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猎魂-《闲人鬼话》

  民国三十三年,滇南边境的普洱镇被瘴气笼罩得愈发浓重。我叫司马夜,本是北平军警总署的特别探员,因追查一桩跨国盗墓案,一路追至这西南边陲的小镇。普洱镇依山傍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镇上的人极少在午夜后出门,传言深山里藏着“猎魂人”,专在子夜时分收割活人的魂魄。

  我在镇口的“滇南客栈”落脚,老板是个跛脚的中年男人,名叫老周,眼神里总带着几分警惕。“司马先生,夜里千万别往外跑,尤其是子时过后,”老周给我倒上一碗热茶,声音压得极低,“前几天,镇西头的李木匠,就是半夜出去找丢失的工具,再也没回来,第二天发现他时,人还活着,魂魄却没了,眼神空洞,跟个木偶似的。”

  我端着茶碗,指尖感受到温热,心里却泛起寒意。所谓“猎魂”,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邪术。我此次追查的盗墓案,失窃的是一尊北魏时期的“镇魂玉樽”,据说玉樽能滋养魂魄,也能强行剥离活人的魂魄,而盗墓团伙的头目“鬼手”孙三,正是滇南本地人,传闻他精通邪术,难道这“午夜猎魂”与他有关?

  当晚子夜,我躺在床上假装熟睡,耳朵却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普洱镇的夜格外安静,只有虫鸣和远处山泉的流淌声。突然,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从深山方向传来,清脆却透着诡异,像是某种信号。我立刻起身,披上外衣,悄悄摸出客栈。

  瘴气在夜色中化作淡淡的青雾,能见度极低。我循着铃铛声前行,脚下的山路湿滑难走,两旁的树林黑影幢幢,像是蛰伏的野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一座破败的祭坛矗立在中央,祭坛上插着十几根黑色的幡旗,上面画着扭曲的符文,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祭坛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人影,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串铜铃,正缓缓摇晃。铃铛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人影身前,绑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客栈里打杂的阿秀。阿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鬼手孙三?”我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配枪。那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左眼是个空洞的窟窿,正是我追查已久的孙三。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司马探员,没想到你追得这么紧,竟然找到这儿来了。”

  “镇魂玉樽在你手里?”我举着枪,一步步逼近,“这些人的魂魄,都是你用玉樽剥离的?”孙三晃了晃铜铃,铃铛声变得急促起来:“玉樽能聚魂,也能猎魂,用活人的魂魄滋养玉樽,再过七七四十九天,玉樽就能完全认主,到时候我就能长生不老,拥有无上力量。”

  他话音刚落,祭坛周围的幡旗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青雾变得浓稠,隐约有无数黑影在雾中穿梭,像是被剥离的魂魄在挣扎。阿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眼神缓缓睁开,却空洞无神,显然魂魄正在被剥离。

  “住手!”我扣动扳机,子弹朝着孙三飞去。孙三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那尊镇魂玉樽,玉樽通体漆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他将玉樽举过头顶,大喝一声:“以魂为引,以樽为器,猎魂!”

  绿光骤然暴涨,我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头顶钻出来。不好,他想连我的魂魄一起剥离!我咬紧牙关,强忍着眩晕,再次开枪。这一枪正中孙三的肩膀,他惨叫一声,玉樽脱手而出,掉落在祭坛上。

  铃铛声戛然而止,青雾开始消散,那些黑影也渐渐消失。阿秀软软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但眼神里恢复了一丝神采。孙三捂着伤口,恶狠狠地盯着我:“司马夜,你毁了我的大事,我要你不得好死!”他从道袍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我扑来。

  我侧身躲过,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正要上前制服他,突然,祭坛下方传来一阵轰鸣声,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黑色的藤蔓从缝隙中钻出,像是毒蛇般朝着我们缠绕过来。“这是‘噬魂藤’,被它缠住,魂魄会被直接吞噬!”孙三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拉着阿秀,转身就跑。噬魂藤的生长速度极快,紧紧跟在我们身后,所过之处,草木皆枯。孙三跑得最慢,被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了脚踝,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迅速被藤蔓包裹,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救我!我知道玉樽的秘密!”

  我没有回头,噬魂藤一旦缠身,绝无生还可能。我带着阿秀,拼尽全力朝着镇子的方向跑,身后传来孙三最后的哀嚎,随后便没了声息。直到跑回客栈,老周看到我们,连忙打开门:“司马先生,你们没事吧?”

