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轮廓在虚空中闪烁不定，由银线与冰蓝丝线编织而成的符文结构残缺了大半，像是一幅被撕毁的古卷，仅存核心的骨架。
但它出现的瞬间，冰窟内凝固到极致的法则压迫，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霜寂老祖那双冰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清晰的惊愕，随即化作更深的冰冷。
“法则共鸣？时空与太阴冰魄的……共生符文？”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这不可能！星痕宗的传承与太阴之体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如何能……”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枚残缺符文。
符文的结构虽然残缺，但其中蕴含的“道韵”却真实不虚——那是凌昭的时空法则与苏挽晴的冰魄法则，在生死绝境中，因彼此执念与羁绊的极致共鸣，强行融合、碰撞，诞生出的短暂“异象”。
就像两滴不同颜色的墨，在漩涡中心偶然触碰，晕染出一抹全新的色彩。
这抹“色彩”本身并不强大，甚至无法称之为一种“力量”。
但它代表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打破了常理认知的可能性。
霜寂老祖眼中的惊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贪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死死盯着那枚符文，“星痕宗穿梭时空的奥秘，太阴之体承载冰魄的根基……这两者之间，竟有如此深层的联系！若能将这种‘共鸣’的本质解析、炼化……”
他枯槁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停滞了三百年的瓶颈，或许真正突破的契机，就在眼前！
“冰魄·万载归墟”凝聚的那颗冰蓝色光球，下坠之势骤然加速！
但这一次，目标不再仅仅是灭杀。
而是——捕捉！
光球表面，无数冰晶棱面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每一面棱镜中都倒映出那枚残缺符文的虚影。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摄取”之力，从光球中弥漫开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强行将那枚符文、连同催生符文的两人，一并攫取、封禁、炼化！
凌昭与苏挽晴同时闷哼一声。
两人眉心处的印记光芒疯狂闪烁，那枚由他们共鸣产生的残缺符文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光球的力量扯碎、吞噬。
苏挽晴脸色惨白如纸，刚刚破开冰柱已经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心力，此刻完全是靠着冰魄之种的本能支撑。而凌昭更惨，血誓模式的反噬、精血燃烧的损耗、以及强行催动时空道韵共鸣的代价，已经让他濒临崩溃。
但两人的手，依旧紧紧相握。
彼此的体温、心跳、乃至灵魂的微弱波动，通过交握的掌心，毫无保留地传递。
不需要言语。
在那枚残缺符文震颤到极致，即将被光球摄取之力撕裂的刹那——
凌昭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对抗外界的压迫，不再思考如何求生。
他将所有残存的心神、意志、乃至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坦然，全部灌注进眉心那枚御天舵印记。
然后，轻声开口：
“星痕宗前辈……若你们当年留下传承时，预见过今日……”
“请借我……”
“最后一缕星光。”
话音落下。
他眉心处的御天舵印记，炸了。
不是破碎，而是彻底燃烧！印记中蕴含的、来自星痕宗上古传承的最后一缕本源道韵，在这一刻被凌昭以自身神魂为柴薪，点燃了最后的星火！
银色的火焰从他眉心喷薄而出，顺着与苏挽晴交握的手臂，蔓延到她的身上，涌入她眉心的霜花纹路。
苏挽晴浑身剧震。
她感受到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无尽时空沧桑的力量，涌入她濒临枯竭的冰魄之中。
那是星痕宗穿梭星海的“航迹”，是碎空星晷抚平时间的“涟漪”，是定界锚稳固虚空的“意志”。
这些力量与她体内的太阴冰魄格格不入，甚至彼此冲突、湮灭，带来经脉寸寸断裂般的剧痛。
但在剧痛的最深处，在那两种法则激烈碰撞的中心——
一抹全新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诞生了。
那不再是银，也不再是冰蓝。
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无色”。
无色之光从两人交握的掌心升腾而起，如同晨曦初露时天地间最纯净的那一缕光线，轻柔地包裹住那枚即将崩碎的残缺符文。
符文停止了震颤。
残缺的结构，在那无色之光的浸润下，竟然开始……自我补全！
虽然缓慢，虽然依旧残缺大半，但那枚“门”的轮廓，却比之前清晰了十倍！
也就在符文被补全一丝的瞬间——
冰窟穹顶，那颗下坠的“冰魄·万载归墟”光球，与符文接触了。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能量湮灭的巨响。
