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域遗踪,墟门初现-《烽烟淬剑录》

  作者:一品烟客

  琼州府的秋意还未褪尽,昆仑山脉已飘起今冬的第一场雪。

  沈砺一行四人自南海北上,经三月跋涉,终于抵达昆仑东麓的格尔木河谷。这里海拔已过三千丈,空气稀薄,寒风如刀。放眼望去,连绵雪峰如银色巨龙横卧天际,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昆仑山……果然不愧为万山之祖。”苏茗裹紧狐裘,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她自幼生长在湘西湿热之地,首次来到如此高寒地域,纵有内力护体,仍觉寒意刺骨。

  阿椋倒显得适应些,苗疆深山的气候虽不如这里极端,却也锻炼了她对山地环境的耐受力。她指着远处一座形似玉柱的雪峰:“沈大哥,风前辈说的昆仑墟,真的在那座‘玉虚峰’下面吗?”

  沈砺展开风闲云赠送的地图。这张地图绘制在某种兽皮上,线条并非普通墨迹,而是用曦石粉末混合特殊颜料勾勒,在阳光下会浮现出立体光影。地图中心正是玉虚峰,峰底标注着一个曦族文字——“墟”。

  “地图显示,墟门在玉虚峰北坡,海拔四千二百丈的一处冰斗下方。”沈砺收起地图,“但风前辈特意标注,墟门被‘三重谜锁’封锁,需要依次解开日月星三脉的考验,才能进入。”

  桑青葛搓着手,望向陡峭的雪坡:“这鬼地方,别说考验,光是爬上去就要了半条命。我们带的干粮只够十天,必须速战速决。”

  四人沿着河谷向玉虚峰进发。越往上走,环境越恶劣。狂风吹起的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十丈。更要命的是,沈砺感知到这片区域的地脉能量极其紊乱,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了。

  “小心!”他突然停下脚步,拉住苏茗。

  前方雪地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冰隙。若非沈砺及时察觉,三人恐怕已坠入深渊。

  “这里的冰层结构不稳定。”沈砺蹲下观察,“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最近在这里活动过,破坏了冰层的自然平衡。”

  他伸手触摸冰隙边缘,曦力顺指尖探入。在冰层深处,他感知到一丝残留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陌生的曦力变种,更加炽热、更加……霸道。

  “不是月无缺的气息,也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曦族分支。”沈砺皱眉,“是新的势力。”

  “西方曦族?”苏茗想起风闲云的提醒。

  “有可能。”沈砺起身,“加快速度,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不仅要对抗严寒和缺氧,还要时刻提防隐藏在雪中的危险。在一处冰瀑下方,他们遭遇了五头“雪狰”——昆仑特有的异兽,形似巨豹,通体雪白,獠牙能轻易咬穿铁甲。

  “不要硬拼!”沈砺喝道,“雪狰群居,杀死一头会引来整个族群!”

  他展开身法,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残影,吸引雪狰的注意力。苏茗和阿椋趁机洒出“迷踪粉”,白色粉末与风雪混合,遮蔽了雪狰的视线。桑青葛则用刀背猛击冰面,制造出冰裂的巨响,模仿雪崩前兆。

  雪狰果然迟疑了。这些生灵世代生活在雪山,对冰崩有天生的恐惧。为首的雪狰低吼几声,带领族群退入冰瀑后的洞穴。

  “聪明。”桑青葛喘着气,“没想到畜生也怕这个。”

  “不是怕,是本能。”沈砺望向冰瀑,“而且……那洞穴里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安。”

  他走近冰瀑后的洞穴入口,曦力感知全开。洞穴不深,约二十丈,尽头堆着一些奇怪的物体——不是野兽的骨骸,而是……金属残骸?

