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渊带着三个弟兄，顺着那条隐藏在水道旁的栈道，像壁虎一样，紧贴着湿滑的岩壁，在黑暗里摸索前进。
水声轰鸣，掩盖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但也让他们听不清远处的动静。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和脚下。
栈道时断时续，有些地方得抓着铁链或者绳索荡过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河道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水势变得平缓，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回水湾。岸边不再是陡峭的石壁，而是一片长满灌木的缓坡。
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湾旁那片稍微平整的滩地上，立着几座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为房子的窝棚，用木头和茅草胡乱搭成，旁边还用石头垒了个灶，冷锅冷灶，显然人刚离开不久，一些散乱的麻袋和空木箱堆在窝棚边，几只受惊的老鼠吱吱叫着钻进草丛。
“是个临时渡口。”萧逐渊压低声音，藏在坡上的灌木后观察。这地方选得很刁，藏在水湾深处，被山体和树林挡着，若不是顺着栈道下来，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将军，没人。都跑了？”一个弟兄小声问。
萧逐渊没回答，目光扫视着整个渡口。窝棚里没人，但灶膛里的灰还有余温，旁边一个破陶罐里剩下的半罐水也没结冰。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可能就是刚才在洞里听到信号匆匆撤离的那批人。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在坡上警戒，自己带着另一个弟兄，缓缓潜下缓坡，摸向窝棚。
窝棚里充斥着汗味、霉味和一股淡淡的金属锈味。地上铺着草垫，扔着几件破烂衣服。萧逐渊快速翻检，没什么特别发现，只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已经空了的酒葫芦，葫芦底部用刀子粗糙地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
“眼睛？”萧逐渊皱眉。这不像黑石寨的风格，也不像寻常脚夫会刻的东西。
“将军，这边！”外面的弟兄低声唤道。
萧逐渊立刻闪身出去，只见那个弟兄蹲在灶台边，用短刀拨开灰烬，从里面扒拉出几片没烧完的纸角，纸已焦黑，边缘卷曲，但还能勉强辨认出上面有墨迹。
萧逐渊小心地捡起一片最大的，对着逐渐亮起的天光仔细看，只能依稀看出几个不成句的字：“……初十……老地方……接……三……”
“像是交货的指令，”萧逐渊把纸片用油纸包好，和金属碎块收在一起，“‘老地方’，‘接’，‘三’……可能是指初三，或者接三批货。初十……是日期？”
今天是什么日子？在山里钻了这几天，对日期都有些模糊了。他迅速回想，从京城出发，路上耗费的时间……如果没算错，今天，或者明天，应该就是九月初九或初十！
也就是说，很可能就在今天或者明天，会有一批货，从这个渡口，被运往所谓的“老地方”！
“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能看出‘老地方’是哪儿的东西。”萧逐渊立刻吩咐。
两人把整个小渡口又细细搜了一遍。在窝棚后面一堆更破旧的空木箱底下，萧逐渊发现了几块垫箱底的破木板。其中一块木板上，用烧黑的木炭画着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几条扭曲线条代表山，一个三角代表他们所在的“涧”，一个叉代表“这里”，然后一条线蜿蜒向下游延伸出去，末端画了一个圆圈，旁边潦草地写了两个字。
字迹歪斜，但勉强能认：“下溪”。
下溪？是地名？
萧逐渊立刻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西南边境的地形记忆。下溪……好像是个边境上的小镇子，不大，但据说因为靠近边贸小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如果“老地方”是下溪，那这批违禁的金属原料，最终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是通过那里，流出国境，或者流入某些根本不该拥有它们的人手里！
线索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但危险也更近了。如果今天或明天真有交接，那么接货的人随时可能到来，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撤。”萧逐渊果断下令。四人迅速沿着原路退回栈道，返回之前藏竹筏的那个岩洞平台。
回到平台，萧逐渊立刻让一个弟兄用他们带来的特制的炭笔和小本子，将渡口的位置、窝棚的情况、以及木板上“下溪”的草图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这是要送回京城的重要情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将军？”严锋留下的两个弟兄也凑过来，他们已经从返回报信的同伴那里知道了大概。
萧逐渊看着记录本上“下溪”两个字，沉思片刻。
“原路返回，风险太大，容易和可能返回渡口的人撞上。而且，我们要弄清楚‘下溪’到底是不是终点，接货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抬起头，“严锋那边继续盯死山洞和仓库，我们四个，绕路去下溪，赶在初十之前，摸清那里的情况。”