只有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
“咔。”
光球表面，与符文接触的那一点，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裂痕起初只有发丝粗细，但下一秒，如同连锁反应，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以那一点为中心，向着整个光球表面疯狂蔓延！
霜寂老祖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骇然。
“怎么可能？！万载归墟是以整座冰窟万载积蓄的冰魄本源催动，就算是同阶清虚境巅峰，也不可能如此轻易……”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枚被无色之光包裹的符文，此刻正散发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气息”。
那不是力量的强弱。
而是一种……“位格”的压制。
就像野火遇上了寒冰，虽然野火凶猛，但寒冰的本质，却天然高了一个层次。
那枚符文此刻散发的，就是这种“本质”的气息。
时空与冰魄共鸣产生的……更高维度的法则雏形！
“不——！！！”
霜寂老祖发出嘶哑的咆哮，枯槁的双手疯狂结印，试图稳住即将崩碎的光球，更试图强行中断“万载归墟”的释放。
但已经晚了。
当两种不同维度的法则发生接触时，低维度的一方，注定会被“溶解”。
“咔、咔、咔咔咔——”
碎裂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
光球表面的裂痕终于贯穿了整个球体，下一秒——
轰隆！！！！！！！
不是爆炸。
而是……坍塌。
那颗凝聚了整座冰窟万载冰魄本源的光球，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向内坍缩、湮灭、消散！
没有冲击波，没有能量乱流。
只有一股无形的、却让整个冰窟空间都为之颤抖的“法则震荡”，以那枚符文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震荡所过之处——
冰窟四壁镶嵌的冰魄晶石，光芒瞬间黯淡，表面浮现无数裂痕。
地面上矗立的万千冰柱，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柱体崩裂、倾斜，内部封冻的身影化作冰尘飘散。
那些刚刚苏醒、正要扑上来的冰魄灵傀，动作瞬间僵直，体表的冰蓝色光泽迅速褪去，化作一尊尊毫无生气的冰雕，然后“哗啦”一声碎成一地冰渣。
就连冰窟穹顶本身，都开始簌簌落下玄冰碎块，仿佛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地下空间，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而震荡的中心——
霜寂老祖首当其冲！
他枯槁的身躯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冰壁上！冰壁轰然炸开一个巨坑，他嵌在坑中，玄冰道袍碎裂，露出干瘪如树皮的胸膛，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蓝色裂痕——那是他自身冰魄本源被反噬震荡的迹象！
“噗——！！！”
一口混杂着冰晶的暗蓝色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那双冰渊般的眼眸中，光芒黯淡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凌昭与苏挽晴，同样不好受。
那枚符文虽然护住了他们，但催动符文补全的无色之光，燃烧的是他们最后的本源。此刻符文悬浮在两人身前，光芒已黯淡到几乎熄灭，而两人更是摇摇欲坠，全靠彼此搀扶才勉强站立。
凌昭七窍都在渗血，识海一片混沌，御天舵印记彻底消散，眉心只剩下一道淡淡的银色疤痕。
苏挽晴的情况稍好，但冰魄之种也因为过度透支而濒临枯萎，眉心的霜花纹路黯淡无光，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冰窟内，一片死寂。
只有冰柱崩塌的轰响、冰晶落地的碎响、以及……霜寂老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他艰难地从冰壁坑中挣脱，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对相互扶持、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身影，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惊骇、愤怒、贪婪、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钦佩。
以化神之躯，硬撼清虚巅峰。
以残破之魂，引动法则共鸣。
以必死之志，破开万载归墟。
这两个年轻人……不，这两个疯子，做到了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咳咳……”霜寂老祖又咳出一口冰蓝色的血，声音嘶哑如破风箱，“好……很好……”
他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气息萎靡，但那股属于清虚境巅峰的威压，依旧如同无形的山岳，笼罩着整个冰窟。
“你们……让本座见识到了……何为‘奇迹’。”
他一步一步，向着凌昭二人走来。
