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人(407)-《过往如月光》

  演武仪典第三日的喧嚣尚未散尽,个人演武的激烈角逐仍在持续。拉普兰德干净利落地击败了第二个对手——一位擅长符箓与奇门遁甲的“太卜司”年轻修士,其手段诡谲多变,但在万化之轮强大的解析与适应能力面前,依旧难以久持。

  她的战斗方式逐渐在观众和参赛者中引起讨论。没有华丽的命途光华,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只有那种近乎“本能”般的精准反应与恰到好处的破解。她就像一块最坚硬也最灵活的水晶,折射、吸收、然后瓦解对手的一切攻势。有人称之为“解构者”,有人视之为“异数”,但无人再敢轻视。

  万化之轮在这种规则明确、对手多样的对抗中如鱼得水。对仙舟各类功法、能量体系、战斗理念的解析度在稳步提升,同时,每一次成功的“对抗”与“胜利”,都如同最精密的錾刀,将她因“秩序归化”与“虚无侵蚀”而产生细微裂隙的存在根基重新锚定、加固。她能感觉到自身力量更加凝练,对“存在”的感知与控制也越发得心应手。

  然而,就在下午的个人演武即将进入中段,一场备受瞩目的对决——彦卿对阵一位来自“虚陵”仙舟的苦修棍僧——正要开始时,异变陡生!

  呜————!!!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猛然间撕裂了演武场上空的和乐氛围!那并非寻常的赛事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代表“外敌入侵”或“重大安全突破”的战争警报!

  警报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庞大的演武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擂台上正要交手的彦卿与棍僧同时停住,惊疑地望向天空。观众席上的喧哗戛然而止,代之以一片茫然的死寂,随即又被低低的、带着恐慌的议论声取代。

  高台之上,仙舟联盟的高层们霍然起身。那位主持仪典的老祭祀脸色骤变,手中的玉如意差点脱手。符玄眉头紧锁,指尖飞速掐算,脸色越来越凝重。一直神色淡然的景元将军,此刻也微微眯起了眼睛,望向罗浮仙舟的某个方向——那是“幽囚狱”所在的区域!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拉普兰德的万化之轮捕捉到了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充满血腥与毁灭欲望的能量波动,正从罗浮的某个深处爆发出来,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那股能量中混杂着“丰饶”赐福带来的畸形生命力,却又被某种极致的“毁灭”与“掠夺”意志所驱动,充满了对秩序与生命的憎恨!

  “是‘步离人’!‘幽囚狱’出事了!”看台上,有知晓内情的仙舟将领失声惊呼。

  步离人!拉普兰德在前往仙舟的路上,曾听瓦尔特简要提过。那是“丰饶”星神药师播撒赐福后,产生的诸多“丰饶民”种族之一,以劫掠、毁灭、同化其他文明为生,其社会结构与生存方式极度野蛮而具有侵略性。他们是被仙舟联盟长期追猎和关押的死敌之一。幽囚狱,正是仙舟关押此类极度危险囚犯的地方。

  能让仙舟拉响最高警报,显然不是普通的越狱。

  “所有参赛者、观礼者,立即按照云骑军引导,有序前往指定避难区域!非战斗人员禁止外出!” 高台上,景元将军沉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云骑军各部,按一级战备预案,即刻行动!封锁相关空域,镇压动乱,绝不能让囚犯逃脱罗浮!”

  训练有素的云骑军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啮合,迅速引导疏散人群,同时一队队精锐甲士结成战阵,朝着警报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天空中,无数小型星槎和战斗飞剑的光芒亮起,划破长空。

  演武仪典,被迫中断。

  “是步离人的战首之一,‘血屠’呼雷!”符玄快步走到列车组所在的观礼台,语速极快地对瓦尔特说道,“此人凶残暴虐,战力极强,且狡诈多端,曾被多位将军联手擒获,关押在幽囚狱最底层。不知何故竟能突破重重禁制脱困,还引发了大规模的囚犯暴动!其目标很可能是夺取停泊在附近星港的步离人残部战舰,逃出罗浮!”

