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朴素的墙壁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苏念晚被沈墨衍示意坐在稍远的单人沙发上，他自己则与李允真隔着茶几相对而坐，身体看似放松，实则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李博士，请说吧。”沈墨衍打破沉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压力，“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又知道些什么。”
李允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的黑色小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状物体，轻轻放在茶几上。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由数根极其纤细的、不同颜色的水晶丝构成，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指向苏念晚所在的方向，其中一根淡金色的丝线颤动得尤为明显。
“这是‘灵应盘’，改良过的。”李允真解释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它能感应到特定类型的‘信息残留’或‘场域共鸣’。你们接触过‘源物’——就是那块木片，以及苏小姐身上那种独特的‘共鸣体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对于我们‘观测者’来说，并不难定位。当然，找到具体房间，还需要一点传统的侦察技巧。”她瞥了一眼窗外，意指楼下那个徘徊者。
“观测者？”沈墨衍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一个古老而松散的组织，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传承。”李允真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我们世代监视并记录全球范围内自然或人为产生的‘异常点’——那些超出常规范畴的物理现象、能量场、时空畸变，或者像城隍庙地下那样的……‘活着’的遗迹。”
“活着？”苏念晚忍不住低声重复。
“是的，活着。”李允真看向她，“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而是一种……持续的、复杂的能量-信息场态结构。我们称之为‘地脉灵枢异常体’或‘历史信息沉淀场’。你们听到的‘脉动’，是它维持自身存在和与周围环境进行极微弱能量交换的表现。它很古老，非常古老，可能比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还要久远。”
她顿了顿，继续道：“明代初期，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当时的钦天监或某些方士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并在其上方建立了‘鉴渊阁’。‘鉴渊阁’的真正作用，并非保管寻常宝物，而是‘观测’、‘研究’并尝试‘利用’或‘安抚’这个异常体。那些石板徽记、木片符号，乃至苏小姐发现的符箓残篇，都是他们设计的一套复杂的‘界面’或‘控制系统’的一部分。”
“控制系统？”沈墨衍眉头微蹙，“为了什么？”
“记录信息，提取能量，或者……试图与它沟通，获取超越时代的知识。”李允真推了推眼镜，“历史上有零星记载，暗示‘鉴渊阁’曾为皇家提供过一些匪夷所思的技术或预言。但更多的时候，它被视为不祥与危险的源头。明末那场大火，很可能就是一次失控或人为的销毁行动，试图彻底掩埋它。然而，它并未真正‘死去’，只是陷入了更深沉的‘沉睡’，或者说是低活性状态。”
“直到我们触动了石板？”沈墨衍问。
“是的。”李允真点头，“你们的触碰，如同按下了沉睡巨兽身上一个未被完全破坏的神经节点。那个能量脉冲，既是警报，也可能……是一种‘唤醒’信号，或者‘身份验证’请求。这取决于你们触发了哪个部分，以及你们是否拥有正确的‘钥匙’。”
她将目光投向苏念晚：“苏小姐身上的‘共鸣体质’，或许是某种天然的‘钥匙’或‘适配器’。这也是为什么你能‘预知’并画下那些场景，为什么木片会选择你作为信息载体之一。”
苏念晚听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自己竟然是什么“钥匙”或“适配器”？
“你们‘观测者’的目的又是什么？”沈墨衍直指核心，“仅仅是‘监视’和‘记录’？”
李允真沉默了片刻，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理论上，是的。我们遵循古老的盟约，不干涉，只记录，确保这些‘异常’不会失控，危害世界。但……”她微微摇头，“组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近代，随着科技发展和资源争夺，分歧越来越大。一部分人，如我所属的‘保守派’，认为应当维持现状，深入研究但绝不主动刺激，尤其是像城隍庙这样处于不稳定平衡状态的异常点。而另一部分‘激进派’或‘实用派’，则主张更积极地介入，试图破解‘异常’的奥秘，获取其中的力量或知识，甚至……有些人想利用它做别的事情。”
她看向沈墨衍：“程怀安教授联系的海外机构，背后就有‘激进派’的影子。他们资助这类研究，并非出于纯粹的学术好奇。而林景明代表的，可能是另一股势力——某些对‘历史遗物’和潜在‘宝藏’感兴趣的私人或集团，他们或许不清楚异常体的本质，但知道那里藏着有价值的东西。”
“那么，袭击我们的那批人呢？”沈墨衍追问。
“‘清道夫’。”李允真吐出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冷意，“他们是受雇于某些势力（可能是激进派，也可能是其他利益方）的专业行动团队，负责清除意外接触者，保护‘异常点’的秘密，或者在必要时……强行获取‘钥匙’或‘源物’。他们装备精良，行事狠辣，没有底线。”
信息量巨大，且基本与沈墨衍之前的推测吻合，甚至提供了更清晰的脉络。
“你告诉我们这些，目的是什么？”沈墨衍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允真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沈墨衍和苏念晚脸上扫过：“合作。我需要你们掌握的信息——木片的完整分析数据，符箓的发现，以及你们接触异常体时的所有感知记录。这些能帮助我更准确地评估城隍庙异常体当前的状态和潜在风险。尤其是，我需要确认，你们的触碰是否真的开始了某种不可逆的‘唤醒’过程。”