脚步很慢，很沉重，但每一步落下，冰窟的地面都会凝结出一层新的冰霜。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
他抬起右手，掌心再次凝聚起冰蓝色的光芒——虽然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就是因为它……无法复制第二次。”
冰蓝光芒在他掌心旋转、压缩，最终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冰晶长剑。剑身透明如琉璃，内部却流淌着液态的冰魄本源，剑尖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穿灵魂。
“而现在……”
霜寂老祖握住剑柄，剑尖指向凌昭与苏挽晴。
“你们的奇迹，用完了。”
冰晶长剑缓缓抬起。
而凌昭与苏挽晴，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看着那柄缓缓刺来的剑，彼此对视。
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以及一丝……遗憾。
遗憾相聚如此短暂。
遗憾前路无法同行。
但至少——
最后这一刻，他们在彼此身边。
苏挽晴轻轻靠进凌昭怀里，闭上了眼睛。
凌昭抱紧她，也闭上了眼睛。
冰晶长剑，刺到了他们身前一尺。
剑尖的寒意，已经刺痛了皮肤。
但就在这时——
嗡——！！！
那枚悬浮在他们身前、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残缺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不是银光，不是冰蓝，也不是无色。
而是……一种仿佛包容了所有颜色、却又呈现出绝对“空无”的混沌之色！
符文的光芒并不强烈，却让刺到近前的冰晶长剑，骤然停住！
霜寂老祖瞳孔骤缩。
他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冰魄之剑，在接触到那混沌光芒的瞬间，剑身内部的冰魄本源，竟然开始……消融！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冻结。
而是如同冰雪遇上了暖阳，无声无息地……化开了！
“这……这是什么力量？！”霜寂老祖骇然欲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混沌光芒顺着剑身蔓延而上，触及他握剑的右手。
右手表面的冰蓝护体罡气，如同遇见克星般迅速消融，光芒触及皮肤的刹那——
“啊——！！！”
霜寂老祖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他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虚无”之力，顺着手臂疯狂涌入体内！这股力量所过之处，他苦修万载的冰魄本源、坚韧如玄冰的经脉、乃至清虚境巅峰的法则根基……全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归于“无”！
“不！不——！！！”
他疯狂催动残存的力量试图抵抗，但一切抵抗在那混沌光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仅仅三息。
他的整条右臂，连同手中的冰晶长剑，彻底化作了虚无。
不是断裂，不是粉碎，而是……从存在意义上，被“抹去”了。
断臂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没有冰晶，只有一片绝对的“空”。
霜寂老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鬼，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看着那枚重新亮起混沌光芒的符文，看着符文后方那两个相拥的身影，声音颤抖：
“归……归墟之力？！这不可能！这是真仙境才能触及的‘法则归无’！你们怎么可能……”
他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那枚符文在爆发出一击后，混沌光芒迅速黯淡，符文本身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而符文后方，凌昭与苏挽晴，依旧闭目相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他们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仿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一切。
霜寂老祖死死盯着那枚即将消散的符文，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两人，眼中神色剧烈变幻。
恐惧、贪婪、怨毒、不甘……最终，化作一丝狠厉。
“就算是归墟之力……也是无源之水！”
他咬牙，左手抬起，仅存的冰魄本源疯狂凝聚。
“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冰魄之力在他左手掌心汇聚，虽然远不及之前，但要灭杀两个油尽灯枯之人，绰绰有余。
而这一次，那枚符文没有再亮起。
它彻底黯淡、透明、消散，化作无数光点，没入凌昭与苏挽晴体内，消失不见。
霜寂老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冰魄之力化作一道锐利的冰锥，朝着两人心脏，暴射而去！