  沈砺点燃火折子,进入洞穴。火光映照下,那些金属残骸的真容显现:那是某种机械装置的部件,表面刻着陌生的符文,材质非铁非铜,在低温下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这是……曦族的机关造物?”苏茗捡起一块巴掌大的齿轮,齿轮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晶石,“但样式和我们在南海、湘西见过的都不同。”

  沈砺接过齿轮,仔细端详上面的符文。那是一种变体的曦文,更加简洁、更加几何化,仿佛经过某种标准化改造。

  “西方曦族的技术。”他得出结论,“他们的文字和机关术,走上了与东方分支不同的道路。这齿轮的制造精度,已经超过了大明工部的最高水准。”

  阿椋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银色镶金边的厚重长袍,胸口绣着一个太阳与剑交叉的徽记。他已经冻僵,但面容保存完好,高鼻深目,头发呈淡金色——明显不是中原人种。

  “死了至少一个月。”桑青葛检查尸体,“没有外伤,但七窍有轻微出血……是内脏被震碎的迹象。好强的内劲。”

  沈砺在尸体怀中找到一个皮质笔记本。笔记本用某种防水油脂处理过,字迹依然清晰。文字是一种拼音文字,但沈砺凭借曦族血脉的传承记忆,竟能读懂七八成。

  “圣历472年,霜月第十七日。”他念出扉页的文字,“奉大主教之命,前往东方寻找‘原初墟门’。同行的有司铎格伦、修士马克、守卫队长雷恩……”

  往后翻,是详细的探险记录。这个名叫“阿尔方斯”的司铎,来自一个叫“圣耀教会”的组织,自称“曦族正统继承者”。他们三个月前从极西之地出发,经丝绸之路进入昆仑,目标正是昆仑墟。

  “我们找到了墟门,但‘日之试炼’已经启动……格伦试图强行破解,触发反制机关……雷恩为掩护我们撤退,被冰封在甬道中……马克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神智开始错乱……”

  记录到这里变得混乱,字迹潦草:

  “那扇门后有什么……大主教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真相……那不是简单的知识传承……是……罪证……曦族真正的……原罪……”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血字:

  “不要让教会得到里面的东西……会带来……净化之火……”

  笔记本从沈砺手中滑落。

  “圣耀教会……净化之火……”他喃喃重复这些词汇,脑海中浮现出风闲云临别时凝重的表情,“看来西方曦族走上的,是一条比月无缺更加极端的道路。”

  “他们要找的‘罪证’,会不会和盖亚说的那些有关?”苏茗担忧地问。

  “很有可能。”沈砺收起笔记本,“继续前进,我们必须赶在教会其他人之前。”

  离开洞穴时,天色已近黄昏。昆仑的黄昏短暂得惊人,夕阳刚刚沉入雪峰背后,黑暗便如潮水般涌来。气温骤降至滴水成冰的程度,狂风卷起雪暴,能见度降至不足三尺。

  “不能走了!”桑青葛大喊,“找个地方扎营,否则我们会冻死在半路!”

  四人幸运地找到一处岩缝,勉强能容身。沈砺用曦力在岩缝口凝成一道透明屏障,隔绝风雪。苏茗点燃特制的“暖阳炭”,这种炭用南海火山灰和曦石粉混合制成,一小块便能燃烧三个时辰,释放稳定热量。

  围坐在炭火旁,沈砺再次展开地图。在火光照耀下,地图上的曦文开始变化,浮现出第二层信息——那是三条蜿蜒的线路,分别用赤金、银白、深蓝三色标注,最终交汇于玉虚峰北坡的一个点。

  “日月星三脉的考验路径。”沈砺解读道,“红色代表‘日之试炼’,考验勇气与决断;银色是‘月之试炼’,考验智慧与洞察;蓝色是‘星之试炼’,考验耐心与协作。我们必须分别通过三条路径,在交汇点集合三块碎片的力量,才能打开墟门。”

  “分头行动?”阿椋摇头,“太危险了。刚才那些西方曦族的遭遇说明,试炼路径有致命机关。”

  “但不分头,时间不够。”沈砺指向地图,“每条路径的入口只在特定时辰开放。日路在日出,月路在子夜,星路在黎明。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一天。我们的干粮支撑不了那么久。”