  我把阿秀交给老周照顾,自己则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那噬魂藤和镇魂玉樽,显然都不是普通的邪术所能驾驭。阿秀醒来后,断断续续地说,她是被孙三用迷药迷晕后绑走的,孙三说她“八字纯阴”,是最好的“魂引”。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几名愿意帮忙的镇民,再次前往那片开阔地。祭坛已经被噬魂藤完全覆盖,变成了一片黑色的丛林,孙三的尸体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那尊镇魂玉樽,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绿光已经消散,变得黯淡无光。

  我小心翼翼地捡起玉樽,入手冰凉,符文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邪气。就在这时,老周突然指着噬魂藤的方向,脸色煞白:“司马先生,你看!”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色的藤蔓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些被猎走魂魄的人,他们的面容痛苦不堪,像是在承受无尽的折磨。

  “这些魂魄被玉樽和噬魂藤束缚,无法轮回,”一位随行的老郎中叹了口气,“要想解救他们,必须毁掉玉樽,斩断噬魂藤的根。”我点了点头,正想动手,却发现玉樽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樽中传来,我的魂魄像是要被强行扯出去。

  “不好,玉樽还有意识!”老郎中大喊,“它已经吸收了太多魂魄,产生了灵智,想要吞噬你!”我咬紧牙关,拿出随身携带的桃木剑——这是出发前一位老道士送我的,说能克制邪物。我将桃木剑刺入玉樽,只听“咔嚓”一声,玉樽裂开一道缝隙,红光瞬间黯淡下去。

  趁着这个机会,镇民们用斧头砍向噬魂藤的根部,藤蔓发出刺耳的尖叫,黑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散发着腥臭的气味。随着藤蔓被斩断,那些被困在其中的人脸渐渐变得平静,化作点点白光,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玉樽彻底碎裂,邪气也随之消失。孙三的尸体被藤蔓缠绕着,早已化为一滩血水。我看着满地的狼藉,心里却没有轻松多少——虽然镇魂玉樽被毁掉,噬魂藤被斩断,但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深的秘密。

  回到客栈,老周给我端来一碗姜汤:“司马先生,谢谢你救了阿秀,也救了整个普洱镇。其实,这猎魂的邪术,不止孙三一个人会。”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二十年前,镇上也出现过‘猎魂人’,当时死了很多人,后来一位云游的高僧来了,才镇压住邪气,没想到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我心里一动:“那位高僧呢?”老周摇了摇头:“高僧当年镇压邪气后,就圆寂了,他留下了一本经书,说是能克制猎魂邪术,现在就在镇东头的古寺里。”我立刻起身,前往古寺。古寺破败不堪,香火稀少,住持是个年轻的和尚,法号慧明。

  慧明听说我的来意后,取出一本泛黄的经书,书名是《镇魂经》。“这本经书是当年无尘高僧留下的,”慧明说道,“高僧曾说,猎魂邪术源于上古巫蛊,修炼者需要用自身魂魄与邪物签订契约,才能获得剥离他人魂魄的力量,但最终会被邪物反噬,不得善终。”

  我翻阅经书,里面记载着猎魂邪术的起源和破解之法,其中提到,镇魂玉樽并非唯一的邪物,还有一件“摄魂铃”,与玉樽相辅相成,威力更强。而孙三的那串铜铃,显然就是摄魂铃。

  “难道还有其他的猎魂人?”我问道。慧明点了点头:“高僧预言,猎魂邪术会出现传承者,他们会不断寻找强大的邪物,试图掌控生死。孙三只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暗中蛰伏。”

  我心里一沉,看来这桩案子并没有结束。当天下午,我在孙三的藏身之处——祭坛下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封密信。信上的字迹潦草,内容是:“玉樽已得,子时猎魂,待吸收足够魂魄,便去‘万魂窟’取出‘噬魂珠’,届时可称霸天下。”落款是一个“鬼”字。

  万魂窟?噬魂珠?看来还有更多的邪物和猎魂人等着我去追查。我将密信收好,决定前往万魂窟一探究竟。老周和慧明都劝我不要冒险,但我身为探员,追查真相、铲除邪祟是我的职责。

  临走前,慧明给了我一串佛珠和一本《镇魂经》:“司马先生,此去凶险,佛珠能护你魂魄,经书能帮你破解邪术,切记,猎魂人最可怕的不是邪术,而是人心的贪婪,只要守住本心,就能百邪不侵。”

  我谢过慧明和老周,背上行李,再次踏入深山。瘴气依旧浓重,山路依旧崎岖,但我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午夜的风从林间吹过,带着淡淡的邪气,像是猎魂人的低语,但我无所畏惧。