“作为交换？”沈墨衍不动声色。
“作为交换，”李允真说道，“我可以提供‘观测者’数百年来关于城隍庙异常体的部分观测记录，包括其活动周期、能量涨落规律，以及当年‘鉴渊阁’可能使用的部分控制符文的解读线索。这些能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面对的是什么，以及……如果你们决定再次进入，如何规避最大的风险。同时，我可以利用我的渠道，在一定限度内，干扰‘清道夫’和‘激进派’对你们的追踪和行动。”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但也充满不确定性的提议。李允真看似坦诚，但“观测者”内部的复杂性和她自身的立场是否绝对可靠，都是未知数。
沈墨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苏念晚也紧张地看着他。
良久，沈墨衍才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分享部分非核心的分析数据和观察记录。但木片实物和苏念晚的具体感知细节，需要在你证明你的诚意和价值之后。”
“很公平。”李允真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我会先提供一部分基础的观测数据和符文解读入门资料。另外，”她看了一眼苏念晚，“我可以尝试教苏小姐一些基础的‘场域感知’收敛与屏蔽技巧，这或许能降低她被异常体或其他探测手段锁定的风险。”
她提出这个，显然是抓住了沈墨衍最关心的问题——苏念晚的安全。
沈墨衍目光微闪，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所有的交流和接触，必须在我们指定的安全渠道和地点进行。而且，我需要你提供‘清道夫’团队更详细的背景和行动模式。”
“成交。”李允真干脆地答应。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推到沈墨衍面前：“这是第一部分资料，加密方式附在便签上。下次联络时间和方式，我会通过安全渠道通知你们。”
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着沈墨衍，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郑重：
“沈先生，苏小姐，请记住。城隍庙下面的东西，不是宝藏，也不是单纯的遗迹。它是一个沉睡的……‘现象’。我们对它的了解，可能连皮毛都算不上。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好自为之。”
说完，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门重新关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仿佛依旧残留着刚才那场信息爆炸的震荡。
沈墨衍拿起那个U盘，眼神深邃。李允真的出现，带来了宝贵的线索，但也将局面推向了一个更加宏大和危险的棋盘。
他们不再仅仅是探索者和被追猎者，而是卷入了围绕着古老“异常”的、跨越数个世纪的隐秘战争。
新的盟友？或许是。
但更大的风暴，也因这深夜的摊牌，而更加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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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博士，请说吧。”沈墨衍打破沉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压力，“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又知道些什么。”
李允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的黑色小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状物体，轻轻放在茶几上。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由数根极其纤细的、不同颜色的水晶丝构成，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指向苏念晚所在的方向，其中一根淡金色的丝线颤动得尤为明显。
“这是‘灵应盘’，改良过的。”李允真解释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它能感应到特定类型的‘信息残留’或‘场域共鸣’。你们接触过‘源物’——就是那块木片，以及苏小姐身上那种独特的‘共鸣体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对于我们‘观测者’来说，并不难定位。当然，找到具体房间，还需要一点传统的侦察技巧。”她瞥了一眼窗外，意指楼下那个徘徊者。
“观测者？”沈墨衍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一个古老而松散的组织，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传承。”李允真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我们世代监视并记录全球范围内自然或人为产生的‘异常点’——那些超出常规范畴的物理现象、能量场、时空畸变，或者像城隍庙地下那样的……‘活着’的遗迹。”
“活着？”苏念晚忍不住低声重复。
“是的，活着。”李允真看向她，“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而是一种……持续的、复杂的能量-信息场态结构。我们称之为‘地脉灵枢异常体’或‘历史信息沉淀场’。你们听到的‘脉动’，是它维持自身存在和与周围环境进行极微弱能量交换的表现。它很古老，非常古老，可能比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还要久远。”
她顿了顿，继续道：“明代初期，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当时的钦天监或某些方士察觉到了它的存在，并在其上方建立了‘鉴渊阁’。‘鉴渊阁’的真正作用，并非保管寻常宝物，而是‘观测’、‘研究’并尝试‘利用’或‘安抚’这个异常体。那些石板徽记、木片符号，乃至苏小姐发现的符箓残篇，都是他们设计的一套复杂的‘界面’或‘控制系统’的一部分。”
