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六讲评价与放逐-《诡悬录》

  第五十章 第六讲评价与放逐

  本章提要:

  神秘力量怒斥:“十世遗忘与唤醒降魔之力无逻辑关联!强行融合,生搬硬套!”判定“极差”。妙手空红痕蔓延至脖颈,声音嘶哑:“我自愿入幻境……”话音未落,地面裂开缝隙,他被一股力量拖入,消失前扔出一本笔记——正是记录赖怡君三生等待的《转世姻契梦》手稿。

  正文:

  圣女堂的石壁渗出刺骨的寒意,湿冷的空气凝结成霜晶,在火把摇曳的橘色光芒下闪烁着幽蓝的微光。火把的光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影子拉长又缩短,如同鬼魅般舞动,映照出壁上剥落的古老壁画——那些模糊的线条勾勒出久远的神佛,却在寒意的侵蚀下显得格外狰狞。

  妙手空无力地靠在墙根,沉重的喘息在石室中回荡,他右臂的红痕已如毒藤般爬至胸口,像一张燃烧的网,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灼热的痛楚。小白狐的哭声渐歇,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蜷缩在角落,泪痕未干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地上,眼神里满是孩童般的无助。

  我的手指停在膝盖上,指尖冰凉,千面人眉心的朱砂痣在火光中烫得惊人——方才故事里“严芯”二字,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她混沌的记忆深处,唤醒了尘封的碎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颗痣,仿佛在触碰一个遥远的诅咒。

  “故事讲完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炸开,石壁仿佛在共振,发出嗡嗡的低鸣,火把的火焰骤然矮了半截,摇曳的火苗几乎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弥漫。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像在撕裂绸缎,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威压:“十世画魂,终成降魔?呵,拙劣的拼凑!”它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妙手空猛地抬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嘴唇干裂,眼底的血丝如蛛网般蔓延。小白狐惊得缩起肩膀,双手捂住耳朵,我霍然站起,挡在她身前,背脊绷紧如弓弦,指尖掐入掌心。千面人却定定地看着妙手空,眼神复杂——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擂动,与那声音的频率诡异重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第一世石窟画匠,因画泪痣死于坍塌;第二世宫廷画师,因添红衣舞女死于叛乱;第三世民间画工,因藏女子图死于瘟疫……”那声音逐条细数,像在念一份死亡清单,语调冰冷而精准,每个字都如冰锥刺骨,“请问,这些‘死亡’与‘唤醒严芯’有何逻辑关联?是泪痣蕴含魔力,还是红衣能引神助?若十世积累的‘爱恋记忆’是祭品,为何前三世的死亡未被计入?活手四世为僧,七世为街头画师,其‘爱恋’纯度何在?一个僧人谈情,一个画匠画凤凰,你的设定支离破碎,连因果都理不清!”声音的嘲讽在石壁间回响,激起更多寒意。

  我眉头紧锁,这声音的质问确实尖锐。十世画魂的设定,我初听时只觉缠绵悲壮,未曾细想其中逻辑。被它这般逐条剖析,竟真如筛子般漏洞百出。我忍不住瞥向妙手空,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鬓角,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斑点。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堵住——这些问题,恐怕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想通。

  “小白狐,别怕。”我低声安慰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这石室空旷,除了我们四人,再无其他活物,那声音仿佛是石壁本身生发出来的,带着亘古的冰冷与审判意味。

  小白狐哽咽着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指节泛白:“它……它好可怕……妙手空他……”她看向妙手空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不解。

  千面人一直沉默着,她的目光从妙手空身上移开,落在石壁上那些狰狞的壁画上,又缓缓移回自己的掌心。她的指尖冰凉,却在微微颤抖。“逻辑关联……”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或许……并非直接的因果。”

  那声音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发出一声嗤笑:“哦?这位姑娘有不同见解?不妨说来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看看这漏洞百出的故事如何能自圆其说。”