“可是将军，我们对下溪那边人生地不熟……”
“正因为不熟，才要去摸熟。”萧逐渊道，“时若在京城等我们的消息，光一个渡口不够。我们必须把这条线的尾巴，牢牢抓在手里。去下溪，找那个‘老地方’，看看究竟是谁，在等着收这些足够掉脑袋的货。”
计划定下，立刻行动。他们不敢再用竹筏走惊险的水道，只能攀上栈道，回到老鹰涧上方，然后根据大致的方向，在莽莽山林中向着“下溪”的方向跋涉。
这一走，又是大半日。等他们远远望见山脚下那个屋舍低矮的小镇轮廓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四人潜伏在镇外山坡的树林里，远远观察。
下溪镇比想象中热闹一些，临河而建，一条浑浊的溪流穿镇而过，几座简陋的木桥连接两岸。此时正值傍晚，镇子里人影绰绰，有收工的农人，有叫卖的小贩，也有几家客栈酒肆亮起了昏黄的灯。
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边境小镇。
但萧逐渊知道，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他让三个弟兄分散开，从不同方向观察镇子的出入口、码头、以及那些看起来鱼龙混杂的客栈。
他自己则盯住了镇子东头，靠近溪流出镇方向的一片区域。那里房屋更加稀疏，但有好几座看起来像是仓库或者货栈的大棚子，还有一片空地，停着几辆带篷的马车。
如果“老地方”是指下溪镇，那么接货和转运的地点，很可能就在这种地方。
夜色渐深，镇子里的灯火陆续熄灭，归于寂静。只有溪水潺潺，和偶尔的几声狗叫。
萧逐渊和弟兄们轮流守夜，在冰冷的山风里，死死盯着那片可疑的区域。
等待，又是一夜。
京城，相府书房。
时若将自己的发现和分析，详细禀告了父亲。
时文正听完，久久沉默，书房里只听见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布料上的螺钿碎屑，玉佩的鸟形侧影……”他终于缓缓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的推断很有道理，这很可能是一套信物。布料或许用于包裹、或作为某种场合的衬垫，而玉佩，才是日常佩戴、用以示人的凭证。”
他看向女儿，目光深沉：“也就是说，那个‘影子’，不仅自己可能持有这样的玉佩，他派出的重要使者，也可能被授予这样的信物，以便在胡永昌这样的节点那里，取得绝对的信任和配合。”
时若点头：“所以，父亲查到的那个佩戴鸟形玉佩、与胡永昌船队同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影子’直接派出的核心使者之一！找到这个人，或者弄清楚他的身份、行踪规律，我们或许就能顺藤摸瓜，碰到那个‘影子’的衣角。”
“谈何容易。”时文正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必然行踪诡秘，身份多重。仅凭码头小吏多年前的惊鸿一瞥，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提供的‘螺钿’这个线索，倒是给了另一个方向。”
“父亲的意思是？”
“如此品质的螺钿，其来源、加工、乃至镶嵌的工匠，在京中都是有迹可循的。”时文正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特别是用于玉佩装饰的螺钿，样式、工艺往往带有个人或家族的偏好。我会让人暗中查访京中擅长此道、且曾为宫中或顶级权贵服务过的工匠。或许，能从那枚玉佩的‘衣服’上，找到做衣服的‘裁缝’。”
从物的线索，追查人的踪迹。这是非常老道而有效的办法。
时若心中稍安。父亲总有办法，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可以下脚的石块。
“西南那边……”她还是忍不住问。
“逐渊最新传回的消息，已经到了。”时文正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严锋用暗语写就的简短汇报，“他们发现了秘密仓库和运输水道，正在追踪，暂无危险。但深入敌后，险象环生。我们这边动作必须更快，才能为他们减轻压力，或者……制造机会。”
时若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那些代表平安和进展的简单符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分，但担忧并未减少。她知道，没有消息往往就是最好的消息，父亲给她看这个，是让她安心，也是提醒她，她的战场在这里。
“女儿明白。我会继续深挖物证线索。”她将纸条小心折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父亲，那个‘影子’……您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时文正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良久。
“有几个人选，但都只是猜测，缺乏实证。”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位高，权重，深得陛下信重，且……当年与睿亲王，或明或暗，都有过不少往来。有的，甚至可能受过睿亲王的恩惠。”
“陛下知道吗？”
“圣心难测。”时文正收回目光，看着女儿，“有些事，陛下或许知道，但在等；有些事，陛下或许不知道，但不能由我们贸然去捅破。我们要做的，是把足够锋利的‘刀’，递到陛下手里。让陛下，来做那个执刀的人。”
这才是最高明的政治智慧。时若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去吧。”时文正挥挥手，“继续找那把‘刀’。每一片螺钿，每一丝线头，都可能成为刀刃上最锋利的锯齿。”
时若行礼告退，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