  走到半路,天色渐暗,我找了一处山洞休息。夜里,我梦见无数魂魄向我哭诉,他们都是被猎魂人残害的无辜者,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衣衫,更加坚定了我铲除猎魂人的决心。

  第三天清晨,我终于抵达万魂窟。洞窟位于悬崖峭壁之上,洞口被藤蔓遮掩,散发着浓郁的邪气。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桃木剑和佛珠,钻进洞窟。洞窟内阴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黑色的血迹,像是某种祭祀的痕迹。

  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上面刻着“万魂窟”三个大字,字迹猩红,像是用鲜血写的。我推开石门,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颗黑色的珠子,正是噬魂珠,珠子周围缠绕着无数黑影,像是被困的魂魄。

  墓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影,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摄魂铃,正在低声吟唱着诡异的咒语。“你是谁?”我大喝一声。那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容貌绝美,眼神却冰冷如霜。

  “司马夜,我们终于见面了,”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带着邪气,“我叫鬼姬,是孙三的师姐,也是下一任猎魂人。”她晃了晃摄魂铃,铃铛声响起,石台上的噬魂珠突然发出强烈的黑光,无数黑影朝着我扑来。

  我立刻念起《镇魂经》上的经文,佛珠发出淡淡的金光,将黑影挡在外面。“仅凭一本经书和一串佛珠,就想拦住我?”鬼姬冷笑一声,挥手抛出一把黑色的粉末,粉末落在地上,化作无数只毒虫,朝着我爬来。

  我挥舞着桃木剑,将毒虫一一斩断,同时一步步逼近鬼姬:“猎魂邪术残害生灵,你就不怕遭天谴吗?”鬼姬眼神一厉:“天谴?我早就不信什么天谴了!当年我家人被贪官害死,官府不管,是猎魂术给了我报仇的力量,我要让所有作恶的人,都尝一尝魂魄被剥离的痛苦!”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动,原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为了报仇,残害无辜,早已迷失了本心。“报仇可以,但不能伤害无辜,”我沉声道,“那些被你猎走魂魄的人,都是和你家人一样的无辜者,你这样做,和那些贪官有什么区别?”

  鬼姬脸色一变,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闭嘴!你懂什么?若不是他们冷眼旁观,我家人也不会死!”她疯狂地摇晃着摄魂铃,噬魂珠的黑光愈发强烈,我的脑袋再次传来剧痛,魂魄像是要被扯出体外。

  我咬紧牙关,将《镇魂经》的经文念得更快,佛珠的金光也愈发耀眼。突然,我想起经书中记载的破解之法,将桃木剑刺入自己的掌心,鲜血滴落在佛珠上,金光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光柱,朝着鬼姬射去。

  鬼姬惨叫一声,被光柱击中,身体开始燃烧起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悔恨:“我只是想报仇……我没错……”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鬼姬的死亡,噬魂珠的黑光渐渐黯淡,那些被困的魂魄化作点点白光,缓缓飞出洞窟,重获自由。我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掌心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但心里却无比轻松。

  走出万魂窟,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耀眼。瘴气似乎消散了许多,山林间传来清脆的鸟鸣,像是在庆祝邪祟被铲除。我回头看了一眼万魂窟,心里明白,这场“午夜猎魂”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回到普洱镇,老周和慧明早已在镇口等候。镇上的人都围了过来,对我感激不尽。我将噬魂珠交给慧明,让他妥善处理,避免再次落入恶人之手。慧明将噬魂珠埋在古寺的佛塔下,用经文镇压,确保它再也无法危害人间。

  几天后,我离开了普洱镇,继续追查盗墓团伙的余党。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滇南边境的这座小镇上,我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午夜猎魂”,见识了邪术的可怕,也明白了人心的复杂——贪婪与仇恨能让人堕入深渊,而正义与善良,永远是照亮黑暗的光芒。

  许多年后,当我再次路过普洱镇时,发现这里早已没有了瘴气,镇民们安居乐业,午夜后也能自由出行。古寺的香火旺盛,慧明已经成为了住持,他告诉我,“午夜猎魂”的故事,已经成为了镇上的传说,用来警示后人,不要被贪婪和仇恨蒙蔽双眼。

  而我,司马夜,也始终记得慧明的话:守住本心,方能百邪不侵。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邪祟,多么复杂的人心,我都会坚守正义,追查真相,做一个真正的“猎魂者”——不是收割魂魄,而是守护每一个无辜者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