“控制系统？”沈墨衍眉头微蹙，“为了什么？”
“记录信息，提取能量，或者……试图与它沟通，获取超越时代的知识。”李允真推了推眼镜，“历史上有零星记载，暗示‘鉴渊阁’曾为皇家提供过一些匪夷所思的技术或预言。但更多的时候，它被视为不祥与危险的源头。明末那场大火，很可能就是一次失控或人为的销毁行动，试图彻底掩埋它。然而，它并未真正‘死去’，只是陷入了更深沉的‘沉睡’，或者说是低活性状态。”
“直到我们触动了石板？”沈墨衍问。
“是的。”李允真点头，“你们的触碰，如同按下了沉睡巨兽身上一个未被完全破坏的神经节点。那个能量脉冲，既是警报，也可能……是一种‘唤醒’信号，或者‘身份验证’请求。这取决于你们触发了哪个部分，以及你们是否拥有正确的‘钥匙’。”
她将目光投向苏念晚：“苏小姐身上的‘共鸣体质’，或许是某种天然的‘钥匙’或‘适配器’。这也是为什么你能‘预知’并画下那些场景，为什么木片会选择你作为信息载体之一。”
苏念晚听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自己竟然是什么“钥匙”或“适配器”？
“你们‘观测者’的目的又是什么？”沈墨衍直指核心，“仅仅是‘监视’和‘记录’？”
李允真沉默了片刻，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理论上，是的。我们遵循古老的盟约，不干涉，只记录，确保这些‘异常’不会失控，危害世界。但……”她微微摇头，“组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近代，随着科技发展和资源争夺，分歧越来越大。一部分人，如我所属的‘保守派’，认为应当维持现状，深入研究但绝不主动刺激，尤其是像城隍庙这样处于不稳定平衡状态的异常点。而另一部分‘激进派’或‘实用派’，则主张更积极地介入，试图破解‘异常’的奥秘，获取其中的力量或知识，甚至……有些人想利用它做别的事情。”
她看向沈墨衍：“程怀安教授联系的海外机构，背后就有‘激进派’的影子。他们资助这类研究，并非出于纯粹的学术好奇。而林景明代表的，可能是另一股势力——某些对‘历史遗物’和潜在‘宝藏’感兴趣的私人或集团，他们或许不清楚异常体的本质，但知道那里藏着有价值的东西。”
“那么，袭击我们的那批人呢？”沈墨衍追问。
“‘清道夫’。”李允真吐出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冷意，“他们是受雇于某些势力（可能是激进派，也可能是其他利益方）的专业行动团队，负责清除意外接触者，保护‘异常点’的秘密，或者在必要时……强行获取‘钥匙’或‘源物’。他们装备精良，行事狠辣，没有底线。”
信息量巨大，且基本与沈墨衍之前的推测吻合，甚至提供了更清晰的脉络。
“你告诉我们这些，目的是什么？”沈墨衍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允真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沈墨衍和苏念晚脸上扫过：“合作。我需要你们掌握的信息——木片的完整分析数据，符箓的发现，以及你们接触异常体时的所有感知记录。这些能帮助我更准确地评估城隍庙异常体当前的状态和潜在风险。尤其是，我需要确认，你们的触碰是否真的开始了某种不可逆的‘唤醒’过程。”
“作为交换？”沈墨衍不动声色。
“作为交换，”李允真说道，“我可以提供‘观测者’数百年来关于城隍庙异常体的部分观测记录，包括其活动周期、能量涨落规律，以及当年‘鉴渊阁’可能使用的部分控制符文的解读线索。这些能帮助你们更好地理解面对的是什么，以及……如果你们决定再次进入，如何规避最大的风险。同时，我可以利用我的渠道，在一定限度内，干扰‘清道夫’和‘激进派’对你们的追踪和行动。”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但也充满不确定性的提议。李允真看似坦诚，但“观测者”内部的复杂性和她自身的立场是否绝对可靠，都是未知数。
沈墨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苏念晚也紧张地看着他。
良久，沈墨衍才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分享部分非核心的分析数据和观察记录。但木片实物和苏念晚的具体感知细节，需要在你证明你的诚意和价值之后。”
“很公平。”李允真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我会先提供一部分基础的观测数据和符文解读入门资料。另外，”她看了一眼苏念晚，“我可以尝试教苏小姐一些基础的‘场域感知’收敛与屏蔽技巧，这或许能降低她被异常体或其他探测手段锁定的风险。”
她提出这个，显然是抓住了沈墨衍最关心的问题——苏念晚的安全。
沈墨衍目光微闪，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所有的交流和接触，必须在我们指定的安全渠道和地点进行。而且，我需要你提供‘清道夫’团队更详细的背景和行动模式。”
“成交。”李允真干脆地答应。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推到沈墨衍面前：“这是第一部分资料，加密方式附在便签上。下次联络时间和方式，我会通过安全渠道通知你们。”
她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着沈墨衍，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郑重：
“沈先生，苏小姐，请记住。城隍庙下面的东西，不是宝藏，也不是单纯的遗迹。它是一个沉睡的……‘现象’。我们对它的了解，可能连皮毛都算不上。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好自为之。”
说完，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门重新关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仿佛依旧残留着刚才那场信息爆炸的震荡。
沈墨衍拿起那个U盘，眼神深邃。李允真的出现，带来了宝贵的线索，但也将局面推向了一个更加宏大和危险的棋盘。
他们不再仅仅是探索者和被追猎者，而是卷入了围绕着古老“异常”的、跨越数个世纪的隐秘战争。
新的盟友？或许是。
但更大的风暴，也因这深夜的摊牌，而更加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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