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颤抖的弓弦-《废太子:开局假死,布局天下》

  淮水南岸,薄雾笼罩的芦苇荡。

  “呜呜……娘,我怕……”

  江面上,一艘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渔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船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妇孺,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哭声随着江风飘荡,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船头,一个年轻的少妇死死抱着怀里的婴儿,她的额头上全是虚汗,显然已经有些低烧。

  她拼命地摇着橹,想要划向北岸,划向那个传说中有药汤、有活路的地方。

  然而,在距离岸边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死神拦住了她们。

  岸上,南楚的弓箭手营已经列阵完毕。

  数百张强弓被拉满,锋利的狼牙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直指那艘无助的小船。

  “射!都给我射!!”

  一名身穿紫袍的监军太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挥舞着令旗,尖利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

  “那是通敌!那是把瘟疫带给敌人的奸细!长公主有令:全线封江!片板不得下水!违令者斩!株连九族!!”

  在他身后,几十名手持鬼头刀、满脸横肉的督战队士兵,正凶神恶煞地在弓箭手身后巡视,谁敢手软,下一秒脑袋就会搬家。

  弓箭手方阵中,老马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是个当了二十年兵的老卒,杀过人,见过血,这双手本来很稳。

  但今天,他觉得自己连弓都握不住了。

  他的目光透过箭簇的准星,死死地盯着船头那个正在拼命摇橹的少妇。

  那少妇虽然满脸憔悴,头发凌乱,但在她的发髻上,却扎着一根已经褪了色的红头绳。

  那是三年前,老马离家当兵那天,在村口的货郎那里,花了十文钱,亲自给刚出嫁的妹妹二丫买的。

  “那是二丫……”

  老马的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怀里抱着的……是俺没见过面的外甥……”

  “她只是想活命……她只是想去对面讨一碗药喝……她有什么错?!”

  “老东西!发什么愣!!”

  就在老马迟疑的瞬间,监军太监那是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冲了过来。

  “啪!”

  一记响亮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老马满是风霜的脸上,抽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想造反吗?!给我射!射死那个女人!不然咱家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老马被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伤口,看着指尖的鲜血。

  那一刻,他眼中的恐惧,犹豫,卑微……统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了绝境,退无可退的疯狂与决绝。

  “射?”

  老马低声呢喃了一句。

  他猛地转过身,手中的长弓并没有射向江面,而是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不计后果地抽在了那个监军太监那张白净的脸上!

  “啪嚓!”

  坚硬的柘木弓背在巨大的力量下直接断裂,太监的鼻梁骨瞬间粉碎,整张脸像开了染坊一样鲜血飞溅。

  “啊!!”太监惨叫着倒飞出去,像一条死狗一样摔在地上。

  “去你妈的长公主!!!”

  老马扔掉断弓,指着地上的太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是俺妹!!谁敢动她,老子就杀谁!!”

  这一声吼,就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江岸上。

  所有的弓箭手都愣住了。督战队也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老实,最听话的老兵油子,竟然敢动手打监军。

  “反了!反了!给我杀了他!!”太监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声嘶力竭地嚎叫。

  督战队刚要冲上来。

  “当啷。”

  老马身边,一个年轻的弓箭手突然松开了手,把箭射向了天空。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当啷,当啷……”

  成百上千支箭矢被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那些平日里只会服从命令的士兵们,此刻却用一种冷漠到令人心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督战队。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们敢动老马一下试试?

  督战队的队长看着那几百双通红的眼睛,咽了口唾沫,举起的刀怎么也不敢落下。

  这不是哗变,没人喊造反,也没人冲锋。

  但这比哗变更可怕。整条防线陷入了死一般的“消极罢工”。

  皇权,军令,威严……在这一刻,在亲情和生存面前,统统失效了。

  画面横移千里,西凉边境大营。

  帅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张苍老而疲惫的脸。

  拓跋锋看着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十二道金牌,眼神空洞。

  “大帅!不能回啊!!”

  副将胡雷跪在地上,把战刀狠狠地插在桌子上,眼含热泪:

  “国主昏庸,听信阉党谗言!您这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啊!”

  “咱们手里有十五万铁骑!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反了!杀回黑石城,清君侧!”

  同样是被逼入绝境。

  南楚的一个小兵,为了妹妹敢抽监军的耳光。

  而西凉的大元帅,为了所谓的“忠义”,却不敢迈出那一步。

  “反?”

  拓跋锋惨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的妻儿老小,都在黑石城,我的族人,都在国主的眼皮子底下。”

  “我反了,他们怎么活?”

  他缓缓站起身,解下腰间那枚象征着西凉最高兵权的虎符,轻轻放在了金牌旁边。

  然后,他拿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绳索,递给了身边的亲卫。

  “绑了吧。”

  拓跋锋闭上眼睛,两行浊泪滑落:

  “送我……回京受死。”

  随着拓跋锋被押上囚车的那一刻,西凉大营那股冲天的杀气,瞬间垮了。

  那座曾经让大周畏惧了三十年的坚不可摧的铁壁,如今,只是一堆没了灵魂的散沙。

  淮水北岸,望楼。

  林破虏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激动得满脸通红,转身对叶玄说道:

  “殿下!看了吗?对面乱了!彻底乱了!那个老兵把监军都打了!弓箭手都不干了!”

  “这是天赐良机啊!只要现在冲过去,哪怕不用大船,咱们游过去都能把南岸拿下!必定一鼓而下!”

  然而,叶玄依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甚至还拿着一卷书,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他透过窗户,看着南岸那些垂下的弓箭,看着那些在风中迷茫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深邃的光芒。

  “别急,破虏。”

  叶玄轻轻翻过一页书,声音平静如水:

  “让箭矢再飞一会儿。”

  “现在的他们,不是在和我们打仗,而是在和他们自己的良心打仗,在和他们心中的那个‘忠’字打仗。”

  “这一仗,比我们要难打得多。”

  叶玄合上书卷,站起身,目光如炬:

  “等他们心里的那座‘皇权大山’彻底崩塌,等他们自己把那个腐朽的朝廷推翻……”

  “那时候,我们再去接管,才是真正的——顺天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