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压力与忧虑-《三国:开局带走孙家小萝莉》

  阳光终于彻底撕裂了东方最后一缕暗青色的雾霭;

  将纯粹而温暖的金红色光线,毫无保留地泼洒在丹水两岸绵延的田野与起伏的丘陵上。

  薄雾尚未完全消散,依旧在低洼处、林间与河面上不甘地流转;

  却被阳光穿透,晕染成一片片流动的、半透明的淡金色轻纱,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里外,人声、牲畜的嘶鸣、工具敲击木石的脆响、乃至妇人呼唤孩童的悠长尾音;

  已经清晰可闻,交织成一曲充满劳作生机的喧腾乐章。

  然而,在小院外这片刚刚经历了“重礼”冲击的空地上;

  那阵因昭家车队抵达而引起的短暂喧嚣与震撼,却已迅速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沉默而高效的忙碌。

  昭家那支绵长沉重、曾引得无数乡民屏息的车队,此刻正在朱富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开始卸货。

  沉甸甸的麻袋被两人一组从车上抬下,压得临时找来的扁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成捆的葛麻绢帛在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中,泛着未经染色的、朴质而温暖的光泽;

  干燥的草料被搬动时,散发出特有的、混合着阳光与植物的清新气息;

  与粮食麻袋里隐隐透出的、令人心安的醇厚谷香交织在一起;

  弥漫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构成一种奇异的、富足而踏实的氛围。

  陆渊目送着华佗和崔林登上昭家那辆宽敞舒适、带有徽记的马车;

  随着满面红光、再次拱手作别的昭阳,一同扬尘而去,返回坞堡进行至关重要的复诊。

  他站在原地,望着车队远去扬起的、在金色光线中飞舞的细微尘土,静立了片刻;

  仿佛在目送一个时代的缩影,又像是在消化一个骤然压下的、甜蜜而沉重的负担。

  阳光毫无阻碍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年轻而挺直的侧影拉得很长,投在尚带着晶莹夜露、微微反光的泥土地上。

  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过于清澈沉静、仿佛能洞悉世情的眼眸,此刻却清晰地翻涌着与年龄不甚相符的复杂思虑——

  有对突如其来巨大支持的审慎,有对昭阳那番剖白背后深意的权衡;

  更有一种身不由己被推上某个位置时,本能的责任感与隐隐的压力。

  “老朱,”他转身,声音不高,却平稳清晰得足以让正在忙碌指挥的朱富立刻停下手头动作,快步走近。

  陆渊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被搬运的物资,最后落在朱富已见汗渍的额头上,吩咐道:

  “昭家主临行前告知,他调拨的五十名昭家部曲,稍后便会由一名昭家护卫率领,前来听用。

  你负责接洽,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靠近村落外围、临近流民营地的空地区域,单独划出营帐。”

  他略作停顿,确保朱富完全理解:

  “他们的主要职责,是负责丹溪里外围,尤其是流民新区与山林接壤一带的日常警戒与夜间巡逻;

  重点是防备可能出现的、有组织的大股流寇袭扰,以及驱逐大型害兽。

  具体如何编组、如何与我们的护卫协同,待我和元直兄从县城回来,再行详议。”

  他看着朱富的眼睛,语气加重了几分:

  “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真诚的信任与倚重,但也要让他们清楚我们这里的规矩——

  不得扰民,不得擅离职守,一切行动听指挥。

  其中的分寸,你要拿捏好。”

  朱富神色一凛,立刻抱拳沉声应道:“公子放心!其中的关节轻重,我明白。

  定会处置妥当,既不冷落了援手,也绝不容坏了咱们自家的规矩。”

  交待完毕,陆渊与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徐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两人这才走向早已备好、拴在院外老树上的两匹骏马。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出发的讯息,不耐地喷着响鼻,健美的肌肉在皮下滑动,蹄子轻轻刨着地面,显得神骏而矫健。

  二人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显见都是精于骑术之人。

  陆渊一抖缰绳,枣红马率先轻快地迈开步子,徐庶驾驭着一匹青骢马紧随其后。

  两骑并辔,不疾不徐地出了丹溪里,沿着被无数车轮和脚印反复压实;

  在阳光下泛着灰白光泽的土路,向着丹水县城的方向,缓缓行去。

  丹水县城距此不过十余里,若是快马加鞭,纵情驰骋,恐怕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望见城墙。

  但不知为何,两人似乎都无意赶路,只是放松了缰绳,信马由缰;

  任凭胯下坐骑以最节省体力的轻快步子,在五月清晨阳光普照的原野上,不紧不慢地前行。

  时值五月,正是夏粮即将收获的时节。

  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麦田已褪去青绿,转为一片沉甸甸的金黄,如同无数块巨大的、质地细密的金色绒毯;

  从脚下一直铺展到远处那青黛色、线条柔和的山峦脚下。

  其间,又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块绿意盎然、刚刚插下秧苗不久的水稻田,那鲜嫩的绿色在金黄的海洋中显得格外醒目;

  让整个田野的色调,看起来竟有几分像一件由技艺超群的织工特意织就的、巨大而瑰丽的“金绿袈裟”。

  田埂上、野地里,不知名的野花正热烈地绽放着,紫的、白的、黄的点缀其间,随风摇曳。

  不远处的丹水河,宛如一条温驯的玉带,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而跳跃的粼粼金光。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清新的气息:

  新翻泥土的腥甜、即将成熟的麦穗散发出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干香;

  以及从河面飘来的、湿润的水汽……

  这一切,本该构成一幅足以让任何羁旅之人或疲惫心灵得到抚慰的、心旷神怡的春末晨景画卷。

  然而,并骑而行的两人之间,气氛却并不完全轻松。

  陆渊眉宇间那缕极淡的、几乎难以被旁人察觉的细微皱痕,自昭阳离去后,就始终未曾真正舒展过。

  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庞上,也未能完全驱散那层若有所思的阴翳。

  沉默地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耳中只有马蹄铁规律地叩击着坚硬土路发出的;

  清脆而单调的“得得”声,以及风吹过麦田发出的、海浪般的沙沙轻响。

  终于,陆渊率先打破了这片略显凝滞的寂静。

  他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田野上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真切的困惑:

  “元直兄,”他侧过头,目光投向身旁并骑而行、神色同样沉静的徐庶;

  “昭德彰(昭阳)清晨那番剖心沥胆的话语……你心中,信得几分?”

  他顿了顿,似乎仍在反复咀嚼、回味那场突如其来、分量惊人到令人晕眩的“全族投诚”;

  语气里带着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深深疑虑的余韵:

  “方才在院中,他与师父对答之时,若非你和德儒兄频频以目示意,暗中制止……

  我怕是真要按捺不住,几乎要搬出‘我等乃奉玄德公(刘备)仁德之名而来’之类的托辞,先搪塞过去了。”

  他摇了摇头,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至今仍觉恍惚,犹如置身梦境……

  我们不过是初来乍到,在此地脚跟尚未立稳,仅仅因缘际会,侥幸救了他独子一命……

  何德何能,竟能引得昭阳这般在地方上盘踞数代、根基深厚的一方豪强,如此……近乎孤注一掷地倾心相助?

  将全族身家性命与前程,押在我们这几个来历不明、前途未卜的外乡人身上?”

  他望向徐庶,眼神里是纯粹的求知与求解:

  “这简直……全然不合常理。

  元直兄,你阅历远胜于我,依你之见,昭阳此举,背后究竟是何盘算?

  那‘医百姓,医天下’六字,当真足以让他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