  “需要我们帮忙吗?”星立刻问道,炎枪已然在手。

  符玄看了一眼瓦尔特和拉普兰德,果断点头:“情况紧急,有劳诸位助我仙舟一臂之力,镇压暴动,绝不能让呼雷逃脱!此人若重返步离人部落,必会引来更大规模的报复性劫掠!”

  瓦尔特看向拉普兰德:“你的状态?”

  “可以一战。”拉普兰德眼中燃起战意。步离人战首?听起来就是足够分量的“对抗”对象。而且,这种混乱、暴虐、充满毁灭欲的存在,其力量本质与仙舟的秩序、巡猎的意志形成鲜明对比,正是检验她“存在”稳固性的绝佳试金石。

  “好,我们分头行动。”瓦尔特迅速决策,“丹恒、三月七,你们协助云骑军疏散民众,镇压普通囚犯暴动。星,拉普兰德,我们随符玄大人前往幽囚狱方向,拦截呼雷!”

  “我也去!”彦卿的声音响起,少年剑士不知何时已跃上观礼台,眼神锐利如剑,“那狂徒越狱,扰乱仪典,我定要亲手将其擒回!”

  符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跟上,但务必小心,呼雷绝非易于之辈。”

  一行人不再耽搁,在符玄的带领下,搭乘特制的快速星槎,朝着警报最核心、能量波动最狂暴的区域疾驰而去。

  星槎穿过罗浮错综复杂的空中航道,越靠近幽囚狱方向,景象越是触目惊心。下方街道上,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一些外形狰狞、皮肤覆盖着骨甲或外骨骼、肢体畸变的步离人囚犯正在与云骑军士兵激烈交战。这些囚犯虽然大多虚弱,但战斗方式极其悍不畏死,且身上残留的“丰饶”赐福让他们生命力顽强,极难彻底杀死。

  空中也能看到被击毁冒烟的星槎残骸,以及一些驾驭着简陋飞行载具、试图突围的步离人。仙舟的防空阵列已经启动,能量光束交织成网,但仍有漏网之鱼。

  “呼雷的目标是‘丙七十三号’备用星港!那里有数艘未完全拆卸的旧式步离人突击舰!”符玄看着手中不断更新的战况玉符,语气凝重,“他沿途汇聚了不少死忠囚犯,正像一把尖刀,直插星港!云骑军的防线在被快速突破!”

  拉普兰德透过舷窗,能看到远方一处建筑密集的区域,火光冲天,爆炸声连绵不绝。一股如同实质的血腥与狂气混合的能量风暴,正在那里肆虐。那就是呼雷所在!

  星槎速度提升到极限,很快抵达战场边缘。

  眼前的景象堪称修罗场。

  原本规划整齐的星港区域已是一片狼藉。建筑崩塌,地面龟裂,燃烧的残骸四处散落。云骑军士兵组成了一道道严密的防线,剑光如林,符箓飞舞,与潮水般涌来的步离人囚犯厮杀在一起。这些囚犯在呼雷的狂气感染下,变得更加悍勇疯狂,甚至不惜自爆伤敌。

  而在战场的中心,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那便是步离人战首,“血屠”呼雷!

  他身高超过三米,体型魁梧得异乎寻常,浑身肌肉虬结,覆盖着暗红色、仿佛由干涸血液凝结而成的厚重骨甲。头颅类似恶狼与蛮牛的混合,狰狞的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的唾液,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燃烧着纯粹的毁灭欲望。他手中没有常规武器,取而代之的是他双臂末端异化生长出的、如同门板般巨大的暗红色骨质利刃,刃口参差不齐,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血色狂风,轻易撕裂云骑军的阵型,斩碎能量护盾,留下一地残肢断臂。