但就在冰锥即将洞穿两人的前一瞬——
冰窟上方，穹顶炸裂！
一道清冷如月、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女声，如同九天惊雷，轰然落下：
“霜寂！你敢动他们——本座便让你……神魂俱灭！”
一道皎洁如月华的银白剑光，从天而降！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冻结，时间停滞，连冰锥都在半空中凝固成冰雕，然后“砰”地一声炸成粉末！
霜寂老祖脸色剧变，猛地抬头。
穹顶破开的大洞中，一道身着素白长裙、容颜绝美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女子身影，缓缓降临。
她手持一柄通体晶莹的冰魄长剑，剑尖直指霜寂老祖，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悬空山之主——
青璃元君！
她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
霜寂老祖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璃元君，又看了看地上相拥昏迷的凌昭二人，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怒吼：
“青璃！你为何阻我？！这两人身上有归墟之秘！若能解析……”
“闭嘴。”青璃元君声音冰冷，“他们的命，是本座的。”
她目光扫过地上两人，尤其在苏挽晴眉心那枚黯淡的霜花纹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然后，她重新看向霜寂老祖，剑尖微抬：
“现在，滚。”
“或者——”
“死。”
霜寂老祖死死盯着她，独臂紧握，冰蓝色的血液从断臂处滴落，在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
“好……很好……”
他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毒。
“青璃，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身形化作一道冰蓝遁光，冲破冰窟侧壁，消失不见。
青璃元君没有追击。
她收起长剑，缓缓落地，走到凌昭与苏挽晴身前。
低头，看着这对即便昏迷依旧紧紧相拥的年轻人，沉默良久。
最终，她轻轻抬手。
一道柔和的冰蓝光芒将两人笼罩，托起。
“带他们……”
她转身，向着冰窟外走去，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回‘冰魄殿’。”
但它出现的瞬间，冰窟内凝固到极致的法则压迫，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霜寂老祖那双冰渊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清晰的惊愕，随即化作更深的冰冷。
“法则共鸣？时空与太阴冰魄的……共生符文？”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这不可能！星痕宗的传承与太阴之体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如何能……”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枚残缺符文。
符文的结构虽然残缺，但其中蕴含的“道韵”却真实不虚——那是凌昭的时空法则与苏挽晴的冰魄法则，在生死绝境中，因彼此执念与羁绊的极致共鸣，强行融合、碰撞，诞生出的短暂“异象”。
就像两滴不同颜色的墨，在漩涡中心偶然触碰，晕染出一抹全新的色彩。
这抹“色彩”本身并不强大，甚至无法称之为一种“力量”。
但它代表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打破了常理认知的可能性。
霜寂老祖眼中的惊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贪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死死盯着那枚符文，“星痕宗穿梭时空的奥秘，太阴之体承载冰魄的根基……这两者之间，竟有如此深层的联系！若能将这种‘共鸣’的本质解析、炼化……”
他枯槁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停滞了三百年的瓶颈，或许真正突破的契机，就在眼前！
“冰魄·万载归墟”凝聚的那颗冰蓝色光球，下坠之势骤然加速！
但这一次，目标不再仅仅是灭杀。
而是——捕捉！
光球表面，无数冰晶棱面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每一面棱镜中都倒映出那枚残缺符文的虚影。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摄取”之力，从光球中弥漫开来，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要强行将那枚符文、连同催生符文的两人，一并攫取、封禁、炼化！
凌昭与苏挽晴同时闷哼一声。
两人眉心处的印记光芒疯狂闪烁，那枚由他们共鸣产生的残缺符文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光球的力量扯碎、吞噬。