  千面人抬起头,眉心的朱砂痣在火光下红得欲滴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第一世的泪痣,或许并非魔力,而是……标记。画匠在壁画上为心中女子点下泪痣,那是他爱意的寄托,也是他灵魂深处对‘严芯’这个存在的最初印记。这印记,随着轮回流转,成为了他寻找或唤醒她的潜意识线索。”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翻阅尘封的记忆:“第二世的红衣舞女,可能并非引神助,而是‘热情’与‘生命’的象征。宫廷画师见惯了压抑与规矩,那抹红衣是他对自由与爱恋的向往,也是对‘严芯’灵魂中可能存在的热烈特质的一种呼应。叛乱或许只是表象,他的死,可能是因为他的画作触动了某些禁忌,或者说,他的灵魂因为那抹红色而过于接近某种真相,招致了‘反噬’。”

  “至于第三世的民间画工藏女子图死于瘟疫……”千面人语速放缓,似乎在组织语言,“‘藏’本身就代表了珍视与守护。在那个年代,女子图或许不被世俗所容,他甘愿为此冒险,这份执着,也是‘爱恋记忆’的一种体现。瘟疫作为死亡方式,可能象征着世俗的压力与灾难,他在灾难中守护着那幅图,就像守护着心中的光。”

  石室中一片寂静,只有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那冰冷的声音没有立刻反驳,似乎在审视千面人的说法。

  我心中一动,觉得千面人的分析不无道理。她似乎能从那些破碎的设定中,看到更深层的象征意义,而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的逻辑链条。

  “有点意思。”那声音再次响起,语调中嘲讽稍减,多了一丝探究,“那你说说,前三世为何未被计入‘祭品’?活手四世为僧,七世画凤凰,其‘爱恋’纯度又当如何解释?”

  妙手空也抬起头,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千面人,眼底的血丝似乎淡了一些。

  千面人迎上那无形的目光,继续说道:“前三世,或许是‘量’的积累,而非‘质’的飞跃。他的灵魂需要经历这些,才能逐渐明白何为‘爱恋’,何为‘守护’。直到某一世,这份情感才达到了足以成为‘祭品’的‘纯度’或‘强度’。就像酿酒,需要时间发酵,初酿的酒或许青涩,不足以敬神。”

  她转向妙手空,眼神复杂:“四世为僧,僧人谈情,看似矛盾,实则可能是一种更深沉的‘爱恋’。不是世俗的占有,而是慈悲的守护。他可能在修行中感悟到了众生之苦,其中也包括了‘严芯’被封印的苦难。他的‘爱恋’升华为了普度众生的愿力,这份愿力,难道不比单纯的儿女情长更宏大,更具‘纯度’?他的画笔,或许不再描绘具体的女子,而是描绘佛像,描绘净土,这份‘画’,是为了超度,为了守护一方安宁,其中也蕴含着对‘严芯’的祝福与期盼。”

  “七世街头画师画凤凰……”千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凤凰,涅盘重生之鸟。他画凤凰,可能并非与爱恋无关。或许他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画的意义,但凤凰的意象,正是‘严芯’未来降魔、打破封印、重获新生的隐喻。他在街头画凤凰,将这份‘重生’的希望播撒出去,这本身就是一种‘爱恋记忆’的延续——他渴望她能像凤凰一样,摆脱束缚,展翅高飞。他的爱恋,融入了画中,融入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我和小白狐都听得入了神。小白狐甚至忘了害怕,小声说道:“对呀!僧人也可以有爱啊,那种爱不是想和她在一起,而是希望她好,希望所有人都好!画凤凰也很棒啊,凤凰那么漂亮,代表着希望呢!”

  我点点头,补充道:“千面人说得有道理。‘爱恋记忆’未必只有一种形式。它可以是懵懂的印记,是热烈的向往,是执着的守护,是慈悲的愿力,也可以是隐晦的期盼。妙手空的设定,或许不是简单的‘积累十个爱情故事作为祭品’,而是他的灵魂在十世轮回中,对‘严芯’的那份情感,从朦胧到清晰,从自私到无私,不断淬炼、升华,最终凝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封印的力量。这股力量的核心,是‘爱’,也是‘守护’,形式可以多样,但内核不变。”

  妙手空嘴唇翕动,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哽咽道:“是……是这样的……我……我在轮回中,时常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每次看到与‘她’有关的意象,听到某个名字,心中就会剧痛,就会想要画下来,想要守护些什么……千面姑娘,你……你仿佛懂我……”