  更可怕的是他周身环绕的那股“血屠领域”。那并非命途力量,而是无数杀戮与掠夺积累的凶煞之气,混合了“丰饶”赐福的畸变生命力与“毁灭”的破坏意志形成的一种恐怖力场。领域之内,云骑军士兵会感到气血翻腾、心神摇曳,战力大减,而步离人囚犯则会变得更加狂暴嗜血。

  “哈哈哈哈哈!仙舟的孬种们!你们关不住老子!!”呼雷狂笑着,声音如同砂石摩擦,震耳欲聋。他一刀将一名试图阻拦的云骑军校尉连人带甲劈成两半,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伸出长舌舔舐,发出享受的咆哮,“今天就用你们的血,洗刷老子的耻辱!然后用你们的星槎,把毁灭带给更多世界!!”

  “狂妄!”符玄厉喝一声,飞身跃出星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晶莹、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细长宝剑。她身形灵动如鹤,剑尖一点,无数细密的星光符箓凭空生成,如同锁链般缠向呼雷,试图限制其行动,并净化那“血屠领域”。

  “哦?来了个有点意思的小娘皮!”呼雷猩红的眼睛盯住符玄,不闪不避,巨大骨刃横扫,带着摧山断岳的蛮力,直接将星光符箓锁链斩得粉碎!符玄闷哼一声,身形借力飞退,脸色微微发白。她的术法精妙,但在绝对的力量和那污秽狂暴的领域面前,效果大打折扣。

  “符玄大人,我来助你!”彦卿清叱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凛冽的青色剑光,直刺呼雷咽喉!剑光未至,森寒剑气已让周围温度骤降。

  “小虫子!”呼雷另一只骨刃反手拍出,如同拍苍蝇般砸向剑光。狂暴的力量与精纯的剑气对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彦卿的剑光被拍得一偏,但他身法奇快,顺势旋身,剑尖连点,在呼雷的骨甲上留下数道深深的白色剑痕,却未能破开其防御。

  “挠痒痒吗?”呼雷狞笑,双刃狂舞,卷起血色风暴,将彦卿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瓦尔特手杖顿地,拟似黑洞在呼雷脚下生成,试图牵制其行动。星则手持炎枪,炽热的毁灭火焰化作长龙,咆哮着冲向呼雷。

  呼雷咆哮一声,血屠领域猛然扩张,竟将拟似黑洞的力量扭曲、稀释,同时骨刃横斩,硬生生将火焰长龙劈散!火星四溅中,他巨大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便再次向前猛冲,目标直指不远处一艘看起来相对完整的步离人突击舰!

  “不能让他登舰!”符玄焦急道。

  拉普兰德一直在观察。万化之轮以最高功率解析着呼雷的力量构成、战斗模式以及那“血屠领域”的本质。她发现,呼雷的力量核心在于那畸变的生命力(丰饶赐福基底)与极致杀戮意志(毁灭与掠夺驱动)的结合,领域则是这种结合的外在表现,主要作用于精神和气血层面。

  他的弱点……在于“协调性”。丰饶赐福带来的畸变生命力与毁灭掠夺意志并非天然契合,存在内在冲突,只是被呼雷强大的本能和杀戮欲望强行统合。其力量虽磅礴狂野,但不够精纯,运转间有明显的“滞涩”与“浪费”。那身看似坚固的骨甲,也因生命力的不均衡分布而存在强弱不一的“节点”。

  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完全被狂气和毁灭欲充斥,看似强悍,实则缺乏真正的“韧性”与“变化”。一旦遇到能抵御其领域精神侵蚀、并能精准打击其力量节点或内在冲突的对手,他的蛮力优势就会被大幅削弱。

  “我来。”拉普兰德声音平静,一步踏出星槎,落在地面。

  她没有立刻冲向呼雷,而是微微闭上眼,调整呼吸。七彩微光在她周身流转,万化之轮将刚才解析的信息整合,并开始模拟对抗方案。她要用的,不是蛮力对轰,而是……“精准手术”。

  “又来个送死的!”呼雷瞥见拉普兰德,毫不在意,巨大骨刃顺势就朝她扫来,带起的腥风令人作呕。

  拉普兰德倏然睁眼,异色瞳中光芒流转!她没有硬接,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侧滑,以毫厘之差避开骨刃,同时右拳之上,七彩光芒极度内敛,凝聚成一点近乎无形的“信息探针”,闪电般点向呼雷右臂骨甲与肌肉连接的一个特定“节点”!

