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用午膳-《惊!王妃是江湖第一杀手》

  接连几日,南景司都忙于朝政,御书房内,气氛凝滞。

  雒羽躬身禀报:“皇上,刚接到的八百里加急,西域边境有数股流寇异动,袭扰边镇,虽规模不大,但来去诡谲,似有刺探之意。”

  南景司正批阅奏章的手一顿,朱笔在“准”字上洇开一小团红晕。

  他凤眼微抬,眸光锐利:“西域……朕此前与他们合作,看来仍有宵小之辈,按捺不住野心,想试探朕的底线。”

  “皇上,是否要派使者斥责……”

  “不必。”南景司打断他,声音冷冽,

  “先派护国军前营精锐前去镇守,增固关防。朕倒要看看,是他们手里的弯刀快,还是朕的箭阵利。”

  提及“护国军”,南景司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沈铮铁血刚毅的面容,随即,便是沈霜刃那张与闻人晴禾愈发神似的脸。

  他搁下笔,语气听不出情绪:“昭华郡主近日如何?”

  雒羽答得谨慎:“郡主一切安好,多数时间在昭阳殿内,依照礼制筹备大婚事宜,并无任何不妥之举。”

  “那便好。”南景司靠向椅背,指尖轻敲紫檀扶手,眸光深远,

  “护国军……多数是沈铮旧部。待大婚之后,昭华郡主成了朕名正言顺的皇后,他们效忠郡主,便是效忠朕。这军心,才算真正握在手里。”

  雒羽垂首:“皇上深谋远虑。”

  南景司沉默片刻,忽觉御书房空旷冷寂,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令人烦闷。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昭阳殿的方向:“传旨,朕今日去昭阳殿用午膳。”

  “是。”

  昭阳殿。

  南景司踏入殿门时,沈霜刃已静候在花厅。

  她在南景司来之前精心准备过,换了身深红色缕金百蝶穿花纹的宫装。

  那红色,正是闻人晴禾生前最爱的色泽,浓烈而不失端庄。

  发髻也梳得格外精致,斜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轻垂,随着她敛衽行礼的动作微微摇曳。

  “恭迎皇上。”

  南景司脚步滞了一瞬,目光扫过她周身,又落在一旁的膳桌上。

  水晶虾仁、清炖蟹粉狮子头、鸡髓笋……皆是些工序繁复、风味清雅的菜肴,偏偏好几道,都是他偏好却不常宣之于口的。

  这一瞬,殿内的光影、眼前的人、鼻尖隐约浮动的熟悉菜香,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幻象。

  南景司恍惚觉得,仿佛是许多年前,他在北狄,晴禾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红衣,在大帐内等着他。

  明明闻人晴禾吃不惯盛京菜,但菜桌上仍旧摆着他爱吃的盛京菜,笑盈盈地说一句:“你回来啦。”

  心脏某处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泛起细密而陌生的酸软。

  他迅速收敛心神,却在移开视线时,瞥见了廊下唯一一个如标枪般挺立的侍卫。

  那人侧影对着殿内,按刀而立,姿态恭敬,却无端给人一种沉凝如山的感觉。

  在一众垂首侍立的宫女太监中,显得格外突兀。

  南景司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内殿近处,就只一人值守?”

  侍立一旁的青莹连忙上前半步,恭声回道:

  “回皇上,郡主喜静,不习惯太多人近身伺候,故而只留了沈南侍卫一人在此听用,其余人等皆在外殿候命。”

  “沈南?”南景司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如实质般在那侍卫背影上停留了数息。

  那人始终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连衣角都未曾拂动。

  南景司没看出什么破绽,但心头那点异样感并未完全消散。

  他未再多言,转身步入花厅。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廊下的“沈南”——南晏修,侧过的眼眸余光亦如冰刃般掠过南景司的背影。

  握着刀柄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早已攥得骨节咯咯作响,泛出青白色。

  滔天的恨意与杀机在胸中翻涌,又被强行压入最冰冷的深渊。

  花厅内,沈霜刃已含笑为南景司布好了碗箸。

  南景司落座,目光仍在她脸上流连,试图从那精致的妆容下寻找更多熟悉的痕迹。

  “郡主久等了。”

  “不久,”沈霜刃笑意温婉,亲手为他舀了一小碗汤,“皇上来的时辰,刚刚好。”

  他定了定神,伸手去接汤碗。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却并未松开,反而顺势向前,温热宽大的手掌,稳稳覆住了她那只正欲收回的、葱白纤细的手。

  沈霜刃的手微微一僵,但面上笑意未减分毫,甚至没有试图抽回。

  她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任由他握着。

  “郡主亲手盛的汤,”南景司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眼神深邃,“味道确实会不一样。”

  这话语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又像是某种宣告。

  沈霜刃任他握着,甚至指尖还微微蜷起,仿佛接纳了这份亲昵。

  她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羞怯,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眼底的冰冷:“那……皇上就多喝点。”

  南景司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破绽,但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映着烛光,只有温顺与恰到好处的朦胧情意。

  他看了片刻,终是缓缓松开了手,端起汤碗,呷了一口。

  一顿午膳,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中进行。

  除了碗箸轻碰和偶尔几句关于菜色的无关痛痒交谈,再无他话。

  沈霜刃吃得斯文,仪态无可挑剔。

  “大婚的事宜,筹备得如何了?”南景司放下银箸,问道。

  沈霜刃也停下动作,用绢帕轻拭嘴角:

  “礼部与宫中女官操持得极为周到,诸事皆已齐备。只是凤冠上的东珠排布,匠作监送来最新图样,我觉得略繁复了些,让他们再斟酌改动,想来这两日便能定下。”

  “嗯,你满意便好。”南景司颔首,目光却未离开她。

  此刻阳光恰好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蜜色光晕。

  她垂眸时,长睫如蝶翼轻覆,那沉静温顺的模样,竟让南景司心头躁郁的杀伐之气悄然平息了几分。

  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若抛开前尘恩怨、权力纠葛,

  日子若能这般安安静静地过,有人陪着用膳,有人在这深宫中等他归来,似乎……也并不令人排斥。

  他并未意识到,这份悄然滋生的“安宁”错觉,正是沈霜刃精心计算的结果。

  从衣着的颜色、发饰的风格,到膳桌的菜式、回话的语调节奏,甚至此刻垂眸的角度,

  都在紫璇暗中传递的情报支撑下,经过无数次推敲演练,刻意向着闻人晴禾靠近,却又巧妙地融合了她自身的特质,

  形成一种既熟悉又新鲜、既温顺又暗藏距离的微妙气息。

  沈霜刃看似专注于面前的食物,实则全身感官都敏锐地捕捉着南景司的每一丝反应。

  他目光停留的时间,他气息微不可察的缓和,甚至他片刻的出神,都如预期般落入她的感知。

  很好。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

  鱼儿已经注意到了香饵,正开始徘徊试探。

  她要的,就是他这一点一滴,不自觉的松懈与改变。

  午膳用毕,南景司并未像往常那样稍作停留,或问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今日似乎格外容易被触动心绪,这昭阳殿里宁静却暗流涌动的气氛,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乱。

  “边境有军务亟待处理,朕先回御书房了。”他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疏淡。

  “恭送皇上。”沈霜刃起身行礼,姿态恭顺,无可挑剔。

  南景司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玄色龙袍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直到那抹明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沈霜刃才缓缓直起身。

  她走到门边,目光与廊下已然调整好姿态、仿佛从未动过的南晏修短暂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