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微光，如同垂死巨兽弥留的吐息，自虚海深处弥散开来，将“余烬之帆”周围的黑暗染上一层病态、模糊的苍白。光芒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极其黯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本能抗拒的、不祥的“浸染”感。它并非照亮，更像是某种半透明的、不断缓慢波动的“雾霭”，均匀地填充了前方的每一寸空间。在这片“苍白回响”中，连帆船自身散发的、温暖的橙金色光芒，都被削弱、晕染，仿佛蒙上了一层陈旧的、沾满灰尘的纱。
“关闭所有非必要意识外放。将你们的思维频率，尽可能压低、放缓，模仿‘深度静滞’时的状态。不要‘看’那些光的细节，不要‘听’这里的‘声音’。”墨尘的声音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他已经重新戴上了那顶残破的暗金头盔，面甲后的湛蓝光芒稳定地燃烧着，紧紧盯着前方，手掌稳健地控制着舵轮，让帆船以最缓慢、最平稳的速度，滑入这片苍白的雾霭。
乔野、陈文、雷昊立刻照做，努力收敛心神，抑制住因环境剧变和那神秘信号带来的惊疑。但他们很快发现，这并不容易。
“苍白回响”的环境，本身就在“主动”地侵蚀、干扰着进入者的意识。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加阴险的、无声的“渗透”与“共振”。那些灰白的光芒，似乎并非单纯的光线，而是高度凝结、液化的、性质不明的“信息介质”。它们随着船体的移动而缓缓流淌、变幻，每一次形态的改变，都仿佛在传递着某种破碎的、哀伤的、充满遗憾的“信息片段”。这些片段无法用语言解读，却直接作用于感官和潜意识的底层，带来一阵阵莫名的悲伤、空虚、以及一种“一切都已太迟”的、冰冷的绝望感。
乔野感到意识中那些“信息残渣”开始不安地躁动。来自“尖碑”的冰冷逻辑碎片，对这片区域的“无序”与“哀伤”表现出本能的排斥与“净化”冲动；而来自“标记”的污染碎片，则似乎对这里弥漫的、同样源自“毁灭”与“逝去”的“回响”气息，产生了某种微弱的、病态的“亲和”与“探究欲”。两种冲突的躁动在他思维中角力，加剧了精神负担。
陈文则感到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认知“锚点”，正在被这片苍白雾霭中蕴含的、矛盾的物理与逻辑规则缓慢侵蚀。他看到帆船的木纹在光芒下时而清晰如新，时而朽烂如千年枯骨；听到的气流声时而近在耳畔，时而遥远如隔着厚重水层；甚至对自己身体的感知，都偶尔会出现细微的、不真实的“疏离感”。他必须不断默念那些最基础、最确凿的科学定律和常数，才能勉强维持住“自我”与“现实”的边界。
雷昊的战士本能让他对环境的任何“异常”都保持着最高警惕。他“感觉”到，那些缓慢流淌的苍白雾霭中，似乎“潜伏”着无数无形的、“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这些“目光”并非实体，更像是这片区域本身残留的、某种集体性的、悲哀的“意识沉淀”。他没有感到直接的敌意，却有一种被拖入巨大坟场、被无数逝者无声悲泣所包围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而昏迷的贺骁，是变化最明显的一个。
进入“苍白回响”区域后，他胸口那焦黑的、近乎于无的疤痕之下，那被“逻辑锁链”和“深度静滞”双重压制、近乎“惰性化”的污染核心，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比在风暴中更加“清晰”的悸动。不再是狂暴的对抗或主动的“学习”，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共鸣”的同步脉动。脉动的频率，竟隐隐与周围苍白雾霭那缓慢流淌、变化的节奏，趋向一致！他苍白的皮肤下，那非人的质感似乎也随着这种“共鸣”，而变得更加明显，仿佛玉石正在进一步“沁色”，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不祥的灰白。
“他的污染……在和这片‘回响’共振……”乔野压低声音，惊惧地看着贺骁的变化。
墨尘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带着沉重的了然：“‘苍白回响’……是某个上古文明，或者说，是协议网络某个极其重要的次级枢纽，在最终崩溃湮灭时，其内部所有信息、记忆、情感、乃至存在逻辑，被瞬间‘蒸发’、‘凝固’后，形成的、永恒的‘信息态坟场’。这里弥漫的，是纯粹的‘逝去’、‘遗憾’、‘未竟之路’的‘回响’。贺骁体内的污染，源头之一就是类似的‘逻辑坟场’（无光之海）的劣化变体。性质相近，产生共鸣不奇怪。这未必是坏事，至少，它现在表现得比较……‘温和’。”
温和？乔野看着贺骁胸口那与苍白雾霭同步的、冰冷的脉动，实在无法将这个词与贺骁此刻的状态联系起来。
帆船继续深入。周围的苍白雾霭似乎更加浓郁了，光芒的“浸染”感也更强。开始有更加清晰的“幻象”出现。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一些短暂的、却栩栩如生的、无声的“场景片段”——可能是某个巨大、洁净、充满柔和光芒的殿堂内部一隅，转眼化为焦黑扭曲的废墟；可能是一群身着奇异服饰、面容模糊的人影在匆忙工作或激烈讨论，随即他们的身影如同沙雕般溃散；可能是某种极其复杂、精密的巨大机械结构在缓缓运转，下一秒就布满了裂痕，无声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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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幻象”无声地播放、湮灭、重现，如同这座巨大“信息坟场”临终前最后时刻的记忆闪回，充满了未尽的执念与突然中断的愕然。它们并不攻击，只是存在，却将那股悲伤与绝望的氛围渲染得更加浓郁，不断试图同化闯入者的情绪。
