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离港-《奸臣之女,靠捞钱权倾朝野》

  卯时三刻,天津港笼罩在铅灰色的晨雾里。

  定渊号停在最内侧的专用泊位,黝黑的船身在薄雾中只显出模糊而庞大的轮廓,像一头尚未完全醒来的巨兽。三根螺旋缠绕的破军钢龙骨从吃水线以上就能看见部分结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船体两侧各伸出六排长桨——不是人力摇动的木桨,而是由蒸汽机通过齿轮组驱动的钢铁桨叶,此刻静止地悬在水面之上,形如巨兽收拢的骨刺。

  沈玲珑站在码头栈桥尽头,身后是八十名靖安司与海政司混编的船员。所有人都穿着特制的深蓝色作战服,左臂缝有定渊号的徽记:三道螺旋线环绕一颗星辰。

  “登船。”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晨雾。

  队列无声移动。靴底踏过木板的声音整齐划一,没有人交谈,只有装备箱搬运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这些人里有参加过西南恶战的老兵,有在南海击退过“织梦之梭”的靖安司精锐,也有格物院选拔出的、精通相位装置操作的技术官。

  方磐走在队伍中段,肩背比一个月前宽厚了些。他左手提着一个铜制提箱,箱内是十二台“秩序锚”的原型机,右手则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里贴身挂着一枚从旧河道晶体残块中提取的微小碎片,墨衡说这东西能增强他的共鸣感知,但代价是时能“听”到碎片中残留的低语。

  沈明轩已在舰桥等候。他一身海政司主事的深蓝制服,但腰间配了剑,眉宇间褪去了西行时的书卷气,多了海风磨砺出的硬朗。见沈玲珑登舰,他立正行礼:“夫人,定渊号全员八十人已登船完毕,补给、弹药、相位装置全部装载完成。随时可以起航。”

  “检查龙骨核心。”沈玲珑走向舰桥中央的特制舵轮。那舵轮不是木制的,而是青铜与某种暗银色合金混合铸造,轮辐上蚀刻着细密的秩序纹路——那是她亲手编织的星炬镜像与舰船能量系统的接口。

  沈明轩点头,快步走向下层甲板。定渊号内部结构与传统舰船截然不同,没有复杂的隔舱,而是一个从龙骨向四周辐射的开放式空间。三根螺旋龙骨在舰体中央交汇处形成一个直径一丈的球形空腔,此刻空腔内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正以稳定的频率脉动。

  那是星炬镜像的核心。

  十二名技术官围在空腔周围,手中仪器记录着光球的能量读数、相位稳定性、与现实维度的锚定强度。墨衡站在主控台前,水晶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七块并排的铜镜——每块铜镜显示着不同维度的数据波动。

  “相位锚定率百分之九十八,能量逸散每小时千分之三,在可接受范围。”墨衡头也不抬地说,“但我要提醒,一旦进入鬼旋涡的异常相位区,锚定率可能会骤降至百分之七十以下。届时镜像可能会与本体产生短暂失联,就像……断线的风筝。”

  “那就不要让它断线。”沈玲珑的声音从上层传来。她已站在舵轮后,双手虚按在轮辐的纹路上,“起锚,离港。”

  “起锚!”沈明轩的喝令声通过特制的铜管传声系统传遍全舰。

  蒸汽机舱传来低沉的轰鸣,烟囱喷出第一股白汽。驱动桨叶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钢铁啮合的沉重摩擦声。定渊号庞大的船身缓缓脱离泊位,钢铁桨叶切入海水,划出整齐的涡旋。

  码头上,慕容翊站在一座了望塔顶层,目送巨舰驶入雾海。他身后站着两名亲卫和一名靖安司信使。

  “北海舰队到什么位置了?”他问。

  “回王爷,林字营、火字营共十二艘战船,已抵达鬼旋涡外围三十里处的黑石岛隐蔽待命。”信使躬身答道,“但……半个时辰前收到鹰讯,黑石岛以东二十里发现不明船影,疑似烈日帝国侦察舰。”

  慕容翊眼神一冷:“几艘?”