苏挽晴脸色惨白如纸，刚刚破开冰柱已经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心力，此刻完全是靠着冰魄之种的本能支撑。而凌昭更惨，血誓模式的反噬、精血燃烧的损耗、以及强行催动时空道韵共鸣的代价，已经让他濒临崩溃。
但两人的手，依旧紧紧相握。
彼此的体温、心跳、乃至灵魂的微弱波动，通过交握的掌心，毫无保留地传递。
不需要言语。
在那枚残缺符文震颤到极致，即将被光球摄取之力撕裂的刹那——
凌昭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对抗外界的压迫，不再思考如何求生。
他将所有残存的心神、意志、乃至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坦然，全部灌注进眉心那枚御天舵印记。
然后，轻声开口：
“星痕宗前辈……若你们当年留下传承时，预见过今日……”
“请借我……”
“最后一缕星光。”
话音落下。
他眉心处的御天舵印记，炸了。
不是破碎，而是彻底燃烧！印记中蕴含的、来自星痕宗上古传承的最后一缕本源道韵，在这一刻被凌昭以自身神魂为柴薪，点燃了最后的星火！
银色的火焰从他眉心喷薄而出，顺着与苏挽晴交握的手臂，蔓延到她的身上，涌入她眉心的霜花纹路。
苏挽晴浑身剧震。
她感受到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无尽时空沧桑的力量，涌入她濒临枯竭的冰魄之中。
那是星痕宗穿梭星海的“航迹”，是碎空星晷抚平时间的“涟漪”，是定界锚稳固虚空的“意志”。
这些力量与她体内的太阴冰魄格格不入，甚至彼此冲突、湮灭，带来经脉寸寸断裂般的剧痛。
但在剧痛的最深处，在那两种法则激烈碰撞的中心——
一抹全新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诞生了。
那不再是银，也不再是冰蓝。
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无色”。
无色之光从两人交握的掌心升腾而起，如同晨曦初露时天地间最纯净的那一缕光线，轻柔地包裹住那枚即将崩碎的残缺符文。
符文停止了震颤。
残缺的结构，在那无色之光的浸润下，竟然开始……自我补全！
虽然缓慢，虽然依旧残缺大半，但那枚“门”的轮廓，却比之前清晰了十倍！
也就在符文被补全一丝的瞬间——
冰窟穹顶，那颗下坠的“冰魄·万载归墟”光球，与符文接触了。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也没有能量湮灭的巨响。
只有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轻响。
“咔。”
光球表面，与符文接触的那一点，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裂痕起初只有发丝粗细，但下一秒，如同连锁反应，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以那一点为中心，向着整个光球表面疯狂蔓延！
霜寂老祖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骇然。
“怎么可能？！万载归墟是以整座冰窟万载积蓄的冰魄本源催动，就算是同阶清虚境巅峰，也不可能如此轻易……”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枚被无色之光包裹的符文，此刻正散发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甚至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气息”。
那不是力量的强弱。
而是一种……“位格”的压制。
就像野火遇上了寒冰，虽然野火凶猛，但寒冰的本质，却天然高了一个层次。
那枚符文此刻散发的，就是这种“本质”的气息。
时空与冰魄共鸣产生的……更高维度的法则雏形！
“不——！！！”
霜寂老祖发出嘶哑的咆哮，枯槁的双手疯狂结印，试图稳住即将崩碎的光球，更试图强行中断“万载归墟”的释放。
但已经晚了。
当两种不同维度的法则发生接触时，低维度的一方，注定会被“溶解”。
“咔、咔、咔咔咔——”
碎裂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
光球表面的裂痕终于贯穿了整个球体，下一秒——
轰隆！！！！！！！
不是爆炸。
而是……坍塌。
那颗凝聚了整座冰窟万载冰魄本源的光球，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向内坍缩、湮灭、消散！
没有冲击波，没有能量乱流。
只有一股无形的、却让整个冰窟空间都为之颤抖的“法则震荡”，以那枚符文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震荡所过之处——
冰窟四壁镶嵌的冰魄晶石，光芒瞬间黯淡，表面浮现无数裂痕。
地面上矗立的万千冰柱，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柱体崩裂、倾斜，内部封冻的身影化作冰尘飘散。
那些刚刚苏醒、正要扑上来的冰魄灵傀，动作瞬间僵直，体表的冰蓝色光泽迅速褪去，化作一尊尊毫无生气的冰雕，然后“哗啦”一声碎成一地冰渣。
就连冰窟穹顶本身，都开始簌簌落下玄冰碎块，仿佛这座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地下空间，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而震荡的中心——
