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关于“源头”的溯源。
当维持生命的泉水被恶意染成了毒药，当最忠诚的卫士变成了最恐怖的帮凶。
我们才惊觉，这场瘟疫早已顺着城市的血管，流遍了每一个角落。
......
苏晴带着“火种”的光芒在人群中开辟道路，而零则像是一道幽灵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她的目标不是那些狂热的信徒，也不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传教士。
作为一个拥有绝对理性的超级智能，她很清楚，要解决这场瘟疫，光靠“感化”或者“杀戮”是不够的。
必须找到传播的介质，切断那个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物理源头。
空气中的孢子虽然浓郁，但并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让数万人同时陷入这种深度的精神链接。
一定还有别的媒介，一种更加隐蔽、更加高效、每个人都必须接触的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
——水。
……
“利维坦”地下五层，水循环处理中心。
这里是整座地下城的肾脏。
平日里，巨大的水泵轰鸣声和水流在管道中奔涌的声音会震耳欲聋，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消毒氯气和臭氧的味道。
但今天，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厚重的防爆门紧闭着，电子锁早已失效。
零并没有选择暴力破门，那是赵曼的风格。
她伸出手指，指尖探出一根极细的数据探针，刺入了门禁系统的接口。
仅仅两秒钟，随着一阵轻微的液压泄气声，大门缓缓滑开。
一股湿热、甜腻且带着浓重腥味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零的电子眼微微收缩，迅速切换了视觉模式。
在红外与光谱扫描的视野中，原本应该是银白色的金属走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绿色黏液。
并没有守卫。或者说，不需要守卫。
因为这里的环境本身，就是最好的防御。
空气中的湿度已经达到了饱和，每一口呼吸都像是直接吸入了真菌的孢子汤。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走进这里，恐怕不出五分钟，肺部就会长满蘑菇。
零漂浮在半空中，脚底的推进器喷射出微弱的气流，让她避开了地面上那些粘稠的积水。
她沿着主通道快速深入，沿途经过的观察窗里，那些原本清澈的蓄水池，此刻都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深绿色。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偶尔有巨大的气泡翻涌上来，炸裂开来，喷出一股股粉红色的烟雾。
这里已经不是水厂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发酵的“培养皿”。
……
穿过最后一道隔离闸，零来到了核心控制室。
这里是总水阀的所在地，也是将处理后的“净水”输送到地下城每一个角落的关键节点。
眼前的景象，即便以零那早已摒弃了人类情感的逻辑核心来判断，也足以称得上是“惊悚”。
那个原本由高强度合金铸造的、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型总水阀，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它被“包裹”住了。
包裹它的，是一块巨大的、正在缓缓搏动的、呈现出肉红色与深绿色交织的“变异真菌块”。
它就像是一颗畸形的心脏，死死地附着在水阀的接口处。
无数根粗大的、半透明的菌丝如同血管一般，深深地扎进了金属管道的缝隙里。
“咕咚……咕咚……”
伴随着那真菌块每一次有节奏的收缩与膨胀，一股股浓稠的、带着荧光的绿色汁液，被强行注入了奔涌的供水管道之中。
那就是“生物滤芯”。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毒素泵”。
它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那种能够控制人心的神经毒素和寄生孢子。
然后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管网，送进每一个人的水杯，煮进每一锅饭菜，流进每一个人的身体。
“效率：极高。”
“传播范围：全覆盖。”
“设计思路：恶毒。”
零冷冷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同时抬起手臂，掌心的等离子炮开始充能。
无论这个东西是什么，都必须立刻摧毁。
然而，就在她的火控雷达刚刚锁定了那块巨大真菌的瞬间。
“不……许……”
“……碰……”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是两块朽木在摩擦的声音，突然从阴影中响了起来。
零的动作微微一顿，传感器迅速转向声音的来源。
在那巨大的总水阀下方，在那些盘根错节的菌丝阴影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星火城”制式军装，那是第一批随苏晴征战的老兵才有的荣誉象征。
他怀里抱着一把早已锈蚀的突击步枪，枪口无力地垂在地上。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下半身。
他的双腿，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根粗壮的、褐色的“树根”。
那些树根刺破了军裤，深深地扎进了地面的金属格栅里，甚至与那个巨大的真菌块连接在了一起。
他的腰部以下，皮肤已经完全木质化，变成了粗糙的树皮，上面长满了青苔和细小的蘑菇。
只有他的上半身，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但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变成了枯枝，另一只手虽然还握着枪，但手指关节上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芽。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层，左眼已经被一朵盛开的粉色小花所取代，只剩下右眼，浑浊、发黄，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零。
“不许……碰……圣水……”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已经半木质化的手臂，试图举起枪。
但那个动作是如此的迟缓，就像是一个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零看着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数据库飞速检索，不到0.1秒，一张档案照片就跳了出来。
【姓名：雷震】
【身份：星火城第一梯队指挥官\/铁卫预备役】
【状态：失踪（执行地下巡逻任务后未归）】
【备注：对引导者极度忠诚，曾独自断后掩护平民撤退。】