西南的山林里，萧逐渊也在这样的夜空下吧。
他们都在找，那把能劈开黑暗的刀。
水声轰鸣，掩盖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但也让他们听不清远处的动静。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和脚下。
栈道时断时续，有些地方得抓着铁链或者绳索荡过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河道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水势变得平缓，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回水湾。岸边不再是陡峭的石壁，而是一片长满灌木的缓坡。
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湾旁那片稍微平整的滩地上，立着几座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为房子的窝棚，用木头和茅草胡乱搭成，旁边还用石头垒了个灶，冷锅冷灶，显然人刚离开不久，一些散乱的麻袋和空木箱堆在窝棚边，几只受惊的老鼠吱吱叫着钻进草丛。
“是个临时渡口。”萧逐渊压低声音，藏在坡上的灌木后观察。这地方选得很刁，藏在水湾深处，被山体和树林挡着，若不是顺着栈道下来，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将军，没人。都跑了？”一个弟兄小声问。
萧逐渊没回答，目光扫视着整个渡口。窝棚里没人，但灶膛里的灰还有余温，旁边一个破陶罐里剩下的半罐水也没结冰。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可能就是刚才在洞里听到信号匆匆撤离的那批人。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在坡上警戒，自己带着另一个弟兄，缓缓潜下缓坡，摸向窝棚。
窝棚里充斥着汗味、霉味和一股淡淡的金属锈味。地上铺着草垫，扔着几件破烂衣服。萧逐渊快速翻检，没什么特别发现，只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已经空了的酒葫芦，葫芦底部用刀子粗糙地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
“眼睛？”萧逐渊皱眉。这不像黑石寨的风格，也不像寻常脚夫会刻的东西。
“将军，这边！”外面的弟兄低声唤道。
萧逐渊立刻闪身出去，只见那个弟兄蹲在灶台边，用短刀拨开灰烬，从里面扒拉出几片没烧完的纸角，纸已焦黑，边缘卷曲，但还能勉强辨认出上面有墨迹。
萧逐渊小心地捡起一片最大的，对着逐渐亮起的天光仔细看，只能依稀看出几个不成句的字：“……初十……老地方……接……三……”
“像是交货的指令，”萧逐渊把纸片用油纸包好，和金属碎块收在一起，“‘老地方’，‘接’，‘三’……可能是指初三，或者接三批货。初十……是日期？”
今天是什么日子？在山里钻了这几天，对日期都有些模糊了。他迅速回想，从京城出发，路上耗费的时间……如果没算错，今天，或者明天，应该就是九月初九或初十！
也就是说，很可能就在今天或者明天，会有一批货，从这个渡口，被运往所谓的“老地方”！
“找找看，有没有其他能看出‘老地方’是哪儿的东西。”萧逐渊立刻吩咐。
两人把整个小渡口又细细搜了一遍。在窝棚后面一堆更破旧的空木箱底下，萧逐渊发现了几块垫箱底的破木板。其中一块木板上，用烧黑的木炭画着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几条扭曲线条代表山，一个三角代表他们所在的“涧”，一个叉代表“这里”，然后一条线蜿蜒向下游延伸出去，末端画了一个圆圈，旁边潦草地写了两个字。
字迹歪斜，但勉强能认：“下溪”。
下溪？是地名？
萧逐渊立刻在脑子里搜索关于西南边境的地形记忆。下溪……好像是个边境上的小镇子，不大，但据说因为靠近边贸小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如果“老地方”是下溪，那这批违禁的金属原料，最终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是通过那里，流出国境，或者流入某些根本不该拥有它们的人手里！
线索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但危险也更近了。如果今天或明天真有交接，那么接货的人随时可能到来，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撤。”萧逐渊果断下令。四人迅速沿着原路退回栈道，返回之前藏竹筏的那个岩洞平台。
回到平台，萧逐渊立刻让一个弟兄用他们带来的特制的炭笔和小本子，将渡口的位置、窝棚的情况、以及木板上“下溪”的草图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这是要送回京城的重要情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将军？”严锋留下的两个弟兄也凑过来，他们已经从返回报信的同伴那里知道了大概。
萧逐渊看着记录本上“下溪”两个字，沉思片刻。
“原路返回，风险太大，容易和可能返回渡口的人撞上。而且，我们要弄清楚‘下溪’到底是不是终点，接货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抬起头，“严锋那边继续盯死山洞和仓库，我们四个，绕路去下溪，赶在初十之前，摸清那里的情况。”
“可是将军，我们对下溪那边人生地不熟……”
“正因为不熟，才要去摸熟。”萧逐渊道，“时若在京城等我们的消息，光一个渡口不够。我们必须把这条线的尾巴，牢牢抓在手里。去下溪，找那个‘老地方’，看看究竟是谁，在等着收这些足够掉脑袋的货。”
