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北境的天空罕见地放晴了。铅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道裂口，久违的天光倾泻而下，照在无垠的冰原上，反射出刺眼而纯净的光芒。风声也小了许多，只余下轻柔的呜咽，卷起细碎的、钻石般的冰晶，在空中闪烁着微光。
一支约有二十人的队伍，正悄无声息地疾行在冰原之上。为首两人，一着月白药师长袍，容颜清丽，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另一人身披银甲，面容冷峻英挺，正是玄弋战神陆时衍。他们身后，是十八名身着暗紫色轻甲、气息沉凝、动作整齐划一的惊夜骑精锐。
正是苏见夏与陆时衍带领的救援队伍。
“玉符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了，就在前面那片冰谷。”苏见夏握紧手中那枚光华流转的感应玉符，声音紧绷，“但茯苓的生命体征……非常不稳定。诅咒波动剧烈，她的生命力在持续衰弱。”
陆时衍银甲下的眉头紧锁：“加快速度。”
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流星，划过冰原，朝着目标冰谷疾驰。越是靠近，苏见夏的心就揪得越紧。玉符传来的信息杂乱而凶险，白茯苓的状态显然差到了极点。
终于，他们抵达了冰谷边缘，找到了那个被冰凌半掩的洞口。
洞口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是简单的隐匿和防护结界，手法熟悉——是白茯苓布下的。
苏见夏与陆时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陆时衍抬手，做了几个手势，十八名惊夜骑立刻无声散开，占据冰谷各处要地，严密警戒。
苏见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柔和的月华之力，轻轻触碰洞口结界。结界泛起涟漪，无声地消散——白茯苓设下的结界，自然留有苏见夏和陆时衍可以通行的权限。
两人一前一后，悄然进入洞内。
灵晶灯柔和的光晕首先映入眼帘。随即，洞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了脚步，僵在原地。
冰窟内还算整洁，地面铺着厚厚的魔渊冰蚕丝绒毯，散落着一些丹药瓶和干粮包装。而冰窟最内侧，靠近较为温暖避风的角落，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似乎正在沉睡。
白茯苓靠在沈清辞身侧，头枕着他的肩膀，暗紫色的长发铺散开来，有几缕搭在他的胸前。她身上盖着一件暗夜蓝色的外袍——苏见夏认出那不是白茯苓自己的衣物，款式和布料都不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左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的位置。
而沈清辞……
这位神界主神背靠着冰壁，坐姿并不十分舒适，却将一个保护性的、近乎环抱的姿势维持得极其自然。他的左臂小心地绕过白茯苓的肩背，虚虚地拢着她，右手则覆在她搭在小腹的左手上，手指轻轻扣着她的指尖。他银色的长发与她的紫发纠缠在一起，冰蓝色的眼眸紧闭，俊美的面容上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也有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安宁。
两人相依而眠的画面，在灵晶灯柔和的光晕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和谐与亲密。
苏见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陆时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两人极其默契地、缓缓地、动作一致地……转过头，看向了洞口外那片难得放晴的天空。
苏见夏：“今天……天气真好。”
陆时衍：“……嗯。”
沉默。
足足有三息之久。
然后，似乎是他们的目光，或者是极其细微的动静，惊扰了浅眠中的人。
白茯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眼眸最初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下意识地往身侧温暖的热源靠了靠，甚至轻轻蹭了蹭那坚实的肩膀。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对上了洞口处僵立着的两道人影。
苏见夏。
陆时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茯苓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随即，所有的记忆和认知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笼——她在冰窟里，和沈清辞在一起，她枕着他的肩膀，他……他的手……
“！！！”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白茯苓像是被雷电劈中般，猛地弹坐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撞到沈清辞的下巴。她瞬间甩开沈清辞覆在她手上的手，像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滚带爬地从他身边挪开，一直退到冰窟另一侧的岩壁下，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岩石，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点支撑。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暗红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羞愤和……杀人灭口般的凶狠。
她抬手指着刚刚被她甩开、此刻也因动静而睁开眼、尚有些茫然的沈清辞，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恼而尖利得破了音：
“沈、清、辞！你……你大胆！”
“谁允许你……谁准你……你竟敢……！”
