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雨幕遮战局-《抗倭战神》

  雨还在下。张定远的手仍搭在火铳上,掌心贴着枪管,干燥,温度正常。他没有动,也没有点灯。外面只有雨声,一下,又一下。

  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人冲了进来。水师把总浑身湿透,皮甲滴着水,铜哨挂在腰间晃荡,测水绳缠在手臂上。他喘得厉害,脸上全是雨水和泥。

  “大人!”他声音发抖,“航道封了!”

  张定远站起来,动作很稳。他放下火铳,抓起桌上的披风往身上一裹,顺手抽出短刀别在腰后,一句话没问,直接往外走。

  外头风雨更大。泥地已经被踩成浆,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刘虎从旁边棚子跑出来,看到张定远冒雨走向江岸高地,立刻跟上。

  “出什么事了?”刘虎问。

  “水雷。”张定远说,“倭寇布的。”

  三人登上江岸高岩。风从江面横扫过来,吹得人站不稳。张定远站到最前,眯眼看向江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江心。

  浮标。

  一条线,横贯主航道,三十里内,每隔一段就有一个红布条绑在木桩上,随浪起伏。不是自然漂浮物,是人工设的标记。

  “这就是雷区。”水师把总指着那条线,“我们试过一条小船,刚靠近,就被炸翻了。底下有东西,碰着就爆。”

  张定远盯着那条线看了很久。他知道,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等他们动手时,断他们的退路。水路不通,援军进不来,船队也出不去。

  “主航道不能走。”他说。

  “可东南浅湾水太浅,大船吃不住。”水师把总急了,“而且那边弯道多,夜里根本看不清。”

  张定远没答。他解下披风,黑色布料在风中翻飞。他从箭壶抽出一支箭,把披风系在箭杆上,打了个死结。

  他拉开强弓。

  弓弦拉满,手臂肌肉绷紧。他瞄准对岸一棵老树,松手。

  箭飞出去,在雨中划出一道弧线。钉进树干,黑布在风中展开,像一面旗。

  “走那里。”张定远说,“绕东南弯道,贴岸行船。”

  水师把总愣住。“那……那要近三倍路程。”

  “但能活。”张定远看着他,“你选沉船,还是多走十里?”

  水师把总咬牙,点头。转身冲下高地,往码头奔去。

  张定远没动。刘虎站在他旁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他们会信吗?”

  “只要有一艘船动起来,其他的就会跟。”张定远说,“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又一道闪电劈下。江面亮了一瞬。他们看见,第一艘战船已经离开码头,灯笼蒙着油布,只露一线光,缓缓驶向东南方向。

  后面的船开始跟进。五艘,十艘,十五艘。排成单列,间隔五十步,慢慢移动。

  张定远拿起千里镜。镜片上有水,他用袖子擦了一下,举到眼前。

  船队进入弯道。水流变缓,风也小了些。第一艘船顺利拐过第一个弯,第二艘跟上。

  突然,右前方水花炸开。

  一声巨响。

  百步外,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至少三丈高。浪头拍向两侧,一艘小艇被掀翻,瞬间沉没。其他船立刻停住,舵手拼命调头。

  “是水雷。”刘虎低声道。

  张定远没放下千里镜。他看见,那枚水雷原本不在航线上,是被暗流推过去的。爆炸点离主队还有距离,但冲击波让三艘船剧烈摇晃。

  “还好没连环炸。”刘虎松了口气。

  “准备了就不会只炸一个。”张定远说,“他们在等我们全进去。”

  他放下千里镜,转向岸边。旗手已经就位,手里举着火把。

  “打信号。”他说。

  旗手挥动火把。三短一长。保持左舵。

  江面上,第二艘船缓缓调整方向,重新靠向岸边。后面的船依次跟进。速度慢,但稳。

  张定远一直盯着。直到最后一艘船转入弯道,消失在雨幕中。

  “记下时间。”他对传令兵说,“戌时三刻,水师突围成功。”

  传令兵低头记录。

  张定远没说话。他重新举起千里镜,扫视江面。空了。只剩浮标那条线,在雨中若隐若现。

  “刘虎。”他说。

  “在。”

  “你带弓弩手守滩头。防倭寇趁乱渡江。”

  “明白。”

  刘虎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停下。

  “你要在这儿等到天亮?”

  “等他们回来。”张定远说,“没看见最后一艘船靠岸,我不走。”

  刘虎没再问。带着人往滩头去了。

  张定远站在高岩上,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他左手扶着千里镜,右手按在刀柄上。脚边有一块石头,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他想起水师把总刚才的话。整条主航道,不下二十枚水雷。

  倭寇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知道明军会来。他们知道会走水路。他们就在等这一刻。

  但他也做了准备。

  披风那一箭,不是随便射的。那个位置,背靠山岩,前有浅滩,是唯一能避开主雷区的入口。他知道,因为三天前他就派人探过水深。

  他一直没说。

  因为他知道,消息一旦传开,倭寇的探子就会知道。

  所以他等,等到最后一刻才下令。

  现在,船队走了。风险还在,但路通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石头。上面有一道裂痕,很深,像是被雷劈过。

  他抬起脚,踩了上去。

  石头没碎。

  江面依旧漆黑。雨没有停。风更大了。

  他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雷。

  是水雷。

  又一枚被冲离原位,在空旷水域炸了。

  他没动。

  千里镜还举在眼前。

  镜片上又有水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