计划定下，立刻行动。他们不敢再用竹筏走惊险的水道，只能攀上栈道，回到老鹰涧上方，然后根据大致的方向，在莽莽山林中向着“下溪”的方向跋涉。
这一走，又是大半日。等他们远远望见山脚下那个屋舍低矮的小镇轮廓时，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四人潜伏在镇外山坡的树林里，远远观察。
下溪镇比想象中热闹一些，临河而建，一条浑浊的溪流穿镇而过，几座简陋的木桥连接两岸。此时正值傍晚，镇子里人影绰绰，有收工的农人，有叫卖的小贩，也有几家客栈酒肆亮起了昏黄的灯。
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边境小镇。
但萧逐渊知道，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他让三个弟兄分散开，从不同方向观察镇子的出入口、码头、以及那些看起来鱼龙混杂的客栈。
他自己则盯住了镇子东头，靠近溪流出镇方向的一片区域。那里房屋更加稀疏，但有好几座看起来像是仓库或者货栈的大棚子，还有一片空地，停着几辆带篷的马车。
如果“老地方”是指下溪镇，那么接货和转运的地点，很可能就在这种地方。
夜色渐深，镇子里的灯火陆续熄灭，归于寂静。只有溪水潺潺，和偶尔的几声狗叫。
萧逐渊和弟兄们轮流守夜，在冰冷的山风里，死死盯着那片可疑的区域。
等待，又是一夜。
京城，相府书房。
时若将自己的发现和分析，详细禀告了父亲。
时文正听完，久久沉默，书房里只听见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布料上的螺钿碎屑，玉佩的鸟形侧影……”他终于缓缓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的推断很有道理，这很可能是一套信物。布料或许用于包裹、或作为某种场合的衬垫，而玉佩，才是日常佩戴、用以示人的凭证。”
他看向女儿，目光深沉：“也就是说，那个‘影子’，不仅自己可能持有这样的玉佩，他派出的重要使者，也可能被授予这样的信物，以便在胡永昌这样的节点那里，取得绝对的信任和配合。”
时若点头：“所以，父亲查到的那个佩戴鸟形玉佩、与胡永昌船队同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影子’直接派出的核心使者之一！找到这个人，或者弄清楚他的身份、行踪规律，我们或许就能顺藤摸瓜，碰到那个‘影子’的衣角。”
“谈何容易。”时文正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人，必然行踪诡秘，身份多重。仅凭码头小吏多年前的惊鸿一瞥，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提供的‘螺钿’这个线索，倒是给了另一个方向。”
“父亲的意思是？”
“如此品质的螺钿，其来源、加工、乃至镶嵌的工匠，在京中都是有迹可循的。”时文正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特别是用于玉佩装饰的螺钿，样式、工艺往往带有个人或家族的偏好。我会让人暗中查访京中擅长此道、且曾为宫中或顶级权贵服务过的工匠。或许，能从那枚玉佩的‘衣服’上，找到做衣服的‘裁缝’。”
从物的线索，追查人的踪迹。这是非常老道而有效的办法。
时若心中稍安。父亲总有办法，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可以下脚的石块。
“西南那边……”她还是忍不住问。
“逐渊最新传回的消息，已经到了。”时文正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严锋用暗语写就的简短汇报，“他们发现了秘密仓库和运输水道，正在追踪，暂无危险。但深入敌后，险象环生。我们这边动作必须更快，才能为他们减轻压力，或者……制造机会。”
时若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那些代表平安和进展的简单符号，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分，但担忧并未减少。她知道，没有消息往往就是最好的消息，父亲给她看这个，是让她安心，也是提醒她，她的战场在这里。
“女儿明白。我会继续深挖物证线索。”她将纸条小心折好，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父亲，那个‘影子’……您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时文正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良久。
“有几个人选，但都只是猜测，缺乏实证。”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位高，权重，深得陛下信重，且……当年与睿亲王，或明或暗，都有过不少往来。有的，甚至可能受过睿亲王的恩惠。”
“陛下知道吗？”
“圣心难测。”时文正收回目光，看着女儿，“有些事，陛下或许知道，但在等；有些事，陛下或许不知道，但不能由我们贸然去捅破。我们要做的，是把足够锋利的‘刀’，递到陛下手里。让陛下，来做那个执刀的人。”
这才是最高明的政治智慧。时若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
“去吧。”时文正挥挥手，“继续找那把‘刀’。每一片螺钿，每一丝线头，都可能成为刀刃上最锋利的锯齿。”
时若行礼告退，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
西南的山林里，萧逐渊也在这样的夜空下吧。
他们都在找，那把能劈开黑暗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