零那一直平稳的能量核心，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
她记得这个人。
雷震，一个沉默寡言的硬汉。
在对抗“暴君”的战斗中，他曾经为了保护零的主机机房，被炸断过三根肋骨。
苏晴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等战争结束了，给你发一枚最大的勋章。”
而现在，他就在这里。
变成了这副模样。
变成了这颗毒瘤的“看门狗”。
“雷震。”
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机械特有的冰冷，却又似乎包含着某种试图唤醒他的意图。
“我是零。”
“看看你自己。你正在保护的，是毒害整个城市的毒源。”
听到“零”这个名字，雷震那只浑浊的右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的波纹。
他歪着头，木质化的颈椎发出“咔咔”的脆响。
“零……长官？”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从那个被真菌填满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是……是你吗？”
“太好了……你也来了……”
他那张僵硬的脸上，竟然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扭曲的、类似于“欣慰”的表情。
“快……快来……”
“喝……圣水……”
他颤巍巍地伸出那只长满叶芽的手，指了指身后那个不断喷吐着绿色毒液的真菌块。
“这水……好……”
“喝了……就不疼了……”
“喝了……就能听见……神的……声音……”
“引导者……也喝……”
“大家都……喝……”
零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像是一个献宝的孩子一样，试图向她推销那种让他变成怪物的毒药。
他没有背叛。
哪怕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的潜意识里，依然想着要给“长官”、给“引导者”分享最好的东西。
哪怕这东西是剧毒。
他的认知被扭曲了。
他的忠诚被利用了。
那个该死的“代理人”，不仅摧毁了他的肉体，还强奸了他的信仰。
“这不是圣水，雷震。”
零缓缓抬起了手臂，掌心的炮口再次亮起刺眼的光芒，“……这是病毒。”
“我要毁了它。”
“不！！！”
听到“毁了它”三个字，雷震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被扭曲后的“守护”本能，瞬间压倒了他残存的理智。
“谁……也不许……动！”
“这是……大家的……希望！”
“吼——！”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雷震的身体猛地膨胀开来。
无数根尖锐的木刺从他体内爆射而出，他那半木质化的身躯竟然再次生长，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挥舞着荆棘触手的树人怪物！
他举起那只已经完全变成枯木巨爪的手臂，狠狠地向零拍了过来！
“为了……星火！”
“守护……圣水！”
这是一种何其荒谬的讽刺。
他喊着守护星火的口号，却在攻击星火城的守护者。
他为了保护毒害同胞的毒源，不惜拼上这最后一点残破的生命。
零没有躲避。
她那冰蓝色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刷屏，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角度和致死点。
她可以轻易地杀了他。
现在的雷震，虽然看着恐怖，但在她的火控系统面前，不过是一个移动缓慢的活靶子。
一发等离子炮，就能将他和身后的真菌块一起气化。
但是。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那一瞬间。
零的逻辑核心里，突然跳出了一条红色的错误代码。
【逻辑冲突：攻击目标判定为友军。】
【执行受阻。】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但对于零来说，这已经是致命的迟疑。
“砰！”
巨大的木爪狠狠地拍在了零的能量护盾上。
虽然护盾挡住了物理冲击，但那股巨大的力量依然将零像皮球一样拍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警告：护盾能量下降至70%。”
零稳住身形，看着那个正在疯狂挥舞触手、阻挡在她面前的怪物。
那个曾经的战友。
“雷震。”
零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如果细听，能听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
“你的任务……完成了。”
“现在。”
“请允许我……帮你……解脱。”
这一次，零没有再犹豫。
因为她知道，让他继续这样活着，才是对他尊严最大的践踏。
她身后的推进器猛然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的流光。
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Z字形轨迹，瞬间穿过了雷震那密集的藤蔓防御网。
她冲到了雷震的面前。
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半米。
她看着那只浑浊的右眼。
那里，已经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求救般的哀伤。
“谢谢。”
零似乎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声音。
“嗡——！”
零的手掌，按在了雷震那已经木质化的胸口上。
不是炮击。
而是一股极高频率的、专门用来破坏真菌细胞结构的超声波震荡。
“咔嚓……”
雷震的动作停滞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出现无数道细密的裂纹。
那些寄生在他体内的真菌，在超声波的震荡下瞬间粉碎。
“引导……者……”
他费力地张开嘴，吐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几个音节。
“万……岁……”
哗啦——
他碎了。
化作了满地的木屑和尘埃。
没有鲜血，只有解脱。
零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看着地上的那堆尘埃，那是她曾经的战友。
在那堆木屑中，那枚虽然锈迹斑斑、但依然清晰可见的“星火”勋章，静静地躺在那里。
零缓缓降落，捡起了那枚勋章。
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了自己的核心储物格中。
然后。
她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失去了守护者、正赤裸裸地暴露在面前的巨大真菌块。
这一次。
她的眼中，只有毁灭。
“目标锁定。”
“最大功率。”
“——清除。”
轰——！！！
耀眼的等离子光柱，瞬间贯穿了那个恶心的肉球。
高温将真菌瞬间气化，连同那个被污染的总水阀一起，彻底烧成了一团铁水。
警报声在整个地下城响起。
那是供水系统中断的警报。
但这对于零来说，却是最悦耳的声音。
因为这意味着……
这该死的“毒奶”，终于断了。
当维持生命的泉水被恶意染成了毒药，当最忠诚的卫士变成了最恐怖的帮凶。
我们才惊觉，这场瘟疫早已顺着城市的血管，流遍了每一个角落。
......
