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牢笼人心-《娇妾禅房好孕,清冷佛子夜夜缠腰》

  萧晏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张纸上。

  烛火在素笺上投下暖黄的光,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笔细细标注着家眷几人,入府年月,过往功过,乃至身上有何旧疾。

  那是一张详尽的,王府的人情脉络图。

  “王爷。”

  她起身相迎,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手中那张纸,也并未有丝毫想要遮掩的意思。

  萧晏的视线从纸上移开,落回她的脸上。

  神色平静,不见被窥破的慌乱。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是妾身的一点笨功夫。”

  程知意将纸笺放在桌上,语气轻描淡写。

  “妾身初掌家事,对府中诸事尚不熟悉。”

  “便想着将府里的老人们都梳理一遍。”

  “知晓了他们的难处,日后行事,也能少些错漏。”

  她答得坦荡,理由无可指摘。

  这是管家之职分内之事。

  可萧晏知道,不止于此。

  这并非简单的管家。

  这是谋篇布局。

  “你倒是心细。”

  他道,语气依旧莫测。

  他拿起那张纸,修长的手指拂过上面的名字。

  “下人们便是这府里的血肉,老人们便是这府里的筋骨。”

  “血肉不丰,筋骨不健,这个家,便会生病。”

  “妾身只是想做个好大夫,治一治这府里的沉疴旧疾罢了。”

  萧晏沉默了。

  他看着她,真正地看着她。

  烛光下,她面容温婉,眼眸清澈。

  依旧带着那几分与朝雨相似的轮廓。

  可骨子里的魂,却已是天差地别。

  她会攀附任何一道缝隙,任何一个支点,拼命地向着阳光生长。

  “随你吧。”

  他终是开口,将纸笺放回桌上。

  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只是别做得太过了。”

  “妾身省得。”

  程知意垂首,声音柔顺恭敬。

  萧晏没有久留。

  他又看了她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屋子里,复又安静下来。

  翠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娘子,王爷他……”

  “王爷没有怪罪。”

  程知意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添了一行新注。

  眸光沉静如水。

  她知道,萧晏看懂了她的用心。

  他不阻止,便是一种默许。

  这就够了。

  第二日,程知意并未去正堂理事。

  而是带着翠桃,去了西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背影佝偻,双手满是老茧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盆秋菊。

  他是府里的花匠康伯,在府里待了四十余年。

  “康伯。”

  程知意轻声唤道。

  康伯闻声一惊,回过头来。

  见是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要下跪。

  “老奴给娘子请安。”

  “康伯不必多礼。”

  程知意扶住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妾身只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她的目光落在那盆菊上。

  花瓣如金丝,层层叠叠,繁复精巧。

  “这‘金丝垂帘’养得真好。”

  提及自己的花,康伯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娘子也懂花?”

  “妾身不懂,只是瞧着喜欢。”

  程知意走近了些,声音柔和。

  “听闻康伯的孙儿今年七岁了,正是开蒙的年纪?”

  康伯愣住了,没料到她竟会知道自己的家事。

  “是……是,那小子顽劣得很,老奴正愁着送他去哪家私塾。”

  “王府里自有西席先生。”

  程知意道。

  “虽比不上外头那些名师,但教些粗浅的识字算数,还是足够的。”

  “明日便让他跟着府里其他孩童一道去听学吧。”

  “束修之礼,从我账上支取。”

  康伯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微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人的孩子能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恩典。

  “娘子……这……这如何使得。”

  他声音发颤。

  “康伯为王府操劳了一辈子,这是您该得的。”

  程知意的语气恳切。

  “往后若还有什么难处,只管来与妾身说。”

  康伯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石板。

  “老奴谢娘子大恩。”

  这一拜,是发自肺腑。

  从西花园出来,程知意又去了浣衣局。

  空气里满是皂角和水汽混杂的潮湿气味。

  几个洗衣妇正在井边忙碌,一双手在冷水里泡得又红又肿。

  程知意并未摆架子。

  她问了她们的活计,问了她们的饭食。

  见一个年轻的洗衣妇不住地咳嗽,当即便让翠桃去取了枇杷膏来。

  又当场吩咐,冬日里浣衣局要供上热水,每人每月再发一罐护手的膏脂。

  洗衣妇们先是惊愕,而后便是满心的欢喜,谢恩声此起彼伏。

  李嬷嬷便住在这里。

  她是萧晏的乳娘,如今上了年岁,早已不问事,在此独居。

  程知意推门进去时,李嬷嬷正坐在廊下,就着微弱的冬日暖阳打盹。

  “李嬷嬷。”

  程知意轻声唤道。

  李嬷嬷缓缓睁开眼。

  她年纪大了,眼神浑浊,辨了半晌,才认出人来。

  “是……程娘子?”

  她慌忙想要起身。

  “嬷嬷快坐着。”

  程知意快步上前扶住她。

  翠桃已将一个厚实的软垫放在了椅子上。

  “天凉了,妾身给嬷嬷送了些冬衣和炭火来。”

  程知意指了指身后下人捧着的东西。

  “还备了些您爱吃的松仁糕。”

  李嬷嬷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眼眶一热。

  自王爷长大后,她便住在这里,几乎被人遗忘。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细致地挂念过她了。

  “老奴……老奴何德何能,劳娘子这般挂心。”

  “嬷嬷是王爷的奶娘,便是妾身的长辈。”

  程知意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但她知道,收服下人,只是第一步。

  靖安王府真正的根基,并非这些仆役。

  而是那群曾跟着萧晏出生入死的武将。

  他们才是王爷真正的心腹与臂膀。

  而他们之中,许多人,至今仍心向着故去的林朝雨。

  那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这夜,程知意在灯下重新铺开那张名单。

  她的手指缓缓下移,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赵虎,北军副将。

  萧晏亲手提拔的悍将,骁勇忠心。

  也曾是林朝雨最忠实的倾慕者。

  北境一败,林朝雨身死,他便越发沉默寡言,性情乖戾。

  是为数不多,曾当面给过程知意难堪的人。

  一旁的翠桃看到那个名字,脸色微变。

  “娘子,这位赵将军……脾气又臭又硬。”

  “上次在府门前遇见,他连个正眼都没给您。”

  “咱们何必去碰这个钉子。”

  “最硬的石头,才能做最牢的基石。”

  程知意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她用朱笔,将赵虎的名字圈了起来。

  “我听说,赵将军的母亲,常年受头风之苦。”

  “是,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来床。”

  翠桃答道。

  “妾身宫里得过一个偏方,专治此症。”

  程知意放下笔,眼中闪动着谋划的光。

  “明日,备一份厚礼。”

  “我们去将军府,拜会一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