  噗!

  一声轻响,并非骨骼碎裂,而是某种能量循环被短暂“截断”的声音。呼雷右臂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僵,挥出的力量瞬间散乱了两分。

  呼雷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狂怒立刻掩盖了这点情绪,左臂骨刃以更快的速度劈下!

  拉普兰德身影再闪,如同鬼魅般贴近呼雷庞大的身躯,左手指尖七彩光芒闪烁,这次点向了他左肋下另一处骨甲缝隙——那里是丰饶生命力流转的一个“冗余环”,击破此处能短暂干扰其生命恢复速度。

  呼雷感到左肋传来一阵异常的酸麻和阻滞感,动作再次出现细微的变形。他怒吼连连,双刃疯狂挥舞,血屠领域更是全力催动,试图用狂暴的攻击和领域侵蚀将这个滑不留手的小虫子碾碎。

  然而,拉普兰德就像暴风雨中的海燕,总能以最惊险也最精确的方式,避开致命的攻击,同时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命中呼雷力量体系中的某个薄弱点或冲突处。她的攻击并不以造成巨大伤害为目的,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生,用“手术刀”在瓦解病人病灶之间的联系,破坏其身体系统的协调性。

  渐渐地,呼雷的动作开始变得不那么流畅,力量爆发也不如之前那般连贯。他那狂暴的气势,在拉普兰德这种冷静到极致、精准到可怕的“解构”式攻击下,竟然显出了一丝……笨拙与烦躁。

  “该死的虫子!你对我做了什么?!”呼雷狂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漏气”,运转起来越来越滞涩,那种无所不能的狂霸感觉正在消退。

  “只是帮你‘整理’了一下你那混乱的力量。”拉普兰德的声音依旧平静,在又一次避开横扫后,她突然不再游斗,而是正面突进,右拳之上,七彩光芒第一次变得有些刺目——她将刚才多次“点穴”积累下的、对呼雷力量体系的干扰效果,连同自身部分“存在意志”,凝聚于这一拳!

  这一拳,目标直指呼雷胸口正中,那骨甲最厚、却也最可能是其力量核心与精神狂气交汇的“中枢节点”!

  “找死!”呼雷感受到威胁,双刃交叉护在胸前,血屠领域收缩凝聚,试图硬抗并反震。

  就在这时——

  “云骑军,结阵——!”

  一声清越冷冽、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杀伐之气的高喝,如同九天惊雷,自高空炸响!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如同撕裂苍穹的雷霆,自远空瞬息而至!流光之中,一道挺拔傲然的身影傲立于一柄巨大的金色飞剑之上。来人一身白金相间的华美将军铠甲,外罩绣有日月星辰与剑纹的玄色大氅,头戴冲天凤翅冠,面容俊美如雕,剑眉星目,但眉眼间那股久居上位、统御万军的威严与凛然杀意,却让人不敢直视。其周身散发的凌厉剑气与磅礴的“巡猎”命途气息,比之彦卿强了何止百倍!

  仙舟联盟,六御将军之一,执掌征伐、威震星海的——飞霄!

  她竟在此刻赶到!

  飞霄甚至未完全降落,玉指并拢,朝着呼雷遥遥一指。

  “剑阵·天罗!”

  刹那间,她身后虚空之中,浮现出无数柄金光璀璨的剑气虚影,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瞬间结成玄奥无比的剑阵,将呼雷连同其周围数十米空间彻底笼罩!剑阵之中,无尽的锋锐剑气纵横切割,带着纯粹的“巡猎”诛邪意志,开始疯狂绞杀呼雷的血屠领域和护身骨甲!