  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更久,石壁上的黏液似乎也停止了蠕动。

  “‘遗忘守护’呢?”它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中的压迫感又回来了,“若遗忘了爱恋,他守护的究竟是什么?连爱都记不起,还谈什么守护?”这是它之前提出的最尖锐的问题。

  千面人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似乎也触动了她。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眉心的朱砂痣,那里依旧滚烫。

  “遗忘……或许是为了‘纯粹’。”她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如果他记得爱恋,他的守护可能会掺杂私心,会有偏向。遗忘了具体的爱恋对象,他守护的就是‘守护’本身,是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是对‘美好’、对‘生命’的珍视。他守护一城人,并非因为那城里有他爱的人,而是因为那是‘值得守护’的生命。这份守护,剥离了个人情感的狭隘,变得更加博大和坚定。”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而且,‘遗忘’不代表‘消失’。那份爱恋记忆作为‘祭品’献祭了,但它所转化的力量,那份因爱而生的守护之心,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了他的本能。他可能不记得自己爱过谁,但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需要去保护的。就像一个人可能忘记了自己学走路的过程,但他依然会走路。他的牺牲,不是自我感动,而是为了将‘爱恋’这种强大的情感,转化为更普世的‘守护之力’。”

  “说得真好……”小白狐泪眼婆娑,她看着千面人,又看看妙手空,“妙手空,你听到了吗?你的故事不是支离破碎的,它有很深的意义……”

  妙手空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眼中既有释然,也有深深的疲惫。

  “呵……”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嘲讽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偷换概念的本事倒是不小。将逻辑的缺失解释为象征,将设定的矛盾粉饰为升华……慕容姑娘,你倒是比这位故事的编织者更会自圆其说。”

  它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但这依然无法掩盖核心的问题——严芯为何必须由活手唤醒?降魔抓为何三百年不现身,偏偏等活手点上朱砂痣?红链的魂魄被封印在严芯体内,为何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巧合太多,仍是补丁!”

  这一连串的问题,又将我们拉回了现实的困境。千面人的解释偏向于精神和象征层面,但这些具体的情节逻辑,依然是难以回避的硬伤。

  妙手空的脸色再次黯淡下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右臂上蔓延的红痕,那红痕已经快要爬到脖颈,像一条贪婪的蛇。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我只知道,在无尽的黑暗轮回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画下去,只要记得,只要牺牲……就能唤醒她……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相信……”

  “荒谬的是‘遗忘守护’。”那声音陡然拔高,石壁上的火把“噼啪”爆响,火星如萤火虫般四溅,一颗火星溅在小白狐的手背上,她却忘了疼,只顾着颤抖,“献祭爱恋记忆即可唤醒降魔之力?这是哪门子的魔法设定?严芯魂魄被封三百年,力量衰弱,需以情感为引——此逻辑尚可,但‘遗忘’与‘守护’的因果何在?若活手遗忘了爱恋,他守护的究竟是‘一城人’,还是‘一个陌生女子’?他的牺牲,不过是自我感动的戏码!连爱都记不起,还谈什么守护?”声音的质疑如潮水般涌来,让石壁渗出更多黑色的黏液,顺着岩壁蜿蜒,像无数条小蛇在蠕动,散发出腐败的腥气。

  “不……”妙手空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他挣扎着挺直身子,“他不是自我感动……他是……”话未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是什么?”那声音步步紧逼,石壁上的黏液汇聚成一张人脸,五官模糊,却能看出嘲讽的弧度,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是你为了强行圆上‘降魔’的结局,硬生生给活手安上的‘圣母光环’!严芯为何必须由活手唤醒?降魔抓为何三百年不现身,偏偏等活手点上朱砂痣?红链的魂魄被封印在严芯体内,为何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所有的巧合,都成了你故事的补丁!漏洞百出,毫无根基。”黏液人脸的眼睛空洞,却死死锁定妙手空。

  我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听着这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将妙手空的心血之作批驳得体无完肤,我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升腾。纵然故事有瑕疵,但妙手空那份执着与深情,绝非虚假。我忍不住开口:“够了!就算故事有漏洞,就算设定不完美,那又如何?妙手空为了这个信念,经历了十世轮回,承受了无数痛苦,这份情谊难道不值得尊重吗?你一味地苛责逻辑,却忽略了其中最动人的情感内核!”