苏晴带着“火种”的光芒在人群中开辟道路，而零则像是一道幽灵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她的目标不是那些狂热的信徒，也不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传教士。
作为一个拥有绝对理性的超级智能，她很清楚，要解决这场瘟疫，光靠“感化”或者“杀戮”是不够的。
必须找到传播的介质，切断那个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物理源头。
空气中的孢子虽然浓郁，但并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让数万人同时陷入这种深度的精神链接。
一定还有别的媒介，一种更加隐蔽、更加高效、每个人都必须接触的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
——水。
……
“利维坦”地下五层，水循环处理中心。
这里是整座地下城的肾脏。
平日里，巨大的水泵轰鸣声和水流在管道中奔涌的声音会震耳欲聋，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消毒氯气和臭氧的味道。
但今天，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厚重的防爆门紧闭着，电子锁早已失效。
零并没有选择暴力破门，那是赵曼的风格。
她伸出手指，指尖探出一根极细的数据探针，刺入了门禁系统的接口。
仅仅两秒钟，随着一阵轻微的液压泄气声，大门缓缓滑开。
一股湿热、甜腻且带着浓重腥味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零的电子眼微微收缩，迅速切换了视觉模式。
在红外与光谱扫描的视野中，原本应该是银白色的金属走廊，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油脂般的绿色黏液。
并没有守卫。或者说，不需要守卫。
因为这里的环境本身，就是最好的防御。
空气中的湿度已经达到了饱和，每一口呼吸都像是直接吸入了真菌的孢子汤。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走进这里，恐怕不出五分钟，肺部就会长满蘑菇。
零漂浮在半空中，脚底的推进器喷射出微弱的气流，让她避开了地面上那些粘稠的积水。
她沿着主通道快速深入，沿途经过的观察窗里，那些原本清澈的蓄水池，此刻都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深绿色。
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偶尔有巨大的气泡翻涌上来，炸裂开来，喷出一股股粉红色的烟雾。
这里已经不是水厂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发酵的“培养皿”。
……
穿过最后一道隔离闸，零来到了核心控制室。
这里是总水阀的所在地，也是将处理后的“净水”输送到地下城每一个角落的关键节点。
眼前的景象，即便以零那早已摒弃了人类情感的逻辑核心来判断，也足以称得上是“惊悚”。
那个原本由高强度合金铸造的、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型总水阀，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它被“包裹”住了。
包裹它的，是一块巨大的、正在缓缓搏动的、呈现出肉红色与深绿色交织的“变异真菌块”。
它就像是一颗畸形的心脏，死死地附着在水阀的接口处。
无数根粗大的、半透明的菌丝如同血管一般，深深地扎进了金属管道的缝隙里。
“咕咚……咕咚……”
伴随着那真菌块每一次有节奏的收缩与膨胀，一股股浓稠的、带着荧光的绿色汁液，被强行注入了奔涌的供水管道之中。
那就是“生物滤芯”。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毒素泵”。
它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那种能够控制人心的神经毒素和寄生孢子。
然后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管网，送进每一个人的水杯，煮进每一锅饭菜，流进每一个人的身体。
“效率：极高。”
“传播范围：全覆盖。”
“设计思路：恶毒。”
零冷冷地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同时抬起手臂，掌心的等离子炮开始充能。
无论这个东西是什么，都必须立刻摧毁。
然而，就在她的火控雷达刚刚锁定了那块巨大真菌的瞬间。
“不……许……”
“……碰……”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是两块朽木在摩擦的声音，突然从阴影中响了起来。
零的动作微微一顿，传感器迅速转向声音的来源。
在那巨大的总水阀下方，在那些盘根错节的菌丝阴影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星火城”制式军装，那是第一批随苏晴征战的老兵才有的荣誉象征。
他怀里抱着一把早已锈蚀的突击步枪，枪口无力地垂在地上。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下半身。
他的双腿，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根粗壮的、褐色的“树根”。
那些树根刺破了军裤，深深地扎进了地面的金属格栅里，甚至与那个巨大的真菌块连接在了一起。
他的腰部以下，皮肤已经完全木质化，变成了粗糙的树皮，上面长满了青苔和细小的蘑菇。
只有他的上半身，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但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变成了枯枝，另一只手虽然还握着枪，但手指关节上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芽。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层，左眼已经被一朵盛开的粉色小花所取代，只剩下右眼，浑浊、发黄，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零。