霜寂老祖首当其冲！
他枯槁的身躯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冰壁上！冰壁轰然炸开一个巨坑，他嵌在坑中，玄冰道袍碎裂，露出干瘪如树皮的胸膛，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蓝色裂痕——那是他自身冰魄本源被反噬震荡的迹象！
“噗——！！！”
一口混杂着冰晶的暗蓝色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那双冰渊般的眼眸中，光芒黯淡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凌昭与苏挽晴，同样不好受。
那枚符文虽然护住了他们，但催动符文补全的无色之光，燃烧的是他们最后的本源。此刻符文悬浮在两人身前，光芒已黯淡到几乎熄灭，而两人更是摇摇欲坠，全靠彼此搀扶才勉强站立。
凌昭七窍都在渗血，识海一片混沌，御天舵印记彻底消散，眉心只剩下一道淡淡的银色疤痕。
苏挽晴的情况稍好，但冰魄之种也因为过度透支而濒临枯萎，眉心的霜花纹路黯淡无光，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冰窟内，一片死寂。
只有冰柱崩塌的轰响、冰晶落地的碎响、以及……霜寂老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他艰难地从冰壁坑中挣脱，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对相互扶持、仿佛随时会倒下、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身影，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惊骇、愤怒、贪婪、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钦佩。
以化神之躯，硬撼清虚巅峰。
以残破之魂，引动法则共鸣。
以必死之志，破开万载归墟。
这两个年轻人……不，这两个疯子，做到了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咳咳……”霜寂老祖又咳出一口冰蓝色的血，声音嘶哑如破风箱，“好……很好……”
他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气息萎靡，但那股属于清虚境巅峰的威压，依旧如同无形的山岳，笼罩着整个冰窟。
“你们……让本座见识到了……何为‘奇迹’。”
他一步一步，向着凌昭二人走来。
脚步很慢，很沉重，但每一步落下，冰窟的地面都会凝结出一层新的冰霜。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
他抬起右手，掌心再次凝聚起冰蓝色的光芒——虽然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却依旧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就是因为它……无法复制第二次。”
冰蓝光芒在他掌心旋转、压缩，最终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冰晶长剑。剑身透明如琉璃，内部却流淌着液态的冰魄本源，剑尖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穿灵魂。
“而现在……”
霜寂老祖握住剑柄，剑尖指向凌昭与苏挽晴。
“你们的奇迹，用完了。”
冰晶长剑缓缓抬起。
而凌昭与苏挽晴，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看着那柄缓缓刺来的剑，彼此对视。
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以及一丝……遗憾。
遗憾相聚如此短暂。
遗憾前路无法同行。
但至少——
最后这一刻，他们在彼此身边。
苏挽晴轻轻靠进凌昭怀里，闭上了眼睛。
凌昭抱紧她，也闭上了眼睛。
冰晶长剑，刺到了他们身前一尺。
剑尖的寒意，已经刺痛了皮肤。
但就在这时——
嗡——！！！
那枚悬浮在他们身前、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残缺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
不是银光，不是冰蓝，也不是无色。
而是……一种仿佛包容了所有颜色、却又呈现出绝对“空无”的混沌之色！
符文的光芒并不强烈，却让刺到近前的冰晶长剑，骤然停住！
霜寂老祖瞳孔骤缩。
他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冰魄之剑，在接触到那混沌光芒的瞬间，剑身内部的冰魄本源，竟然开始……消融！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冻结。
而是如同冰雪遇上了暖阳，无声无息地……化开了！
“这……这是什么力量？！”霜寂老祖骇然欲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混沌光芒顺着剑身蔓延而上，触及他握剑的右手。
右手表面的冰蓝护体罡气，如同遇见克星般迅速消融，光芒触及皮肤的刹那——
“啊——！！！”
