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恢复记忆-《深欲难渡》

  一直跟在顾淮野身边的顾缜,就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片段时间在中东,直接往战场莽。

  顾淮野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后来遇到时教授夫妇,顾缜才觉得他身上总算沾了些人气,眼里有了活人的欲望。

  可此刻——

  凌厉冷硬的男人,竟将怀里的女孩紧紧拥着,连指尖都在颤。

  顾缜无声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他自己最后离开,轻轻带上门。

  闭合的前一瞬,他望见顾淮野低下头,将脸埋进女孩柔软的发间。

  偌大的VIp厅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他们两个人。

  顾淮野拥着她,怀中传来的温热让他终于确信——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自欺欺人的残影。

  时书仪没有死。

  她再一次,如此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缓缓松开手臂,双手仍停留在她肩上,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许,却又舍不得放得太远。

  目光深深落入她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失而复得的震颤、犹疑、还有……不敢触碰的痛。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无数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撕扯。

  难道坠海车祸,都是她的手笔?

  为了离开他,她竟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的地步?

  既然成功了,又为何主动回来?

  所有翻腾的疑虑与痛楚,最终凝成一句沉哑的质问:

  “为什么来找我?”

  比起顾淮野的心神震荡,时书仪却始终平静。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

  “我要见我父母。”

  顾淮野心底那一点侥幸的火苗,瞬间被这句话浇得透凉。

  是了。

  她怎么可能是为他而来。

  她在意的只有她父母。

  *

  银灰色的超跑上。

  车内,顾淮野掌控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在明灭的光影里显得冷硬。

  时书仪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上。

  后视镜里,几辆黑色轿车如影随形——是顾淮野的保镖,还有顾缜。

  “告诉我,当初坠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年多,你在哪里,又是怎么过的。”

  其实在看到时书仪出现的时候,顾淮野已经有了很多猜测。

  能让他找不到她,只能是傅时衍在背后帮她。

  时书仪微微垂下眼帘。

  任务虽然完成,但还得继续留下来“度假”。

  人设不能崩。

  “我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醒来时,就在港城的医院。后来……傅时衍把我接走了。”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他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

  车厢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这期间……”她偏过头,看向窗外流动的黑暗,“他用很多谎言骗我,不让我接触过去的一切,甚至……一直在给我服用抑制记忆的药。”

  “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我知道了部分真相。也知道了……他隐瞒我父母重病住院的事实。”

  “所以我离开他,来了m国。”

  最后,她转过脸,目光静静落在他紧绷的侧颜上。

  “但你安排的保镖,不让我靠近医院。我只能来找你。”

  顾淮野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话音从齿缝间挤出:

  “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时书仪摇了摇头:

  “可能是傅时衍之前给我吃的药,药效还没散,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能感觉到对你的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知道他在骗我之后,我在网上看见了很多关于我们的过去……”

  她忽然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顾淮野脊背一僵。

  “顾淮野,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我也知道,我们恋爱那段时间……大概不算愉快。你做过很多伤害我的事。”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不过,你帮我照顾我父母,这件事,我还是要谢谢你。”

  疏离。

  客套。

  像在和一个有过几面之缘、却谈不上熟悉的陌生人划清界限。

  痛感不尖锐,却蔓延得无处不在,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她不记得他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钝痛,远比想象中更难忍受。

  一股暴戾的怒火猛地窜起,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傅时衍……真tm 下作!”

  所以,他就这样将她藏了一年多。

  无论当初坠海是不是她和他联手设计的局,失忆都必然是计划外的变故。

  可傅时衍竟然利用这变故,为了那点可鄙的私心,硬生生用药压制她的记忆!

  *

  医院。

  顾淮野和时书仪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

  他带着时书仪穿过空旷的走廊。

  时书仪在门前停下。

  她隔着门上的一方玻璃望进去。

  病房很宽敞,两张并排的一米五大床上,时父时母正睡着。

  呼吸平缓,身上连着监测仪器的细线。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靠墙的沙发上。

  那里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搭着一条薄毯,睡得正熟。

  手里还松松地握着一本翻开的书,应该是照顾父母的人,守到深夜,终于支撑不住睡去。

  时书仪的视线没有在女孩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看着父母。

  可突然,她猛地别开了脸。

  时书仪背过身,后脊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眉心紧紧拧起,像在抵御某种无形的侵袭。

  顾淮野随着她的动作,也靠在了同一面墙上。

  以为她只是突然看见父母病重的样子无法接受,他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不进去?”

  时书仪没有回答。

  下一秒,她抬起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像是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沿着墙壁,一点点滑了下去,最终蹲缩在墙角。

  整个人蜷成戒备而痛苦的姿势。

  顾淮野立刻跟着蹲下身:

  “书仪?怎么了?”

  她的声音从臂弯里透出来:

  “……头疼。”

  顾淮野手臂一伸,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在走廊疾步跑起来。

  电梯门开,他闪身而入,径直按下四楼——神经科。

  很快,医生和护士为时书仪检查身体。

  ……

  时书仪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天光大亮。

  顾淮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弓着身,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检验单。

  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层浓重的阴郁。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报告单的某一行字上——

  神经性药物残留检测:阳性。

  下面是一串复杂的药物化学名称,备注里标注着,这是国外最新研制的、用于抑制记忆连接的昂贵药剂。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人的记忆网络非常复杂,这种药本质上是强行阻断神经元之间的特定连接。但它只能‘抑制’,无法‘抹除’。除非患者永远不接触过去的任何人事、环境,否则一旦受到熟悉信息刺激,被压抑的记忆就有复苏的可能……而这个过程,会因为药理的对抗,产生剧烈的神经性头痛。”

  顾淮野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细微的动静传来。

  他倏然抬头,正对上时书仪缓缓睁开的眼睛。

  他迅速将手里的单子折起,声音放得很低:

  “醒了?感觉怎么样?”

  “顾淮野……”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微哑。

  但顾淮野的心脏却猛地一缩——

  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初见时的全然陌生与平静疏离。

  里面似乎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恍然、痛楚……甚至一丝残留的余悸。

  可唯独没有了“陌生”!

  顾淮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你想起什么了?”

  时书仪缓缓点了点头。

  一瞬间。

  顾淮野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决堤的声音。

  他无法再克制,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坐到床边,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截断了他所有动作。

  时书仪用力推开了他,手臂横在两人之间,眼神清冽。

  是他熟悉的、久违的冰冷与厌恶。

  “顾淮野。”

  “我们早就分手了。你放尊重点。”

  脸颊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触感。

  顾淮野却看着她眼中生动的憎厌,慢慢地、慢慢地,勾起唇角。

  他笑了。

  笑容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却又有一丝近乎失而复得的疯狂慰藉。

  至少——

  她记得他了。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进来。”

  阿米娜走了进来,她看向顾淮野:

  “顾先生,叔叔阿姨都醒了。”

  时书仪眼神一亮,翻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