  “情感内核?”那声音冷笑,“没有坚实逻辑支撑的情感,不过是空中楼阁,是廉价的自我感动!守护一城人,却连守护的初衷都忘了,这不是伟大,是可悲!”

  “你根本不懂!”小白狐也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喊道,“忘记了具体的人,不代表忘记了爱本身!那份爱已经变成了他的一部分,让他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愿意去守护别人的人!这难道不比记得一个名字更重要吗?”

  千面人也看向那黏液人脸,眼神平静却坚定:“逻辑并非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艺术,情感,很多时候是超越逻辑的。你可以说它‘不合理’,但你不能否认它可能带来的力量和感动。或许,正是这份看似‘不合理’的、纯粹的情感力量,才能打破那三百年的封印,才能对抗强大的邪恶。过于理性的计算,反而可能失去那份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

  黏液人脸沉默了,它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审视着我们三人。石室中的寒意似乎减轻了一些,那些黑色的黏液流动也变得缓慢。

  妙手空看着我们,眼中充满了感激。他张了张嘴,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清晰了许多:“谢谢你们……大鱼,小白狐,千面姑娘……其实,它说的很多问题,我……我也想过……”

  他苦笑一声,看向石壁上的黏液人脸:“你说得对,严芯为何必须由我唤醒?或许……或许只是因为,我是那个最‘执着’于她的人。我的魂魄,因为这十世的追寻,与她的魂魄产生了最强烈的共鸣。降魔抓三百年不现身,或许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引路人’,一个能承受并引导那份‘爱恋记忆’祭品力量的人。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引路人’。”

  “至于红链……”妙手空眼神一凛,“严芯醒来后能轻易撕碎它,并非因为她力量强大,而是因为……红链的力量,本就与她同源,或者说,红链是依靠吸食她的力量才存在的。当严芯的魂魄被完全唤醒,红链就失去了寄生的根基,自然不堪一击。就像光明驱散黑暗,并非黑暗本身弱小,而是光明是它的克星。”

  他的解释虽然依旧带着一些推测的成分,但比之前的沉默要好上太多,至少他开始主动去面对这些质疑,而不是被完全击溃。

  “‘引路人’?同源?”黏液人脸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听起来像是临时编造的借口。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它似乎在评估这些说法的“合理性”。

  我心中稍定,看来妙手空并非全无思考,只是之前被那声音的气势和尖锐的问题震慑住了。现在有我们帮他分担压力,他也能更清晰地梳理自己的思路了。

  “那么,‘遗忘守护’的最终目的,仅仅是为了唤醒严芯吗?”那声音继续追问,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活手遗忘了爱恋,获得了降魔之力,唤醒了严芯,然后呢?严芯醒来,面对一个不记得自己的‘爱人’,她会作何感想?这份守护,对她而言,是恩赐还是残忍?”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是啊,我们都在讨论活手的牺牲与伟大,却很少想过严芯的感受。

  妙手空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这个问题,似乎刺中了他的软肋。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千面人眼神闪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在那里能找到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或许……严芯也会理解。她被封印三百年,若活手的遗忘是唤醒她的必要代价,她或许会选择接受。而且,‘遗忘’或许并非永恒。当危机解除,当一切尘埃落定,那份被献祭的记忆,有没有可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或者,他们会在新的、没有负担的起点上,重新认识,重新相爱?”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更像是一种美好的期盼。

  “重新认识,重新相爱?”黏液人脸嗤笑,“说得轻巧。失去的记忆,如同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回?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罢了。”

  “就算是幻想,也比你这冷冰冰的逻辑要好!”小白狐反驳道,“至少我们还相信爱,相信希望!你除了批判和否定,还会什么?”