就在众人艰难抵抗着环境侵蚀和幻象干扰时，墨尘忽然操控帆船，朝左侧进行了一次微小的、精准的航向调整。紧接着，前方浓密的苍白雾霭中，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半隐半现的阴影轮廓，缓缓显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艘船的残骸。但与“余烬之帆”的古朴或“家园”舰队的科技感截然不同，这艘船通体呈现出一种半能量化、半晶体化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诡异状态。船体结构破碎不堪，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熔穿孔洞，断裂处不是金属或木材，而是不断闪烁着苍白微光、缓慢流动、仿佛拥有生命的、类似“信息流”或“凝固能量”的奇异物质。船体的风格，与之前幻象中闪过的那些巨大、洁净的殿堂和精密机械，有着明显的关联，显然是属于这个湮灭文明的一部分。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这艘巨大、诡异的“信息态”沉船那折断的、如同水晶枝桠般的桅杆顶端，悬挂着一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在缓缓飘动、散发着极其微弱、与之前那个通讯信号同源的湛蓝色微光的……风帆碎片。
碎片很小，不足一人高，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的星辰图案早已模糊不清，但那股湛蓝的、坚韧的、属于“守夜”的微光，却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燃烧着，与周围死寂的苍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那是……”乔野失声道。
“另一艘‘星炬’的……遗骸。”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触摸到冰冷墓碑的悲凉，“或者说，是它最后残留的……‘印记’。”
他操控着“余烬之帆”，缓缓靠近那艘巨大的沉船残骸，最终在距离其破损船体数百米外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能更清楚地看到沉船细节，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面湛蓝风帆碎片散发出的、虽然微弱却异常“干净”、与周围苍白“回响”格格不入的波动。
“刚才的信号，是它发出的？”陈文问，“可是……它看起来已经完全毁了……”
“不是它‘主动’发出，”墨尘缓缓摇头，目光落在那湛蓝碎片上，“是这片‘苍白回响’中残留的、与这艘星炬最后时刻相关的‘信息湍流’，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比如我们的接近，尤其是‘余烬之帆’的共鸣），偶然‘触发’了这碎片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记录’或‘应答协议’。就像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放出的是一段早已录好、来自过去的……‘遗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而那段遗言的内容，包括警告，包括请求验证……甚至包括那个声音……”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个与林序极其相似的声音，很可能就是这艘星炬最后一位“持火者”，在文明与自身一同湮灭前，留下的最后信息。
“我们要……上去看看吗？”雷昊盯着那巨大的、诡异的沉船残骸，尽管断臂处依旧疼痛，但战士的职责让他下意识评估着潜在威胁和可能的“战利品”（比如那面还在发光的碎片）。
墨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缓缓道：“靠近可以。但不要离开‘余烬之帆’的光晕范围，尤其不要试图登上那艘沉船。那艘船本身，已经是‘苍白回响’的一部分，是高度活性的、不稳定的‘信息-能量聚合物’。直接接触，你们的‘存在’可能会被同化、污染，或者引发不可预测的‘信息交互’。我们只在外围观察，尝试与那面碎片建立更稳定的、低强度的共鸣，看看能否获取更多……‘记录’。”
他操控“余烬之帆”，开始以那面湛蓝碎片为中心，进行缓慢的环绕飞行。随着距离的拉近和角度的变化，那碎片散发的湛蓝光芒似乎更加清晰了。同时，乔野等人也感到，自己意识中那些躁动的“信息残渣”，尤其是属于“尖碑”逻辑和“守夜”概念（或许源自林序契约回响）的部分，似乎对这湛蓝光芒产生了微弱的、正面的“响应”，如同在茫茫迷雾中看到了同类的篝火。