她“你”了半天，却因为太过混乱和气愤，根本组织不起完整的句子。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沈清辞，那眼神简直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沈清辞此刻也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了洞口处的苏见夏和陆时衍，也瞬间明白了白茯苓为何如此反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但更多的是担忧——她刚才动作那么猛，不知道有没有牵动伤口和诅咒。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想说只是见她睡得不安稳、周身发冷，才……但看着白茯苓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和涨红的脸，他明智地选择了暂时沉默。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那紧紧抵着岩壁、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苏见夏和陆时衍此刻也转回了头。
苏见夏强忍着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而专业。她干咳一声，走上前：“茯苓，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们好几天。” 她的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白茯苓和沈清辞，在看到白茯苓左臂袖口下隐约透出的、比之前更加狰狞蔓延的暗紫色纹路时，笑容瞬间消失了，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陆时衍也走上前，对沈清辞微微颔首：“青珩神主。”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胸前被重新包扎过、但仍能看出严重程度的伤口上，银甲下的眉头皱得更紧。
白茯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让她爆炸的羞愤。她狠狠剜了沈清辞一眼，这才转向苏见夏和陆时衍，试图找回自己作为魔后代尊的威严。可惜，那依旧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彻底出卖了她。
“本……本尊无碍。”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刻意拔高了声调，“你们来得正好。青珩神主为助本尊探查北境异动，不慎受伤。需即刻护送回永夜宫医治。”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之前几天生死相依、刚才相拥而眠的画面从未发生。
苏见夏嘴角又忍不住翘了一下，但很快压下。她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白茯苓的手腕：“我先看看你的情况。玉符显示你……”
她的指尖刚搭上白茯苓的脉门，脸色就彻底变了。
“茯苓！你的诅咒……！”苏见夏的声音带着惊恐，“封印松动了至少七成！而且……诅咒的性质变了？更霸道，更……你在哪里沾染了新的诅咒源？！”
白茯苓抿紧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飞快地瞥了沈清辞一眼。
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沉了下去，他撑着冰壁，想要站起来，却被陆时衍按住肩膀：“神主伤势极重，不宜妄动。”
“是我的错。”沈清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她是为了救我，将侵入我体内的诅咒……引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苏见夏和陆时衍同时失声。
苏见夏猛地看向白茯苓，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你……你怎么这么傻！” 她不再多说，立刻从药囊中取出数枚不同的丹药，塞进白茯苓手中，“先服下这些，稳住封印！我们必须马上回去！陆时衍，你……”
“我明白。”陆时衍点头，转身对洞口外打了个手势。两名惊夜骑精锐迅速入内，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清辞。
“不必。”沈清辞却轻轻推开他们的手，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白茯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可以自己走。”
白茯苓此刻已经服下丹药，正在苏见夏的帮助下调息压制体内暴动的诅咒。听到沈清辞的话，她抬起眼帘，暗红色的眼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别过脸，低声道：“扶着他。他胸口的伤很深，不能用力。”
这话说得很轻，带着一丝别扭，却让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
两名惊夜骑再次上前，这次沈清辞没有拒绝。
苏见夏扶着白茯苓起身，陆时衍在前方开路。一行人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冰窟。
走出洞口的瞬间，明亮的阳光让白茯苓微微眯起了眼。
天光正好，冰原如镜。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困了他们四日的冰窟。
四天。
生死一线，诅咒缠身，狼狈不堪。
却也……有了一些，她从未预料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被惊夜骑搀扶着、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银发身影。
沈清辞似有所感，也回过头。
冰蓝色的眼眸与暗红色的眼眸，在清澈的天光下，隔着几步的距离，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
但有些东西，早已不同。
苏见夏顺着白茯苓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沈清辞，轻轻叹了口气，凑到白茯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回去再跟你算账……还有，你身上这衣服，谁的？”
白茯苓：“……”
刚刚恢复些许正常的脸颊，再次“腾”地红透了。
她猛地甩开苏见夏的手，快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
“速回永夜宫！”
背影却透着几分仓皇。