  “三艘,都是轻捷的快帆船,未悬挂旗帜,但船型是烈日帝国特有的三角纵帆。”信使顿了顿,“林字营参将请示,是否驱离?”

  “不必。”慕容翊看着定渊号逐渐消失在雾中的轮廓,“让他们看。定渊号出航瞒不住,烈日帝国迟早会知道。但传令林字营,如果那三艘船试图接近鬼旋涡二十里范围内……击沉。”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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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渊号驶出港湾后,雾气反而稀薄了些。

  沈玲珑站在舰桥前窗后,视野前方是苍茫的北海。七月的海面本该是深蓝色,但越往北,海水的颜色越诡异——从蓝过渡到暗绿,再过渡到某种近乎墨黑的深紫。海面无风,却涌动着不规则的长浪,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缓慢翻身。

  “洋流开始紊乱了。”沈明轩看着海图桌上的罗盘,指针正在轻微但持续地偏转,“我们距离鬼旋涡还有一百二十里,但相位干扰已经出现。夫人,要测试秩序锚吗?”

  “测试。”沈玲珑点头。

  墨衡在下层甲板下达指令。四名技术官启动了两台秩序锚的原型机——那是两个半人高的青铜圆筒,筒身布满螺旋纹路和可滑动的调节环。圆筒被推至船舷两侧,底座用卡榫固定。

  “启动相位稳定场,半径十五丈,强度三级。”墨衡转动调节环。

  圆筒内部的晶体阵列开始发光,淡银色的光幕从筒口扩散,像两个半透明的碗倒扣在定渊号两侧。光幕触及的海面,那些紊乱的长浪竟然平复了些,海水颜色也短暂恢复成正常的深蓝。

  但维持了不到二十息,光幕开始剧烈闪烁。

  “干扰增强!”一名技术官喊道,“相位场正在被某种外部频率拉扯!稳定率从百分之九十五降至百分之八十二……七十九……七十五!”

  “记录拉扯频率。”沈玲珑的声音通过传声管传来,“不要抵抗,让它拉。”

  墨衡咬牙,将秩序锚的输出功率维持在临界点。圆筒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筒身开始发烫。光幕被无形力量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时而拉长如触手,时而压缩如漩涡。

  方磐突然冲到船舷边,双手按在滚烫的青铜筒身上。他闭上眼,那些入侵数据中残留的“时间流逝模式”碎片在意识中翻涌,与此刻拉扯秩序锚的外部频率产生诡异的共鸣——

  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跨越维度的感知:在海底深处,距离定渊号约九十里的地方,有七根巨大的晶体柱呈环形矗立。每根柱体都在发出特定频率的波动,这些波动在海水中交织,形成一张覆盖整个鬼旋涡区域的相位干扰网。而网的中央,就是那个“螺旋塔”的顶端。

  “七根……定海针……”方磐喃喃,鼻血又流了出来,“它们不是在制造混乱……是在编制一个框架……为螺旋塔的‘升起’编制现实的框架……”

  “你说什么?”墨衡扶住他。

  “那个塔……不是一直存在的。”方磐擦去鼻血,眼神惊恐,“它要在朔月之夜,潮汐能量达到峰值时,才会从相位夹层中‘升起’,暂时锚定在我们的现实维度。那些晶体柱编织的网,是为它准备的……脚手架。”

  传声管里传来沈玲珑的声音:“能反向定位七根柱子的精确坐标吗?”