然而，就在“余烬之帆”刚刚完成半圈环绕，那湛蓝碎片的光芒似乎有所增强，仿佛“识别”出了同源的共鸣，即将传递出更多信息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艘巨大的、信息态沉船残骸的深处，那片最浓密、最扭曲的苍白雾霭核心，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大的东西，被外来的“刺激”（或许是帆船的共鸣，或许是那碎片的光芒增强）所惊醒！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纯粹的“虚无”与“终结”渴望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感知，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沉船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余烬之帆”所在的区域！这股恶意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无差别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进入其范围的、带有“信息”、“意识”或“存在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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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逻辑空洞’！这片回响中最危险的‘信息疫病’变体！它醒了！”墨尘厉声喝道，猛地将舵轮转向，湛蓝的能量自他装甲缝隙中爆发，注入“余烬之帆”，船体周围的橙金光晕骤然明亮，试图对抗那席卷而来的、无形的吞噬力量。
但那股恶意太过庞大、太过“空无”。橙金光晕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乔野、陈文、雷昊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从身体里强行“吸”出去，投入那片沉船深处的、冰冷的“虚无”。意识中的“信息残渣”疯狂翻腾，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而一直昏迷、与苍白回响“共鸣”的贺骁，在这股纯粹“恶意”与“虚无”的刺激下，身体猛地、剧烈地抽搐起来！他胸口那焦黑的疤痕下，原本与回响温和“共鸣”的冰冷脉动，骤然加速、加剧，暗红色的光芒不再只是微弱的同步，而是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狂跳，疯狂地搏动起来！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欲的、属于“污染”本质的躁动，在他体内复苏、咆哮，仿佛要与外界那“逻辑空洞”的恶意一争高下，甚至……将其“吞噬”！
“不行！他的污染要被彻底激发了！”乔野嘶声喊道，感到贺骁的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墨尘也察觉到了贺骁的异变，眼中湛蓝光芒急闪。他知道，一旦贺骁体内的污染被这“逻辑空洞”彻底引爆，不仅贺骁会瞬间被反噬湮灭或变成怪物，爆发的污染波动也可能彻底摧毁“余烬之帆”脆弱的防御，甚至引来这片区域更恐怖的存在。
必须在污染彻底爆发前，切断或转移“逻辑空洞”的注意力，同时稳住贺骁！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面仍在散发湛蓝微光的、星炬碎片上。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赌博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关闭所有非必要意识外放。将你们的思维频率，尽可能压低、放缓，模仿‘深度静滞’时的状态。不要‘看’那些光的细节，不要‘听’这里的‘声音’。”墨尘的声音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他已经重新戴上了那顶残破的暗金头盔，面甲后的湛蓝光芒稳定地燃烧着，紧紧盯着前方，手掌稳健地控制着舵轮，让帆船以最缓慢、最平稳的速度，滑入这片苍白的雾霭。
乔野、陈文、雷昊立刻照做，努力收敛心神，抑制住因环境剧变和那神秘信号带来的惊疑。但他们很快发现，这并不容易。
“苍白回响”的环境，本身就在“主动”地侵蚀、干扰着进入者的意识。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加阴险的、无声的“渗透”与“共振”。那些灰白的光芒，似乎并非单纯的光线，而是高度凝结、液化的、性质不明的“信息介质”。它们随着船体的移动而缓缓流淌、变幻，每一次形态的改变，都仿佛在传递着某种破碎的、哀伤的、充满遗憾的“信息片段”。这些片段无法用语言解读，却直接作用于感官和潜意识的底层，带来一阵阵莫名的悲伤、空虚、以及一种“一切都已太迟”的、冰冷的绝望感。
乔野感到意识中那些“信息残渣”开始不安地躁动。来自“尖碑”的冰冷逻辑碎片，对这片区域的“无序”与“哀伤”表现出本能的排斥与“净化”冲动；而来自“标记”的污染碎片，则似乎对这里弥漫的、同样源自“毁灭”与“逝去”的“回响”气息，产生了某种微弱的、病态的“亲和”与“探究欲”。两种冲突的躁动在他思维中角力，加剧了精神负担。
陈文则感到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认知“锚点”，正在被这片苍白雾霭中蕴含的、矛盾的物理与逻辑规则缓慢侵蚀。他看到帆船的木纹在光芒下时而清晰如新，时而朽烂如千年枯骨；听到的气流声时而近在耳畔，时而遥远如隔着厚重水层；甚至对自己身体的感知，都偶尔会出现细微的、不真实的“疏离感”。他必须不断默念那些最基础、最确凿的科学定律和常数，才能勉强维持住“自我”与“现实”的边界。