  嗤嗤嗤——!

  血色领域在金色剑气的剿杀下快速消融,坚固的骨甲上也瞬间增添了无数道深深的剑痕!飞霄的剑,不仅威力绝伦,更带着针对“丰饶”孽物与凶煞之气的特殊净化与压制效果!

  呼雷猝不及防,被剑阵困住,血屠领域急剧萎缩,身上伤口迸裂,发出痛苦的咆哮,再也无法全力应对拉普兰德那蓄势已久的一拳!

  时机千载难逢!

  拉普兰德眼中精光爆射,那凝聚了干扰之力与存在意志的一拳,毫无花哨地轰在了呼雷交叉格挡的双刃中心点,也是他胸口力量中枢的正前方!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巨锤敲击在万吨铁砧上!以拳刃相交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然扩散,将周围的地面再次犁开!

  呼雷交叉的骨刃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而他胸口的力量中枢,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干扰!他体内本就因拉普兰德之前攻击而变得混乱的力量循环,在这一刻几乎彻底崩溃!丰饶生命力与毁灭意志的冲突全面爆发!

  “呃啊啊啊——!!”呼雷发出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口中喷出暗红色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飞霄眸光一冷,剑指再变!

  “诛!”

  天罗剑阵瞬间收缩,无数金色剑气汇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金色光剑,带着裁决罪恶、巡猎邪祟的无上意志,朝着力量崩溃、防御大减的呼雷,当胸刺下!

  拉普兰德也在同一时刻,将万化之轮最后解析出的、关于呼雷力量体系最终“崩坏点”的信息,凝聚于左手指尖,化作一道细微却致命的七彩流光,后发先至,点在呼雷眉心——那是其疯狂意志与畸变生命最后的联结枢纽!

  金色光剑与七彩流光,几乎同时命中!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呼雷那庞大的身躯彻底被金色剑光吞没、撕裂!狂暴的血色能量与畸变的生命力如同溃堤般宣泄出来,又被紧随其后的“巡猎”剑气彻底净化、湮灭!

  当光芒散尽,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以及一些正在迅速化为灰烬的骨甲残渣。

  步离人战首,“血屠”呼雷,伏诛!

  战场为之一静。剩余的步离人囚犯见首领身亡,士气瞬间崩溃,在云骑军的围剿下很快被消灭或制服。

  飞霄驾驭金色巨剑缓缓降落,目光先是扫过战场,确认呼雷已彻底消亡,然后落在了拉普兰德身上。她的眼神锐利如剑,带着审视与一丝讶异。

  “你就是那位来自异乡的‘解构者’?”飞霄的声音清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方才那最后一击,时机、位置、力道,皆妙到毫巅。若非你之前精准瓦解其力量协调,本将军的‘天罗剑阵’恐也需多费些手脚。”

  “将军过誉。”拉普兰德收拳调息,方才那最后一击也消耗不小,“只是尽己所能。”

  符玄、彦卿、瓦尔特和星也围了过来。符玄向飞霄行礼:“多谢飞霄将军及时来援。”

  飞霄微微颔首:“恰在附近星域巡弋,接到警报便全速赶来。呼雷越狱,事关重大,幸未酿成大祸。”她又看向瓦尔特和星,“星穹列车的诸位,也多谢援手。”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拉普兰德身上,似乎对她格外感兴趣:“你方才所用之力,非命途,非仙法,却似能直指万物运转之‘理’,破其‘不谐’。有趣。演武仪典因故中断,待局势稳定后,本将军倒想与你正式切磋一番。”

  这是来自仙舟顶尖战力的正式邀战!拉普兰德能感受到飞霄眼中那纯粹的战意与探究欲,如同出鞘的神剑,渴望着与值得一战的对手交锋。

  “求之不得。”拉普兰德坦然应下。与这样的对手“对抗”,对她的价值或许远超之前的任何比试。

  就在众人以为事件平息,准备清理战场、救治伤者时——

  异变再生!