苏见夏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又看了看身后那个目光始终追随着紫衣背影的神界主神，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深处，终究是掠过了一丝欣慰。
冰原的风，轻柔地吹过。
来时沉重焦急，归时……心情复杂，前路未卜。
但至少，人都还活着。
而有些悄然滋生的东西，或许，连北境的冰雪，也无法再轻易冰封。
北境的天空罕见地放晴了。铅灰色的云层被撕开一道道裂口，久违的天光倾泻而下，照在无垠的冰原上，反射出刺眼而纯净的光芒。风声也小了许多，只余下轻柔的呜咽，卷起细碎的、钻石般的冰晶，在空中闪烁着微光。
一支约有二十人的队伍，正悄无声息地疾行在冰原之上。为首两人，一着月白药师长袍，容颜清丽，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另一人身披银甲，面容冷峻英挺，正是玄弋战神陆时衍。他们身后，是十八名身着暗紫色轻甲、气息沉凝、动作整齐划一的惊夜骑精锐。
正是苏见夏与陆时衍带领的救援队伍。
“玉符的感应越来越清晰了，就在前面那片冰谷。”苏见夏握紧手中那枚光华流转的感应玉符，声音紧绷，“但茯苓的生命体征……非常不稳定。诅咒波动剧烈，她的生命力在持续衰弱。”
陆时衍银甲下的眉头紧锁：“加快速度。”
一行人如同暗夜中的流星，划过冰原，朝着目标冰谷疾驰。越是靠近，苏见夏的心就揪得越紧。玉符传来的信息杂乱而凶险，白茯苓的状态显然差到了极点。
终于，他们抵达了冰谷边缘，找到了那个被冰凌半掩的洞口。
洞口有微弱的能量波动，是简单的隐匿和防护结界，手法熟悉——是白茯苓布下的。
苏见夏与陆时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陆时衍抬手，做了几个手势，十八名惊夜骑立刻无声散开，占据冰谷各处要地，严密警戒。
苏见夏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柔和的月华之力，轻轻触碰洞口结界。结界泛起涟漪，无声地消散——白茯苓设下的结界，自然留有苏见夏和陆时衍可以通行的权限。
两人一前一后，悄然进入洞内。
灵晶灯柔和的光晕首先映入眼帘。随即，洞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了脚步，僵在原地。
冰窟内还算整洁，地面铺着厚厚的魔渊冰蚕丝绒毯，散落着一些丹药瓶和干粮包装。而冰窟最内侧，靠近较为温暖避风的角落，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似乎正在沉睡。
白茯苓靠在沈清辞身侧，头枕着他的肩膀，暗紫色的长发铺散开来，有几缕搭在他的胸前。她身上盖着一件暗夜蓝色的外袍——苏见夏认出那不是白茯苓自己的衣物，款式和布料都不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左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的位置。
而沈清辞……
这位神界主神背靠着冰壁，坐姿并不十分舒适，却将一个保护性的、近乎环抱的姿势维持得极其自然。他的左臂小心地绕过白茯苓的肩背，虚虚地拢着她，右手则覆在她搭在小腹的左手上，手指轻轻扣着她的指尖。他银色的长发与她的紫发纠缠在一起，冰蓝色的眼眸紧闭，俊美的面容上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也有一种奇异的、沉静的安宁。
两人相依而眠的画面，在灵晶灯柔和的光晕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和谐与亲密。
苏见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陆时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两人极其默契地、缓缓地、动作一致地……转过头，看向了洞口外那片难得放晴的天空。
苏见夏：“今天……天气真好。”
陆时衍：“……嗯。”
沉默。
足足有三息之久。
然后，似乎是他们的目光，或者是极其细微的动静，惊扰了浅眠中的人。
白茯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眼眸最初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下意识地往身侧温暖的热源靠了靠，甚至轻轻蹭了蹭那坚实的肩膀。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对上了洞口处僵立着的两道人影。
苏见夏。
陆时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茯苓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随即，所有的记忆和认知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笼——她在冰窟里，和沈清辞在一起，她枕着他的肩膀，他……他的手……
“！！！”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白茯苓像是被雷电劈中般，猛地弹坐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撞到沈清辞的下巴。她瞬间甩开沈清辞覆在她手上的手，像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滚带爬地从他身边挪开，一直退到冰窟另一侧的岩壁下，脊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岩石，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点支撑。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暗红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羞愤和……杀人灭口般的凶狠。
她抬手指着刚刚被她甩开、此刻也因动静而睁开眼、尚有些茫然的沈清辞，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恼而尖利得破了音：
“沈、清、辞！你……你大胆！”
“谁允许你……谁准你……你竟敢……！”