雷昊的战士本能让他对环境的任何“异常”都保持着最高警惕。他“感觉”到，那些缓慢流淌的苍白雾霭中，似乎“潜伏”着无数无形的、“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这些“目光”并非实体，更像是这片区域本身残留的、某种集体性的、悲哀的“意识沉淀”。他没有感到直接的敌意，却有一种被拖入巨大坟场、被无数逝者无声悲泣所包围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而昏迷的贺骁，是变化最明显的一个。
进入“苍白回响”区域后，他胸口那焦黑的、近乎于无的疤痕之下，那被“逻辑锁链”和“深度静滞”双重压制、近乎“惰性化”的污染核心，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比在风暴中更加“清晰”的悸动。不再是狂暴的对抗或主动的“学习”，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共鸣”的同步脉动。脉动的频率，竟隐隐与周围苍白雾霭那缓慢流淌、变化的节奏，趋向一致！他苍白的皮肤下，那非人的质感似乎也随着这种“共鸣”，而变得更加明显，仿佛玉石正在进一步“沁色”，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不祥的灰白。
“他的污染……在和这片‘回响’共振……”乔野压低声音，惊惧地看着贺骁的变化。
墨尘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带着沉重的了然：“‘苍白回响’……是某个上古文明，或者说，是协议网络某个极其重要的次级枢纽，在最终崩溃湮灭时，其内部所有信息、记忆、情感、乃至存在逻辑，被瞬间‘蒸发’、‘凝固’后，形成的、永恒的‘信息态坟场’。这里弥漫的，是纯粹的‘逝去’、‘遗憾’、‘未竟之路’的‘回响’。贺骁体内的污染，源头之一就是类似的‘逻辑坟场’（无光之海）的劣化变体。性质相近，产生共鸣不奇怪。这未必是坏事，至少，它现在表现得比较……‘温和’。”
温和？乔野看着贺骁胸口那与苍白雾霭同步的、冰冷的脉动，实在无法将这个词与贺骁此刻的状态联系起来。
帆船继续深入。周围的苍白雾霭似乎更加浓郁了，光芒的“浸染”感也更强。开始有更加清晰的“幻象”出现。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一些短暂的、却栩栩如生的、无声的“场景片段”——可能是某个巨大、洁净、充满柔和光芒的殿堂内部一隅，转眼化为焦黑扭曲的废墟；可能是一群身着奇异服饰、面容模糊的人影在匆忙工作或激烈讨论，随即他们的身影如同沙雕般溃散；可能是某种极其复杂、精密的巨大机械结构在缓缓运转，下一秒就布满了裂痕，无声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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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艰难抵抗着环境侵蚀和幻象干扰时，墨尘忽然操控帆船，朝左侧进行了一次微小的、精准的航向调整。紧接着，前方浓密的苍白雾霭中，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半隐半现的阴影轮廓，缓缓显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艘船的残骸。但与“余烬之帆”的古朴或“家园”舰队的科技感截然不同，这艘船通体呈现出一种半能量化、半晶体化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诡异状态。船体结构破碎不堪，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熔穿孔洞，断裂处不是金属或木材，而是不断闪烁着苍白微光、缓慢流动、仿佛拥有生命的、类似“信息流”或“凝固能量”的奇异物质。船体的风格，与之前幻象中闪过的那些巨大、洁净的殿堂和精密机械，有着明显的关联，显然是属于这个湮灭文明的一部分。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这艘巨大、诡异的“信息态”沉船那折断的、如同水晶枝桠般的桅杆顶端，悬挂着一面残破不堪、却依旧在缓缓飘动、散发着极其微弱、与之前那个通讯信号同源的湛蓝色微光的……风帆碎片。
碎片很小，不足一人高，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的星辰图案早已模糊不清，但那股湛蓝的、坚韧的、属于“守夜”的微光，却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燃烧着，与周围死寂的苍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那是……”乔野失声道。
“另一艘‘星炬’的……遗骸。”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仿佛触摸到冰冷墓碑的悲凉，“或者说，是它最后残留的……‘印记’。”
他操控着“余烬之帆”，缓缓靠近那艘巨大的沉船残骸，最终在距离其破损船体数百米外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能更清楚地看到沉船细节，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面湛蓝风帆碎片散发出的、虽然微弱却异常“干净”、与周围苍白“回响”格格不入的波动。
“刚才的信号，是它发出的？”陈文问，“可是……它看起来已经完全毁了……”