  呼雷伏诛之处,那正在化为灰烬的骨甲残渣中,突然有一点暗红色的光芒顽强地亮起!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极度凝练的不甘、怨毒与……渴求!

  紧接着,一点暗红光芒骤然飞起,并非袭向任何人,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射向了……拉普兰德!

  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反应!

  拉普兰德只觉胸口一凉,那点暗红光芒竟无视了她的护体能量和万化之轮的自主防御,直接没入了她的左胸心脏位置!

  “什么?!”众人大惊。

  拉普兰德身形一震,瞬间僵住!她感到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掠夺与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最凶恶的毒蛇,猛然钻入了她的意识深处!同时,一股陌生的、属于步离人战首的“权柄”与“烙印”信息,如同潮水般强行涌入!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夺舍,而是一种……选择与传承?!

  一个嘶哑、疯狂、却带着诡异庄严感的意念,直接在她脑海轰鸣:

  【杀伐为生!掠夺为食!毁灭为乐!】

  【旧首已逝,新血当立!】

  【以敌之血,证汝之道!】

  【赤月……择主!】

  【承此冠冕,即为……步离人……战首!】

  轰——!!!

  拉普兰德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个狂暴的血色漩涡!无数属于步离人、属于呼雷、属于历代战首的碎片化记忆、战斗本能、杀戮欲望、以及对“赤月”(步离人崇拜的毁灭与掠夺象征)的扭曲信仰,疯狂冲击着她的精神!

  与此同时,她的左胸皮肤下,一个暗红色的、如同残缺弯月与狰狞利齿结合的诡异纹章,正在缓缓浮现、成型!纹章之中,蕴含着庞大的、属于步离人战首的“战纹”力量,以及……对全体步离人残部与附属族群的某种模糊感应与号召权柄!

  万化之轮发出尖锐的警报,疯狂运转,试图解析、适应、控制这股突如其来的、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拉普兰德自身的“存在意志”也在激烈抵抗,排斥着这股充满毁灭与掠夺欲的外来烙印。

  两股力量在她体内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这是……‘赤月战纹’择主?!”飞霄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那纹章的来历,“步离人战首的传承信物!它竟选择了你?!”

  符玄也震惊不已:“传说步离人战首陨落后,其核心战纹会自主选择杀戮现场最强、最符合‘赤月’意志的个体,强行赋予其战首权柄与部分力量传承……没想到是真的!拉普兰德女士,快守住心神,勿被其战纹中的杀戮意志吞噬!”

  拉普兰德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露,异色瞳中七彩光芒与暗红血光交替闪烁。她正在经历一场凶险无比的内在战争。一方面要抵抗战纹中蕴含的疯狂杀戮意念与毁灭欲望的侵蚀,另一方面又要尝试理解和控制那股庞大的、属于战首的陌生力量。

  步离人战首?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身份,这种充满了掠夺与毁灭的野蛮道路!

  但万化之轮却传来了另一种分析:【检测到高浓度“毁灭”衍生概念(掠夺、破坏)与“丰饶”畸变生命力混合力量载体(赤月战纹)强行融合……解析中……该载体包含“族群号召权柄”、“力量传承信息”、“战首身份烙印”。强行剥离可能导致未知反噬或力量崩溃。建议:尝试以宿主“存在意志”为核心,进行“适应性重构”与“概念覆盖”。】

  适应性重构?概念覆盖?

  拉普兰德瞬间明白了万化之轮的意思。不是被动接受,也不是强行驱逐,而是要以自己更强大的“存在意志”为核心,去解析、拆解这“赤月战纹”中的力量本质与权柄结构,然后将其“覆盖”上属于自己的意志烙印,将其“改造”成一种可以被自己控制、却不再带有步离人原始疯狂与掠夺本性的“工具”或“身份伪装”!

