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调虎离山-《神医胡老扁》

  回到苗寨时,天已微明,暴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冷雨。寨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界潮湿的寒意与隐约的威胁。药楼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柱子被小心安置在铺着厚厚干草的竹榻上,左臂肿胀变形,显然是摔落或撞击导致的骨折,兼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中毒症状(吸入毒雾)。老攀则情况危急,胸口的贯穿伤虽经柱子简单包扎,但失血过多,伤口污染严重,已出现感染性休克迹象,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脉搏。

  龙阿婆和胡老扁立刻投入抢救。老攀是外伤急症,胡老扁主刀,用烧酒和煮过的溪水反复冲洗创口,剔除坏死组织,寻找可能残留的弹片或碎骨,然后用龙阿婆秘制的金疮药和煮沸消毒过的棉布重新包扎。内服方面,大剂独参汤吊命,辅以仙方活命饮加减,清热解毒,托毒外出。

  柱子则是骨折兼毒伤。胡老扁先为他正骨复位,用夹板固定,又检查他全身,发现几处皮肤有轻微的红肿和水泡,是接触稀释毒雾所致。他用“破瘴驱毒膏”的残留药膏涂抹患处,内服“避毒丹”加强解毒。柱子失血不多,但精神极度疲惫,强撑着向王雷汇报了被困期间的更多细节后,终于沉沉睡去。

  王顺子的毒伤在龙阿婆的持续治疗下没有继续恶化,但左手乌黑,部分手指已有坏死迹象,能否保住仍是未知数。

  药楼外,王雷面色沉郁地听着岩鹰带来的最新情报。山魈族的另外两名战士在队伍撤回后并未跟随回寨,而是继续在外围监视。他们传回消息:雨停后,日军加强了鬼哭涧一带的警戒,并派出一个小队沿着涧壁向下游搜索,显然是察觉了夜间的救援行动。不过,由于胡老扁那“破瘴驱毒膏”烟雾的干扰和雨后复杂的地形,日军并未发现缝隙入口,搜索无果后已撤回上游营地。

  “他们的营地,就在哑泉上游不到一里的一处背风山坳里。”岩鹰用炭笔在粗糙的树皮上勾勒出简图,“背靠悬崖,前临深涧(哑泉支流),只有两条险路可通。营地里有四顶帐篷,两顶大的像是住人和存放物资,一顶小的是做饭的,还有一顶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里面有机器声,可能就是你们说的‘实验室’。营地外围有简易工事和岗哨,大约十五到二十人,装备很好,有轻机枪和掷弹筒。”

  王雷盯着那简图,脑中飞快盘算。强攻?地形不利,敌人火力占优,且有险可守,硬拼伤亡难以估量,且可能逼敌狗急跳墙,毁掉证据或施放毒物。长期围困?己方补给困难,且日军可能呼叫增援。最关键的是,那个实验室里到底在干什么?必须弄清楚,甚至予以摧毁。

  “岩鹰首领,那实验室,你们的人能靠近侦察吗?或者,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自己‘出来’?”王雷眼中闪烁着寒光。

  岩鹰明白他的意思:“很难靠近。营地戒备很严,而且周围可能布有我们不知道的警报机关。让他们自己出来……”他沉吟片刻,“除非,有他们无法忽视的、更大的‘发现’或‘威胁’,出现在别处,让他们觉得有必要分兵。”

  调虎离山!王雷精神一振。这正是他脑海中模糊成型的想法。

  “血石岭!”一直沉默旁听的胡老扁,忽然开口。他已处理完伤员,洗去手上血污,虽然疲惫,但眼神异常明亮。“日军的核心目标是血石岭的矿藏和哑泉的活水。如果我们在血石岭方向制造出足够‘真实’的动静,比如……‘发现’了更大的矿脉露头,或者‘意外’引发了小规模的矿毒泄露,让他们的勘探队觉得机会难得或者威胁迫近,必须立刻前往查看甚至抢救性取样……那么,营地的主力就很可能被调走!”

  王雷看向岩鹰:“岩鹰首领,血石岭附近,有没有容易伪装成‘矿脉暴露’或‘毒气泄露’的地点?最好离鬼哭涧营地有一定距离,但又不能太远,要让他们觉得赶得及。”

  岩鹰思考着,手指在树皮地图上移动:“有。血石岭东南侧,有一片叫‘赤鬼坡的乱石区,地表岩石暗红,常有带着硫磺味的毒气从石缝中渗出,鸟兽绝迹。那里离鬼哭涧营地,直线距离约五六里,但山路难行,来回至少需要大半天。如果在那里制造‘大规模毒气泄露’或者‘山体滑坡暴露出新矿脉’的假象,应该能吸引他们。”

  “毒气泄露……”胡老扁若有所思,“如果用上哑泉活水和一些特定的药材,或许可以模拟出类似血石岭矿毒,但又有些不同的‘毒烟’,让他们的专家产生兴趣,误以为是新的、未被记录的毒物类型,吸引力会更大。”

  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清晰:由山魈族和部分熟悉地形的游击队员,前往赤鬼坡,利用那里的自然条件和胡老扁提供的“配方”,制造一场逼真的“毒气泄露”或“矿脉暴露”事件。同时,派出最精干的侦察小组(可能包括自愿带伤参战的柱子,因为他熟悉日军营地内部观察所得),在日军主力被调离后,伺机潜入鬼哭涧营地,查明实验室情况,获取样本,并视情况予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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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在于时机和真实性。”王雷总结,“我们要让鬼子相信,赤鬼坡的‘发现’比看守现有营地更重要。动静要大,要像真的,但又不能把自己人搭进去。撤离要快,痕迹要留得巧妙。”