“不是它‘主动’发出，”墨尘缓缓摇头，目光落在那湛蓝碎片上，“是这片‘苍白回响’中残留的、与这艘星炬最后时刻相关的‘信息湍流’，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比如我们的接近，尤其是‘余烬之帆’的共鸣），偶然‘触发’了这碎片中残留的最后一丝‘记录’或‘应答协议’。就像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放出的是一段早已录好、来自过去的……‘遗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而那段遗言的内容，包括警告，包括请求验证……甚至包括那个声音……”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个与林序极其相似的声音，很可能就是这艘星炬最后一位“持火者”，在文明与自身一同湮灭前，留下的最后信息。
“我们要……上去看看吗？”雷昊盯着那巨大的、诡异的沉船残骸，尽管断臂处依旧疼痛，但战士的职责让他下意识评估着潜在威胁和可能的“战利品”（比如那面还在发光的碎片）。
墨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缓缓道：“靠近可以。但不要离开‘余烬之帆’的光晕范围，尤其不要试图登上那艘沉船。那艘船本身，已经是‘苍白回响’的一部分，是高度活性的、不稳定的‘信息-能量聚合物’。直接接触，你们的‘存在’可能会被同化、污染，或者引发不可预测的‘信息交互’。我们只在外围观察，尝试与那面碎片建立更稳定的、低强度的共鸣，看看能否获取更多……‘记录’。”
他操控“余烬之帆”，开始以那面湛蓝碎片为中心，进行缓慢的环绕飞行。随着距离的拉近和角度的变化，那碎片散发的湛蓝光芒似乎更加清晰了。同时，乔野等人也感到，自己意识中那些躁动的“信息残渣”，尤其是属于“尖碑”逻辑和“守夜”概念（或许源自林序契约回响）的部分，似乎对这湛蓝光芒产生了微弱的、正面的“响应”，如同在茫茫迷雾中看到了同类的篝火。
然而，就在“余烬之帆”刚刚完成半圈环绕，那湛蓝碎片的光芒似乎有所增强，仿佛“识别”出了同源的共鸣，即将传递出更多信息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艘巨大的、信息态沉船残骸的深处，那片最浓密、最扭曲的苍白雾霭核心，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大的东西，被外来的“刺激”（或许是帆船的共鸣，或许是那碎片的光芒增强）所惊醒！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纯粹的“虚无”与“终结”渴望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感知，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沉船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余烬之帆”所在的区域！这股恶意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无差别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进入其范围的、带有“信息”、“意识”或“存在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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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股恶意太过庞大、太过“空无”。橙金光晕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乔野、陈文、雷昊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从身体里强行“吸”出去，投入那片沉船深处的、冰冷的“虚无”。意识中的“信息残渣”疯狂翻腾，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而一直昏迷、与苍白回响“共鸣”的贺骁，在这股纯粹“恶意”与“虚无”的刺激下，身体猛地、剧烈地抽搐起来！他胸口那焦黑的疤痕下，原本与回响温和“共鸣”的冰冷脉动，骤然加速、加剧，暗红色的光芒不再只是微弱的同步，而是如同濒死心脏最后的狂跳，疯狂地搏动起来！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欲的、属于“污染”本质的躁动，在他体内复苏、咆哮，仿佛要与外界那“逻辑空洞”的恶意一争高下，甚至……将其“吞噬”！
“不行！他的污染要被彻底激发了！”乔野嘶声喊道，感到贺骁的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墨尘也察觉到了贺骁的异变，眼中湛蓝光芒急闪。他知道，一旦贺骁体内的污染被这“逻辑空洞”彻底引爆，不仅贺骁会瞬间被反噬湮灭或变成怪物，爆发的污染波动也可能彻底摧毁“余烬之帆”脆弱的防御，甚至引来这片区域更恐怖的存在。
必须在污染彻底爆发前，切断或转移“逻辑空洞”的注意力，同时稳住贺骁！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面仍在散发湛蓝微光的、星炬碎片上。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赌博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