  方磐按住发烫的额头,强迫自己继续感知那些频率的流向。痛苦如钢针穿刺脑髓,但这次他没有退缩。数据茧在识海中旋转,将那些杂乱的频率一点点分解、归类、溯源。

  “可以……”他嘶声道,“但需要秩序锚全功率输出,制造一个足够强的相位信号,让柱子产生‘回波’……就像用声音测水深。”

  “那就做。”沈玲珑下令,“墨衡,秩序锚功率提升至极限,维持十息。明轩,全舰做好抗冲击准备。”

  “夫人,极限功率会烧毁晶体阵列——”墨衡急道。

  “那就烧。”沈玲珑的声音平静而决绝,“比起烧毁几台原型机,弄清对方的布局更重要。执行命令。”

  两息之后,定渊号两侧的青铜圆筒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整个海面都被照亮了。秩序锚释放的相位稳定场在极限功率下,不再是柔和的光幕,而变成两道凝聚的、旋转的光柱,笔直刺入深海。光柱所过之处,海水被短暂地“排开”,形成两条直通海底的真空通道。

  几乎同时,海底深处七个方位,同时亮起暗蓝色的光斑!

  就像沉睡的眼睛被强光惊扰后骤然睁开。

  七道暗蓝色的光束从海底冲天而起,与秩序锚的银白光柱在空中碰撞。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那是现实维度被两股相反相位的力量对撞产生的震荡波。

  定渊号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层柚木夹钢板的复合装甲上浮现细密的裂纹,几处铆接处迸出火星。下层甲板,两台秩序锚的青铜筒身同时炸裂,晶体阵列化为齑粉,四名操作的技术官被冲击波震飞。

  但方磐死死抓住栏杆,眼睛紧盯着那七道暗蓝色光束的方位。

  “坐标……记录完成!”他嘶吼着,将七个方位数据报给身边的技术官。每一组数字都精确到了分秒。

  十息,秩序锚彻底报废。银白光柱消散,海面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只有定渊号甲板上还在冒烟的青铜残骸,证明那不是幻觉。

  沈玲珑从舰桥快步走下,来到方磐身边。年轻人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依然清醒。

  “做得好。”她将一股温润的秩序之力输入方磐体内,稳定他翻腾的识海,“七根定海针的坐标,加上螺旋塔的位置,我们能推算出整个相位框架的结构。墨衡——”

  “在。”墨衡从残骸边站起,脸上沾着烟灰。

  “用这些坐标,计算对方框架的薄弱点。”沈玲珑望向北方,那里海天交接处已能看见隐约的、不正常的漩涡云,“朔月之夜,我们要拆了他们的脚手架。”

  此时,距离定渊号约五十里的海面上,三艘烈日帝国快帆船正通过长筒望远镜观测着刚才那场短暂而诡异的“光爆”。

  “那是什么东西?”副官放下望远镜,声音发紧,“某种……新式火炮?”

  霍恩男爵站在船首,鹰隼般的眼睛眯起。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型仪器——那是从“烬土行者”反抗军那里高价买来的、据说能检测“异常能量波动”的玩意儿,原本只当是个有趣的玩具。

  此刻,仪表的指针正疯狂摆动,指向方才光爆的方向。

  “不是火炮。”霍恩男爵缓缓道,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是比火炮更有趣的东西。传令,保持距离跟踪。朔月之夜,不管睿国人在搞什么鬼,我们都要分一杯羹。”

  他回头看向南方,那是金湾的方向。

  “也该让这些东方人明白,”他低语,“新纪元属于钢铁与蒸汽,不属于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而在更深的海底,那七根晶体柱中的一根,柱体表面的螺旋纹路正缓缓流转,将刚才秩序锚攻击的完整数据——能量频谱、相位干涉模式、甚至定渊号龙骨核心的星炬镜像特征——编码成一道无形的信息流,发送向某个既不在海底也不在陆地的坐标。

  皇城别院的水榭中,池水泛起新的涟漪。

  神秘年轻公子看着涟漪中显现的定渊号影像,轻轻拍手。

  “漂亮的反击。”他微笑,“这么快就找到了定海针……那么,你们会怎么选择呢?拆毁脚手架,阻止螺旋塔升起?但那样的话,塔里封存的东西,可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他拈起一枚白色棋子,悬在棋盘上方。

  “沈玲珑,你审计过那么多账目……那么,你能否看出,这场试炼本身,就是一本关于‘选择与代价’的账呢?”

  棋子落下,敲出清脆一响。

  棋盘上,白子与黑子的对峙,已到中盘最凶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