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姐,我错了-《帮李二杀穿玄武门的我软饭硬吃》

  帐内,落针可闻。

  郭开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觉得刺耳。

  他站在叶长安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他的视线,不敢落在世子的身上,只能盯着自己脚尖前那一方小小的地面。

  可他的余光,却无法摆脱桌案上的那两份战报。

  一份,是他的。

  或者说,是世子的。

  厚厚的一叠,上面用工整的小楷,详细记录了三天以来,每一步的算计。

  如何示敌以弱,如何用假家眷和财物引蛇出洞,如何利用人性的贪婪与多疑布下连环陷阱。

  如何利用巴豆下药,如何分兵伏击,如何掐准时机发动总攻。

  每一个步骤都堪称完美,每一个细节都滴水不漏。

  战果也足够辉煌。

  以伤三十七人,亡一十二人的代价,全歼黑水部主力两千五百余人,阵斩其首领巴图、巴赫兄弟。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将领都为之骄傲的战绩。

  可现在,这份战报,就像一个笑话。

  因为它的旁边,还摊着另一份。

  一张单薄的纸。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霸道。

  字数少得可怜。

  “郡主单骑入黑山部红岩大营。”

  “三招败其首领赤颅。”

  “红岩部三千悍卒,兵不血刃,尽数归降。”

  “耗时,一个时辰。”

  “伤亡,无。”

  郭开山每在心里默念一遍,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分。

  一个时辰。

  零伤亡。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世子的表情。

  他怕看到失望,看到愤怒,看到一个十六岁少年应有的不甘与挫败。

  从那名探子把这份战报送来开始,世子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他坐着,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

  他的目光,就那么平静地,落在那张单薄的纸上。

  没有说话。

  没有动作。

  时间仿佛凝固了。

  帐外的喧嚣声,伤兵的呻吟声,伙夫的叫骂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模糊不清。

  郭开山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死一样的寂静压垮了。

  他宁愿世子发一场火,哪怕是拔刀砍了桌子,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叶长安的指尖,终于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拿起那份属于自己的,厚厚的战报。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翻得很慢,很仔细。

  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郭开山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到,世子的嘴角,忽然向上扯了一下。

  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然后,那笑意慢慢散开,变成了释然。

  父亲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讲道理,是跟人讲的。”

  “对付一群想把你骨头都嚼碎的野兽,你得先把它们的牙全部敲碎。”

  他一直以为,敲碎牙齿,要靠算计,靠谋略,靠人心。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他为自己的计策而自得。

  他为自己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而骄傲。

  可现在,姐姐用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他。

  当你的拳头,硬到可以一拳打碎一座山的时候。

  所谓的计谋,所谓的算计,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低效。

  那不是妇人之仁。

  那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对弱者最彻底的蔑视。

  擒贼先擒王。

  这五个字,他懂。

  可他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去“擒”。

  父亲的武勇,盖世无双。

  他一直以为,那是父亲用来冲锋陷阵的武器。

  现在他才明白。

  那份武勇,本身就是最顶级的谋略。

  当一个人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的时候。

  他站在那里,就是军令,就是王法,就是天意。

  他不是输给了姐姐。

  他是输给了自己那份根深蒂固的,属于文人的骄傲。

  叶长安缓缓放下手中的战报。

  他抬起头,看向郭开山。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再无半分挣扎与阴霾。

  “我输了。”

  他说。

  声音不大,却像巨石落地。

  郭开山猛地抬头,对上叶长安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叶长安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新的白纸,研墨,提笔。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笔锋落下,一行命令,跃然纸上。

  “吹号,备宴。”

  他将笔放下,把那张纸递给郭开山。

  “迎姐姐回营。”

  郭开山接过那张还带着墨香的纸,看着上面的四个字,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

  ……

  半个时辰后。

  当叶轻凰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主营时,迎接她的,不是质问,也不是冷脸。

  而是一场简单的接风宴。

  就在那间让她感觉压抑的营帐里。

  桌案被清理干净,摆上了几样简单的酒菜,还有一壶温好的热酒。

  叶长安已经换下了一身劲装,穿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衫,头发也重新束好。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血战的钦差,更像一个长安城里,等待姐姐归家的世家公子。

  叶轻凰停在帐门口,握着那杆虎头大戟,没有立刻进去。

  她看着帐内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弟弟,眉头微蹙。

  她已经做好了再吵一架的准备。

  甚至做好了直接动手的准备。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固执的弟弟明白,谁的方法才更管用。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叶长安看到她,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叶轻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那杆沉重的虎头大戟,递给了他。

  叶长安接过大戟,反手将其靠在营帐的角落,动作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然后,他转过身。

  面对着自己的姐姐。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情肃穆。

  在叶轻凰错愕的目光中,他后退一步,对着她,深深地,弯腰,作揖。

  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同辈之礼。

  “姐。”

  “我错了。”

  他的声音,清晰,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