她“你”了半天，却因为太过混乱和气愤，根本组织不起完整的句子。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沈清辞，那眼神简直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沈清辞此刻也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了洞口处的苏见夏和陆时衍，也瞬间明白了白茯苓为何如此反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但更多的是担忧——她刚才动作那么猛，不知道有没有牵动伤口和诅咒。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想说只是见她睡得不安稳、周身发冷，才……但看着白茯苓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和涨红的脸，他明智地选择了暂时沉默。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那紧紧抵着岩壁、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苏见夏和陆时衍此刻也转回了头。
苏见夏强忍着笑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而专业。她干咳一声，走上前：“茯苓，你没事吧？我们找了你们好几天。” 她的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白茯苓和沈清辞，在看到白茯苓左臂袖口下隐约透出的、比之前更加狰狞蔓延的暗紫色纹路时，笑容瞬间消失了，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陆时衍也走上前，对沈清辞微微颔首：“青珩神主。”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胸前被重新包扎过、但仍能看出严重程度的伤口上，银甲下的眉头皱得更紧。
白茯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让她爆炸的羞愤。她狠狠剜了沈清辞一眼，这才转向苏见夏和陆时衍，试图找回自己作为魔后代尊的威严。可惜，那依旧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彻底出卖了她。
“本……本尊无碍。”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刻意拔高了声调，“你们来得正好。青珩神主为助本尊探查北境异动，不慎受伤。需即刻护送回永夜宫医治。”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之前几天生死相依、刚才相拥而眠的画面从未发生。
苏见夏嘴角又忍不住翘了一下，但很快压下。她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白茯苓的手腕：“我先看看你的情况。玉符显示你……”
她的指尖刚搭上白茯苓的脉门，脸色就彻底变了。
“茯苓！你的诅咒……！”苏见夏的声音带着惊恐，“封印松动了至少七成！而且……诅咒的性质变了？更霸道，更……你在哪里沾染了新的诅咒源？！”
白茯苓抿紧唇，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飞快地瞥了沈清辞一眼。
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沉了下去，他撑着冰壁，想要站起来，却被陆时衍按住肩膀：“神主伤势极重，不宜妄动。”
“是我的错。”沈清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她是为了救我，将侵入我体内的诅咒……引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苏见夏和陆时衍同时失声。
苏见夏猛地看向白茯苓，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你……你怎么这么傻！” 她不再多说，立刻从药囊中取出数枚不同的丹药，塞进白茯苓手中，“先服下这些，稳住封印！我们必须马上回去！陆时衍，你……”
“我明白。”陆时衍点头，转身对洞口外打了个手势。两名惊夜骑精锐迅速入内，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清辞。
“不必。”沈清辞却轻轻推开他们的手，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白茯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可以自己走。”
白茯苓此刻已经服下丹药，正在苏见夏的帮助下调息压制体内暴动的诅咒。听到沈清辞的话，她抬起眼帘，暗红色的眼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别过脸，低声道：“扶着他。他胸口的伤很深，不能用力。”
这话说得很轻，带着一丝别扭，却让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
两名惊夜骑再次上前，这次沈清辞没有拒绝。
苏见夏扶着白茯苓起身，陆时衍在前方开路。一行人迅速而有序地离开了冰窟。
走出洞口的瞬间，明亮的阳光让白茯苓微微眯起了眼。
天光正好，冰原如镜。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困了他们四日的冰窟。
四天。
生死一线，诅咒缠身，狼狈不堪。
却也……有了一些，她从未预料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被惊夜骑搀扶着、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银发身影。
沈清辞似有所感，也回过头。
冰蓝色的眼眸与暗红色的眼眸，在清澈的天光下，隔着几步的距离，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
但有些东西，早已不同。
苏见夏顺着白茯苓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沈清辞，轻轻叹了口气，凑到白茯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回去再跟你算账……还有，你身上这衣服，谁的？”
白茯苓：“……”
刚刚恢复些许正常的脸颊，再次“腾”地红透了。
她猛地甩开苏见夏的手，快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
“速回永夜宫！”
背影却透着几分仓皇。
苏见夏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又看了看身后那个目光始终追随着紫衣背影的神界主神，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深处，终究是掠过了一丝欣慰。
冰原的风，轻柔地吹过。
来时沉重焦急，归时……心情复杂，前路未卜。
但至少，人都还活着。
而有些悄然滋生的东西，或许，连北境的冰雪，也无法再轻易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