛下。”林薇雨谢恩后，在太监搬来的绣墩上坐了半边屁股，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地板——这是嬷嬷教的，不能直视天颜。
“永宁侯说你有些海外见闻要禀于朕听？”皇帝开门见山。
“是，陛下。”林薇雨抬起头，目光恭敬却并不怯懦，“臣女随商队游历南洋及部分西洋港口数年，所见所闻，有些关乎我大昭海疆安宁与民生经济，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哦？说来听听。”皇帝颇有兴趣。
林薇雨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海图，当然是简略版，核心航线没画，由太监呈上。
“陛下请看，此乃臣女根据航行所记，绘制的南洋及部分西洋海域简图。”林薇雨的声音清晰稳定，“图中标红的岛屿，近来常有西洋诸国战船出没，其船体坚固，火炮犀利，远胜寻常海盗。臣女曾亲眼见其演练，其火炮射程与精度，比我朝水师现有装备，似有优势。”
皇帝拿起海图，仔细观看，神色渐渐凝重。海疆安宁，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之一。
“还有，”林薇雨继续道，“臣女发现，西洋诸国对于火器研制极为热衷，不仅用于战船，更有可手持发射的‘火铳’，虽不及弓箭灵便，但威力巨大，训练士卒时间亦短。臣女设法购得两支样品，并粗略图纸，已交由家父，可转呈工部与兵部的大人们参详。”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火铳样品和图纸？林烨倒是没提这个。”看来这林家丫头，还藏了一手。
林薇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父谨慎，或许是想等臣女面圣时一并呈上，更为妥当。此外，臣女在海外一些岛屿，发现几种作物，如一种名为‘番薯’的块茎，耐旱高产，易种植；还有一种果实累累的‘木瓜树’……臣女已带回种子和植株，正在京郊庄子试种。若成功推广，或可缓解某些地方的粮荒。”
她从袖中又取出一个小册子，这是她根据见闻整理的：“此乃臣女记录的海外物产、风土人情、以及各国商贾贸易习惯、关税情况等，或对朝廷制定市舶司条例、开展海外贸易有所助益。”
太监再次呈上。
皇帝翻看着那本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的小册子，心中惊讶更甚。这哪里像是一个闺阁女子所做？分明是一个老练的探子或使臣的手笔！
他放下册子，看向林薇雨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和欣赏：“林姑娘，你这些见闻，确实珍贵。尤其是火器与海防之事，至关重要。你小小年纪，能有此见识，心系家国，殊为不易。”
林薇雨连忙起身：“陛下谬赞。臣女只是恰逢其会，又想着陛下隆恩浩荡，朝廷宽待商贾，臣女既受其惠，自当尽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漂亮。皇帝笑了笑：“你父亲说，你还有事相求？”
林薇雨心中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重新跪下，声音诚恳：“陛下，臣女确有一不情之请。臣女生母周氏，乃永宁侯妾室，一生谨小慎微，未曾远行。臣女如今略有能力，想恳请陛下恩准，允许臣女携生母一同出海，游历一番，开阔眼界。臣女保证，定会护生母周全，绝不行有损国体、有辱门风之事，并定期向家中与朝廷报备行踪。待生母见识了海外风光，必定归来。恳请陛下成全！”
她说完，伏地不起。
皇帝沉默了片刻。带妾室姨娘出海？这请求确实前所未有，有违常理。但看着眼前这个胆识过人、贡献卓着的小姑娘，再想到她那些价值连城的信息和实物贡献……
“林薇雨，”皇帝缓缓开口，“你献图献策，于国有功。按律，当有封赏。”
林薇雨心头一跳，伏得更低：“臣女不敢求赏，只求陛下成全一片孝心。”
皇帝却道：“功是功，孝是孝。朕念你孝心可嘉，又于国有功，便破例准你所请。准许你携生母周氏出海游历，为期……暂定两年。两年之内，需每年至少一次，通过驿站或你自家商路，向朝廷与永宁侯府报平安，并简述海外新况。你，可能做到？”
林薇雨惊喜交加，连忙叩首：“臣女叩谢陛下天恩！定当谨遵圣谕，按时报备，绝不敢有负陛下信任！”
“起来吧。”皇帝语气温和了些，“至于封赏……你一个女子，官职爵位不便。这样吧，朕赐你‘御海商’名号，许你商队悬挂特殊旌旗，沿途州县关隘，非有确凿罪证，不得随意刁难扣留。另，赐金牌一面，若遇紧急情状，可凭此牌向当地官府求助一次。至于你带回的种子、火铳等物，朕会命有司妥善处置。若番薯等物试种成功，推广开来，活人无数，届时，朕再另行重赏你与你父亲。”
“御海商”名号！特殊旌旗！求助金牌！
这哪里是普通封赏？这简直是给了她一道半官方的护身符和通行证！比多少金银珠宝都实在！
林薇雨强压住心中激动，再次郑重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定当用心经营，不负‘御海商’之名，亦当时时留心，为陛下、为朝廷探听海外消息！”
皇帝点点头，对这个聪明识趣、懂得分寸又确实能干的小姑娘，印象极好。“好了，你且退下吧。回去好生准备。与你姨娘出行，务必谨慎安全。”
“是！臣女告退！”
走出御书房，被盛夏的阳光一照，林薇雨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袖中皇帝刚赐下的、还带着温热的金牌，脸上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成了！不仅娘亲能跟她出去看世界，还得了这么实在的好处！这一趟进宫，值了！
消息很快传回永宁侯府。林家上下又是一阵轰动。柳氏和永宁侯都没想到，皇帝不仅准了，还给了如此厚赏和承诺！这简直是天大的脸面！
周姨娘更是喜极而泣，对着皇宫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林薇兰得知后，心中更加火热。六妹妹如此得圣心，还有了“御海商”的名头和特权，这能量更大了！她必须加快拉拢的步伐！
而林薇月，听着丫鬟讲述六妹妹御前奏对的经过和获得的恩赏，默默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一方小小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原来女子的天地，可以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