霜寂老祖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他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虚无”之力，顺着手臂疯狂涌入体内！这股力量所过之处，他苦修万载的冰魄本源、坚韧如玄冰的经脉、乃至清虚境巅峰的法则根基……全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归于“无”！
“不！不——！！！”
他疯狂催动残存的力量试图抵抗，但一切抵抗在那混沌光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仅仅三息。
他的整条右臂，连同手中的冰晶长剑，彻底化作了虚无。
不是断裂，不是粉碎，而是……从存在意义上，被“抹去”了。
断臂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没有冰晶，只有一片绝对的“空”。
霜寂老祖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鬼，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看着那枚重新亮起混沌光芒的符文，看着符文后方那两个相拥的身影，声音颤抖：
“归……归墟之力？！这不可能！这是真仙境才能触及的‘法则归无’！你们怎么可能……”
他的话再次戛然而止。
因为那枚符文在爆发出一击后，混沌光芒迅速黯淡，符文本身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而符文后方，凌昭与苏挽晴，依旧闭目相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他们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仿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一切。
霜寂老祖死死盯着那枚即将消散的符文，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两人，眼中神色剧烈变幻。
恐惧、贪婪、怨毒、不甘……最终，化作一丝狠厉。
“就算是归墟之力……也是无源之水！”
他咬牙，左手抬起，仅存的冰魄本源疯狂凝聚。
“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冰魄之力在他左手掌心汇聚，虽然远不及之前，但要灭杀两个油尽灯枯之人，绰绰有余。
而这一次，那枚符文没有再亮起。
它彻底黯淡、透明、消散，化作无数光点，没入凌昭与苏挽晴体内，消失不见。
霜寂老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冰魄之力化作一道锐利的冰锥，朝着两人心脏，暴射而去！
但就在冰锥即将洞穿两人的前一瞬——
冰窟上方，穹顶炸裂！
一道清冷如月、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女声，如同九天惊雷，轰然落下：
“霜寂！你敢动他们——本座便让你……神魂俱灭！”
一道皎洁如月华的银白剑光，从天而降！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冻结，时间停滞，连冰锥都在半空中凝固成冰雕，然后“砰”地一声炸成粉末！
霜寂老祖脸色剧变，猛地抬头。
穹顶破开的大洞中，一道身着素白长裙、容颜绝美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女子身影，缓缓降临。
她手持一柄通体晶莹的冰魄长剑，剑尖直指霜寂老祖，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悬空山之主——
青璃元君！
她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
霜寂老祖看着突然出现的青璃元君，又看了看地上相拥昏迷的凌昭二人，脸上肌肉剧烈抽搐，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怒吼：
“青璃！你为何阻我？！这两人身上有归墟之秘！若能解析……”
“闭嘴。”青璃元君声音冰冷，“他们的命，是本座的。”
她目光扫过地上两人，尤其在苏挽晴眉心那枚黯淡的霜花纹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然后，她重新看向霜寂老祖，剑尖微抬：
“现在，滚。”
“或者——”
“死。”
霜寂老祖死死盯着她，独臂紧握，冰蓝色的血液从断臂处滴落，在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良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
“好……很好……”
他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毒。
“青璃，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身形化作一道冰蓝遁光，冲破冰窟侧壁，消失不见。
青璃元君没有追击。
她收起长剑，缓缓落地，走到凌昭与苏挽晴身前。
低头，看着这对即便昏迷依旧紧紧相拥的年轻人，沉默良久。
最终，她轻轻抬手。
一道柔和的冰蓝光芒将两人笼罩，托起。
“带他们……”
她转身，向着冰窟外走去，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回‘冰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