  苏茗忽然道:“我有个想法。既然试炼的核心是考验三脉特质,那或许……不需要真的走完三条路。我们可以用三块碎片模拟三脉力量,同时激活三条路径的机关。”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医书,翻到记载经络穴位的一页:“曦力运行遵循特定的经脉路线。日脉走阳经,主刚猛;月脉走阴经,主柔韧;星脉走奇经,主变化。如果我们能在墟门处同时催动三块碎片,模拟三种曦力运行方式,也许能骗过机关。”

  沈砺眼睛一亮:“有道理。但这需要精确的控制,三股曦力必须同时到达,强度完全一致。”

  “我可以帮忙。”阿椋说,“苗疆巫术中有‘同心蛊’,能让两人的内力暂时同步。虽然对曦力效果会打折扣,但应该能提升协调性。”

  桑青葛挠头:“那我做什么?”

  “护法。”沈砺郑重道,“催动碎片时,我们不能受任何打扰。而且……我预感圣耀教会的人就在附近。你需要警惕所有可能的袭击。”

  计划既定,四人轮流守夜休息。沈砺值最后一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忽然感知到远处传来微弱的精神波动。

  那不是人类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悲伤。

  他走出岩缝,循着波动方向望去。风雪暂歇的间隙,月光照亮了玉虚峰北坡的一片冰壁。冰壁表面,隐约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浮雕——那是曦族星槎降临大地的景象,但画面中有一个细节他从未见过:

  星槎的底部,延伸出无数触须般的管道,深深插入大地。而大地之下,蜷缩着一个模糊的巨影,正在被管道抽取能量。

  浮雕旁刻着一行曦文:

  “此为原罪之始,望后来者铭记:掠夺终有尽时,共生方得永恒。”

  这浮雕……就是阿尔方斯所说的“罪证”?

  沈砺正欲细看,精神波动忽然增强!冰壁上的浮雕活了过来,星槎的管道开始蠕动,大地下的巨影发出无声的哀嚎。那哀嚎直击灵魂,沈砺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溢出鲜血。

  “沈大哥!”苏茗被惊醒,冲出来扶住他。

  “没事……”沈砺擦去血迹,“是残留的精神印记,太强烈了……”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圣耀教会要寻找这里。如果西方曦族继承的是“掠夺派”的意志,那么昆仑墟中封印的真相,对他们来说就是必须销毁的罪证。

  而对自己这个选择“共生”道路的人来说,这却是必须守护的证明。

  天色渐亮,风雪再次袭来。四人收拾行装,向玉虚峰北坡的冰斗进发。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片直径约百丈的碗状冰斗,四面被陡峭的冰壁环绕。冰斗中央,矗立着一座十丈高的方形石门。石门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天空和雪峰,若不细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石门中央,有三个凹槽,形状正是三块碎片。

  而在石门前方十丈处,站着五个人。

  清一色的银边白袍,胸佩太阳剑徽。为首的是个老者,头发全白,面容枯槁,但双目如鹰隼般锐利。他手中握着一柄纯银权杖,杖顶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红色晶石。

  老者身后,四名年轻护卫持剑而立,气息沉稳,至少都是曦光境初期。

  “东方迷途的兄弟。”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我是圣耀教会第七枢机主教,卡西米尔。奉大主教之命,前来回收曦族遗失在此的‘圣物’。请交出你们手中的碎片,教会不会伤害同族。”

  沈砺上前一步:“如果我不交呢?”

  卡西米尔叹息:“那很遗憾。为了‘净化’大业的完成,我们不得不使用……强制手段。”

  他举起权杖,红色晶石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冰雪瞬间汽化,露出下方黑色的岩石。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上升,与周围的严寒形成诡异反差。

  “这是‘圣炎’,曦族血脉的审判之火。”卡西米尔庄严宣告,“对同胞使用,我深感悲痛。但为了阻止更大的罪恶扩散,这是必要的牺牲。”

  四名护卫同时拔剑,剑身上流淌着液态火焰般的曦力。

  大战,一触即发。

  而沈砺身后的墟门,在圣炎的照射下,表面的曦文开始缓缓亮起。

  日月星三重谜锁,感应到了足够强的曦力冲击,正在自动激活。

  考验,提前开始了。

  (第六部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