  岩鹰点头:“赤鬼坡的地形,我们可以利用。制造山石滚落的假象不难,用火药(少量)和绳索杠杆即可。毒烟……需要胡先生的方法。”

  胡老扁迅速回到药楼,开始配制“特效毒烟”。他取来剩余的哑泉活水样本,加入研磨极细的硫磺粉、雄黄、少量朱砂粉(从周老六描述和之前样本中提取的微量)、以及几种气味辛辣刺鼻的草药粉末(如辣蓼、毛茛),最后,加入了至关重要的一味——从岩鹰带来的毒土样本中提取的、那含有“人为加工痕迹”的诡异结晶微量粉末。他将这些混合物用潮湿的泥土包裹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药球”,阴干备用。

  “点燃这种药球,会产生浓密的、带有强烈硫磺、金属和辛辣气味的黄红色烟雾,与血石岭天然毒气相似,但成分更复杂,刺激性更强,且含有他们正在研究的‘加工毒物’痕迹,足以引起他们专家的高度重视。”胡老扁解释道,“但要控制好燃烧速度和烟雾量,不能持续太久,以免被轻易看穿,也要预留安全的撤离时间和上风位置。”

  另一边,王雷紧锣密鼓地挑选参与行动的人员。赤鬼坡方向,由岩鹰亲自带领两名山魈族战士和四名最擅长山地行动、设置机关的游击队员(包括老攀的副手,一位叫“石头”的沉稳老兵)执行。他们的任务是安全地制造“事故现场”,并在远处观察日军反应,确认其主力被调离后,即行撤离,不与敌接触。

  潜入侦察小组,则成为重中之重。人选必须绝对可靠、身手出众、头脑冷静,且最好对目标有一定了解。柱子虽然骨折未愈,但坚持要求参加:“队长,我进去过(指在涧中观察),记得一些帐篷位置和大概布局,左臂不影响走路和观察。而且,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眼神充满复仇的火焰和对战友(李二狗)的愧疚。

  王雷看着柱子缠着夹板的左臂和苍白的脸,犹豫片刻,最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但你只负责指路和观察,不准参与直接战斗!这是命令!” 另外,他挑选了阿木(熟悉地形、敏锐)、岩沙(猎手本能、沉稳)、以及两名从野人谷时期就跟着他的、最精锐的游击队员“铁锤”和“夜猫”。这支五人侦察小组,由王雷亲自带领——他必须亲临一线,才能根据瞬息万变的局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胡老扁将精心配制的“药球”交给岩鹰,并详细说明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同时,他为潜入小组准备了更多“破瘴驱毒膏”干粉和“避毒丹”,以及一些用于照明、切割、甚至简易开锁的小工具。他还将最后一点“哑泉活水”样本浓缩,装入特制的小胶囊,交给王雷:“如果遇到他们的实验液体或可疑容器,可以取极微量混合此水,观察反应,或许能帮助判断其性质。但千万小心,绝不可直接接触或吸入!”

  一切准备就绪。行动时间定在次日午后。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经过上午的平静,日军哨兵可能较为疲惫松懈;而且午后山区易起雾,能见度变化,便于隐蔽和制造混乱。

  次日,天气阴郁,山间雾气氤氲,正是行动的好时机。午时一过,岩鹰带领的“调虎”小队率先出发,前往赤鬼坡。他们携带了必要的工具、火药和胡老扁的“药球”,如同一群无声的山魈,消失在西北方向的雾霭中。

  王雷带领的侦察小组,则潜伏在鬼哭涧下游一处极其隐蔽的岩洞里,这里是岩鹰事先告知的、可以观察到营地大致动静而又相对安全的观察点。他们需要等待赤鬼坡方向的“信号”——预定的、模仿山石滚落和隐约爆炸的声响传来,以及随后营地可能出现的骚动。

  等待漫长而煎熬。洞内潮湿阴冷,只有细微的滴水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柱子靠坐在岩壁上,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骨折的左臂夹板,眼神死死盯着洞口外雾蒙蒙的涧谷上游方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众人心中渐生焦躁时,远处西北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连续的轰隆声!如同山石崩塌!紧接着,又是几声较为清脆的、类似火药爆炸的闷响!虽然隔着重重山峦和雾气,声音削弱了不少,但在这寂静的山谷中,依然清晰可辨!

  赤鬼坡的“戏”,开演了!

  几乎同时,鬼哭涧上游日军营地方向,传来了清晰的日语惊呼和急促的哨音!人影开始晃动,原本平静的营地瞬间被打破。通过望远镜(缴获的),王雷看到几顶帐篷里冲出不少日军士兵,簇拥着两个穿着不同于普通军服(像是技术军官)的人,朝着西北方向指指点点,神情激动。很快,营地里的日军大部分开始集结,留下约四五个人看守营地(包括机枪哨位),其余约十五人,在那两个技术军官的带领下,携带部分勘探工具和防毒面具,急匆匆地沿着一条险峻的小路,向赤鬼坡方向奔去!

  老虎,被调离了巢穴!

  王雷心中狂跳,强压激动,低声下令:“准备!等他们走远,看不见了,我们就行动!阿木、岩沙,你们先摸上去,解决或避开留守的哨兵。柱子,跟紧我,指路。铁锤、夜猫,负责警戒和支援。记住,首要目标是实验室,获取样本和情报,尽量避免交战!”

  众人无声地点头,检查武器和装备,眼中燃起决战的火焰。洞外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将群山和深涧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也遮蔽了这场即将在虎穴边缘展开的、决定性的潜入与侦察行动。

  调虎离山之计,已成。接下来,就要看这柄悄然刺向虎穴深处的尖刀,能否精准地找到那毒瘤的心脏,并给予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