  这无疑极其危险,但似乎也是当前最可行的方案。

  “帮我……争取时间!”拉普兰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立刻盘膝坐下,封闭大部分对外感知,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万化之轮,开始了这场凶险无比的“内在战争”与“概念覆盖”。

  飞霄、符玄等人立刻明白了她的处境,迅速在她周围布下防护结界,并警惕地巡视四周,防止任何干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拉普兰德的体表,暗红色的“赤月战纹”光芒明灭不定,时而扩张,试图侵蚀她的全身,时而又被内部涌现的七彩光芒压制、逼退。她的表情也在痛苦挣扎与冰冷坚毅之间不断变换。

  脑海中的意念厮杀更是激烈无比。属于步离人的杀戮咆哮与属于她自身的“存在宣言”不断碰撞。

  【杀!掠夺!毁灭!成为赤月的化身!】

  【不!存在!选择!定义自我!】

  【力量!权柄!统治!】

  “我的力量,为守护与前行!我的权柄,只属于我自己!”

  【你抵抗不了……这是宿命……是赤月的选择……】

  “我的命运,由我书写!赤月?它可以选择,但我……可以改变选择的含义!”

  万化之轮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剖析着战纹的每一个能量回路,每一个意念碎片,寻找其核心逻辑与可覆盖的节点。拉普兰德则调动起自己全部的记忆、情感、信念——与德克萨斯和塞法利亚的羁绊,在泰拉与无数强敌的生死搏杀,在匹诺康尼对“存在”与“虚无”的思考,对“过程永恒”的领悟……所有这些,构成了她坚不可摧的“存在意志”基石。

  她开始“覆盖”。不是抹除战纹的力量和权柄结构,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定义”去浸染它、改造它。

  杀戮的力量?可以!但目的不是为了毁灭与掠夺,而是为了清除阻碍自身与同伴前行的障碍,为了守护珍视之物!

  掠夺的权柄?可以!但对象不再是无辜的生灵与文明,而是从敌人那里夺取他们用以作恶的力量与资源,化为己用,以战养战!

  战首的身份?可以!但这身份带来的责任,不是带领步离人去劫掠毁灭,而是……以绝对的武力与意志,收束、整编、甚至“改造”那些散布星海的步离人残部与附属族群,将他们从纯粹的毁灭野兽,转变为……某种可以被约束、或许未来能融入星海秩序(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的力量!或者,至少让他们无法再肆意危害他人!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想法。试图将一群以毁灭掠夺为天性、被丰饶赐福扭曲的蛮族,强行扭转其生存方式。但拉普兰德此刻别无选择,她必须以自己的意志,为这个强加于身的“战首”身份,赋予全新的、属于她自己的意义!

  这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对抗,而是更深层次的“存在定义权”的争夺!

  渐渐地,在她强大的意志力与万化之轮的辅助下,那暗红色的“赤月战纹”开始发生变化。其边缘的狰狞利齿纹路似乎变得稍微“规整”了一些,那残缺弯月的弧度也似乎被微调得不再那么充满戾气。纹章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七彩光芒开始渗透、沉淀,如同在血色残月中,点亮了一颗冷冽的星。

  脑海中的杀戮咆哮声渐渐低落、远去,最终被压制到她意识的某个角落,如同被关押的野兽。涌入的力量与权柄信息,也仿佛被过滤了一层,虽然依旧带着步离人特有的狂暴与嗜血气息,但其驱动内核,已经被悄然替换成了拉普兰德自身那“为了存在与守护而战”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拉普兰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异色瞳中,七彩光芒稳定流转,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色的锐利光泽。她左胸的“赤月战纹”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依旧呈暗红色,但不再给人疯狂污秽之感,反而像是一枚古老、神秘、蕴含着强大力量与威严的烙印。纹章中心那点七彩星芒微微闪烁,昭示着其已被“易主”并“改造”。

  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除了原有的冷冽与适应万变之感,多了一股属于上位掠食者的淡淡威压,以及一种……对混乱与毁灭力量的奇特统御感。

