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未日请求·姐妹终章-《冰锋泪星:爱丽丝的星河圣途》

  冰封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令人窒息。先前戴安娜那歇斯底里的崩溃与艾米莉亚揭露真相的悲伤低语,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激起短暂的涟漪后,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只有墙壁上幽蓝的冰髓石依旧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冷光,映照着角落里那两个血脉相连、命运却已走向截然相反方向的姐妹。

  戴安娜蜷缩在阴影里,低垂着头,灰白杂乱的长发完全遮掩了她的面容,让人无法窥探她此刻的神情。她的身体不再因激动而颤抖,也不再因寒冷而瑟缩,只是维持着一个近乎僵硬的姿势,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很久,或许只是片刻。

  终于,她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承载了万钧重量的疲惫,抬起了头。

  当她的脸庞再次暴露在幽蓝的光线下时,艾米莉亚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张脸上,所有先前狰狞的疯狂、刻骨的怨恨、扭曲的嫉妒,甚至是不甘的泪水……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潘多拉极地深处、连微生物都无法存活的永冻冰层般的——死寂的平静。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仿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机,都在刚才那场真相的风暴中被彻底抽空、碾碎,只留下一片虚无的荒漠。

  她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那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艾米莉亚……”

  她叫了妹妹的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杀了我吧。”

  这句话说得如此平淡,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疯狂的嘶吼都更加令人心悸。

  艾米莉亚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戴安娜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做最后的陈述:

  “失去力量,变成一个连最弱小的冰原鼠都不如的废物……被曾经敬畏我的人唾弃,被历史书写成罪人……像一摊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肉,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缓慢地、清晰地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她的声音里终于渗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却深入骨髓的颤抖。

  “……这,比死亡……痛苦千万倍。”

  她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对上了艾米莉亚的视线。那里面没有祈求,没有示弱,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终结的渴望。

  “看在……”

  她顿了顿,似乎说出接下来的词句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

  “给我……一个解脱。”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艾米莉亚凝视着姐姐那双死水般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层平静的表象,看清她灵魂最深处是否还残存着一丝一毫的伪装或算计。

  良久,艾米莉亚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她只吐出了一个字,清晰而冰冷。

  戴安娜那死寂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被更深沉的绝望所覆盖。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艾米莉亚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用她那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力量的声音说道:

  “死亡,对你而言,是解脱,是逃避。”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穿透万载寒冰的利剑。

  “但你施加给潘多拉亿万年的痛苦,施加给那些湮灭文明的绝望,施加给我……被你亲手冰封、夺走一切的妹妹的折磨……”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提高,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这些,不能被遗忘,更不能因为你的死亡而轻易勾销。”

  艾米莉亚向前微微倾身,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眼眸,此刻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的冰冷与公正:

  “我不会杀你,姐姐。”

  “我会将你……放逐。”

  她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如同敲响了最终的丧钟。

  “放逐到‘遗忘星域’。”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的刹那,戴安娜那一直维持着死寂平静的脸庞,终于无法控制地扭曲了一下!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艾米莉亚的声音如同来自宇宙尽头的寒风,描述着那最终的归宿:

  “那里,是连最微弱星光都会彻底湮灭的绝地,是物质与能量都趋于静止的牢笼。没有生命,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知,只有永恒的、绝对的黑暗、孤寂与寒冷。”

  “你将在那里,孑然一身。”

  “你会活着,清晰地、无法逃避地,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那啃噬灵魂的孤独与冰冷。”

  艾米莉亚的目光如同最终的裁决,烙印在戴安娜颤抖的灵魂上:

  “这,将是你余生的全部。”

  “为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忏悔。”

  “噗通……”

  戴安娜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彻底瘫软在地。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对那描述中永恒虚无的极致恐惧!遗忘星域!那是连最凶悍的星际海盗和最绝望的流放者都闻之色变的终极禁区!是比任何酷刑、任何死亡都更加可怕的归宿!在那里,连疯狂都是一种奢侈!

  她想尖叫,想哀求,想咒骂,但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她抬起头,用充满无尽恐惧与绝望的眼神,望向艾米莉亚,仿佛在祈求最后的仁慈。

  但艾米莉亚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瘫倒在地、抖如筛糠的姐姐。那眼神中,有无法磨灭的悲伤,有对往昔亲情的一丝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如同星核般坚硬冰冷的决绝。

  然后,她毅然转过身。

  冰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然的弧线。

  她没有再回头。

  厚重的玄冰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而最终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彻底斩断了这对姐妹之间,那早已被鲜血、背叛与万年冰封所扭曲的、最后的羁绊。

  密室内,只剩下戴安娜一个人,瘫在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中,面对着比死亡更恐怖的、即将到来的永恒孤寂。

  姐妹的情仇,于此,彻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