  “我只会揭示真相。”黏液人脸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一个充满漏洞和自我感动的故事,不值得被传颂。判定结果:极差。”

  冰冷的声音落下最后通牒,石壁上的黏液人脸骤然崩裂,化作无数黑丝,如箭矢般刺向妙手空。

  “小心!”我和千面人同时惊呼,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妙手空却没有躲,反而挺直了背脊,右臂的红痕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将黑丝灼伤成灰烬,空气中弥漫开焦糊的气味。红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那上面写满了决绝。

  “我自愿入幻境。”他的声音突然清晰,像淬火后的钢,坚定而冰冷,“按规则,故事判定‘极差’者,可选择入幻境赎罪,或被抹杀魂魄——我选前者。”话语掷地有声,在石室中激起回响。

  “不要!妙手空,你疯了?”小白狐失声尖叫,“幻境是……是吞噬人灵魂的地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手伸向妙手空,却不敢触碰。

  “是我该去的地方。”妙手空打断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停在千面人脸上,眼神复杂——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慕容姑娘,小白狐,千面……谢谢你们听我讲完这个故事。”他的视线在千面人眉心的朱砂痣上停留了一瞬,像在确认什么,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若有来生,我还想……”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翻涌而出,带着腐朽的腥气和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整个石室。

  妙手空的身体失去平衡,向裂缝坠去,衣袂翻飞如蝶。

  “不要!”小白狐哭喊着扑过去,却被我死死拉住,那裂缝边缘散发着恐怖的吸力,靠近不得。

  千面人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扑上前,伸手想抓他的衣袖,指尖几乎触到布料,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妙手空的身影已没入黑雾,裂缝边缘的石砖开始剥落,碎片纷飞,仿佛从未存在过。雾气如活物般蠕动,吞噬了他的轮廓。

  “等等!”

  妙手空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弱却清晰。他猛地抬手,将怀中的一个布包扔向千面人。

  布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裹着黑雾的残影,千面人下意识接住,触手温润柔软,竟是一本线装手稿,封面上用褪色的墨写着四个字:《转世姻契梦》。书页边缘磨损,透出岁月的沧桑。

  “这是……”千面人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墨色在光下泛着幽光。她读出声,声音轻颤:“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城破。我叫赖怡君,在金陵女子大学画社等一个人。他说,等打完仗,就用桃花染的胭脂,给我画一辈子的眉……”

  字里行间,哀愁如丝,缠绕心间。

  小白狐凑过来看,只觉心口一窒,呼吸停滞——这字迹,这语气,竟与她祖母留下的那几封从未寄出的旧信一模一样!那些泛黄的信纸曾在她童年时被反复摩挲,信上的字迹娟秀,同样充满了对一个“他”的思念和等待。

  “祖母……”小白狐喃喃道,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这……这是我祖母的字迹……赖怡君……那是我祖母的名字!”

  我心中巨震,猛地看向手稿。民国二十六年,南京城破……这不就是妙手空故事里提到的“活手七世为街头画师”之后的某一世吗?他说的“民国月份牌画家”!难道……小白狐的祖母,就是那一世活手所爱恋的女子?

  千面人的手指也顿住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翻看着手稿。

  “等等!这里!”千面人翻到其中一页,声音带着震惊,“‘他今日又来画社外徘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提着一个画夹。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眼神像春日的阳光,温暖又胆怯。他画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纸上飞走。他说,那是浴火重生的希望,他要把这希望画给每一个人看……’”

  七世街头画师,画凤凰!这不正是之前那冰冷声音质疑“爱恋纯度何在”的那一世吗?从手稿的描述来看,这位赖怡君,正是那街头画师爱恋的对象!他画凤凰,不仅仅是隐喻,更是画给她看的,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和希望!

  千面人继续往下翻,手稿的内容越来越具体,记录了赖怡君和那位街头画师(我们姑且称他为“阿古”,手稿中赖怡君对他的昵称)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阿古身世坎坷,却对绘画充满热情,尤其擅长画凤凰。他常常在画社外偷偷画赖怡君,后来鼓起勇气将画送给她,两人渐渐走到一起。

  手稿中详细描绘了他们在乱世中的艰难与甜蜜。阿古靠在街上画肖像和凤凰为生,收入微薄,却总会省下钱给赖怡君买一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