  她成功了一半。她未能彻底清除“赤月战纹”,毕竟那是步离人文明与力量的核心象征之一,但她以自己的“存在意志”为核心,强行覆盖并重新定义了它。现在,她是“赤月战纹”的持有者,是步离人战首(至少在力量传承和权柄感应上),但这个身份的内涵,已经与历代战首截然不同。

  她缓缓站起身。

  飞霄、符玄等人立刻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探究。

  “拉普兰德女士,你感觉如何?”符玄谨慎地问道。

  “我……没事。”拉普兰德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清明,“赤月战纹选择了‘杀戮现场最强的个体’,但它选错了‘意志’的承载者。现在,它归我所有,而非我归它控制。”

  飞霄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透:“你压制了其中的步离人意志,甚至……改变了它的部分性质?不可思议。但你可知,拥有此纹,意味着在步离人的认知中,你就是新的战首。那些散布星海的步离人残部,可能会感应到,并前来‘朝拜’或……‘挑战’。”

  “我知道。”拉普兰德平静地点头,抬起左手,看着手背上隐隐浮现的、与胸口呼应的淡淡战纹虚影,“这意味着麻烦,也意味着……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可以约束、甚至改变这股毁灭力量流向的可能性。”

  她看向飞霄:“将军,仙舟联盟会如何对待一位……持有步离人战首信物,但并非步离人、且无意遵循其旧道的‘新战首’?”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步离人是仙舟死敌,其战首更是必杀目标。而现在,战首信物在一个“外人”身上,且这个外人刚刚还协助击杀了前一任战首。

  飞霄沉默了片刻,与符玄交换了一个眼神。符玄指尖微动,似乎在快速推算着什么。

  最终,飞霄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几分郑重:

  “仙舟联盟,遵循‘巡猎’之道,诛除丰饶孽物,护卫文明星火。步离人为害甚烈,自当在猎杀之列。然……”

  她话锋一转:“若确有存在,能以己身意志,驾驭凶器而不堕其道,甚至可能导其向善,约束其害……此乃变数,亦可能是契机。仙舟非迂腐不化之辈。拉普兰德,你的情况特殊,联盟需观察,需评估。”

  “在你彻底证明自身意志,并有效约束步离人势力,使其不再为祸之前,仙舟不会将你视为盟友,但……也不会将你简单列为敌人。你将是仙舟的‘观察对象’与‘潜在合作者’。”

  “但记住,”飞霄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剑锋抵喉,“若你最终被那战纹侵蚀,沦为其杀戮意志的傀儡,或利用此身份为祸星海……仙舟之剑,必会斩你首级,绝不留情!”

  这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有条件认可”与“警告”。仙舟给了拉普兰德一个机会,但也画下了明确的红线。

  “我明白。”拉普兰德坦然接受。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要好。

  “至于演武仪典……”符玄接口道,“因呼雷越狱之事,需暂停数日,处理善后,重新加强安保。待诸事安定,或可择期续办。飞霄将军与你的切磋之约,届时再行不迟。”

  飞霄微微颔首,再次深深看了拉普兰德一眼,似乎要将这个特殊的“新战首”牢牢记住,然后转身,驾驭金色巨剑化作流光离去,她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

  符玄也开始指挥云骑军彻底清理战场,收押剩余囚犯。

  瓦尔特走到拉普兰德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中透着关切与信任。

  星则好奇地看着她胸口的纹章:“哇,这就成步离人老大了?听起来……好像挺酷,但又超麻烦的。”

  拉普兰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酷?或许吧。麻烦?那是肯定的。步离人战首……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将她的旅程推上了一条更加错综复杂、也更具挑战性的道路。

  她感应着体内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以及通过战纹隐约感知到的、散布在遥远星海中的、那些属于步离人残部的混乱而狂暴的“存在信号”。

  前路未知,挑战重重。

  但她紧握双拳,异色瞳中光芒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以“拉普兰德”的方式,走下去。

  带着这顶意外得来的、沉重而血腥的“战首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