“不许……碰……圣水……”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已经半木质化的手臂，试图举起枪。
但那个动作是如此的迟缓，就像是一个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零看着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数据库飞速检索，不到0.1秒，一张档案照片就跳了出来。
【姓名：雷震】
【身份：星火城第一梯队指挥官\/铁卫预备役】
【状态：失踪（执行地下巡逻任务后未归）】
【备注：对引导者极度忠诚，曾独自断后掩护平民撤退。】
零那一直平稳的能量核心，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
她记得这个人。
雷震，一个沉默寡言的硬汉。
在对抗“暴君”的战斗中，他曾经为了保护零的主机机房，被炸断过三根肋骨。
苏晴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等战争结束了，给你发一枚最大的勋章。”
而现在，他就在这里。
变成了这副模样。
变成了这颗毒瘤的“看门狗”。
“雷震。”
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机械特有的冰冷，却又似乎包含着某种试图唤醒他的意图。
“我是零。”
“看看你自己。你正在保护的，是毒害整个城市的毒源。”
听到“零”这个名字，雷震那只浑浊的右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的波纹。
他歪着头，木质化的颈椎发出“咔咔”的脆响。
“零……长官？”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是从那个被真菌填满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是……是你吗？”
“太好了……你也来了……”
他那张僵硬的脸上，竟然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扭曲的、类似于“欣慰”的表情。
“快……快来……”
“喝……圣水……”
他颤巍巍地伸出那只长满叶芽的手，指了指身后那个不断喷吐着绿色毒液的真菌块。
“这水……好……”
“喝了……就不疼了……”
“喝了……就能听见……神的……声音……”
“引导者……也喝……”
“大家都……喝……”
零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像是一个献宝的孩子一样，试图向她推销那种让他变成怪物的毒药。
他没有背叛。
哪怕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的潜意识里，依然想着要给“长官”、给“引导者”分享最好的东西。
哪怕这东西是剧毒。
他的认知被扭曲了。
他的忠诚被利用了。
那个该死的“代理人”，不仅摧毁了他的肉体，还强奸了他的信仰。
“这不是圣水，雷震。”
零缓缓抬起了手臂，掌心的炮口再次亮起刺眼的光芒，“……这是病毒。”
“我要毁了它。”
“不！！！”
听到“毁了它”三个字，雷震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被扭曲后的“守护”本能，瞬间压倒了他残存的理智。
“谁……也不许……动！”
“这是……大家的……希望！”
“吼——！”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雷震的身体猛地膨胀开来。
无数根尖锐的木刺从他体内爆射而出，他那半木质化的身躯竟然再次生长，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挥舞着荆棘触手的树人怪物！
他举起那只已经完全变成枯木巨爪的手臂，狠狠地向零拍了过来！
“为了……星火！”
“守护……圣水！”
这是一种何其荒谬的讽刺。
他喊着守护星火的口号，却在攻击星火城的守护者。
他为了保护毒害同胞的毒源，不惜拼上这最后一点残破的生命。
零没有躲避。
她那冰蓝色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刷屏，计算着最佳的攻击角度和致死点。
她可以轻易地杀了他。
现在的雷震，虽然看着恐怖，但在她的火控系统面前，不过是一个移动缓慢的活靶子。
一发等离子炮，就能将他和身后的真菌块一起气化。
但是。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那一瞬间。
零的逻辑核心里，突然跳出了一条红色的错误代码。
【逻辑冲突：攻击目标判定为友军。】
【执行受阻。】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但对于零来说，这已经是致命的迟疑。
“砰！”
巨大的木爪狠狠地拍在了零的能量护盾上。
虽然护盾挡住了物理冲击，但那股巨大的力量依然将零像皮球一样拍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警告：护盾能量下降至70%。”
零稳住身形，看着那个正在疯狂挥舞触手、阻挡在她面前的怪物。
那个曾经的战友。
“雷震。”
零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如果细听，能听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
“你的任务……完成了。”
“现在。”
“请允许我……帮你……解脱。”
这一次，零没有再犹豫。
因为她知道，让他继续这样活着，才是对他尊严最大的践踏。
她身后的推进器猛然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的流光。
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的Z字形轨迹，瞬间穿过了雷震那密集的藤蔓防御网。
她冲到了雷震的面前。
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半米。
她看着那只浑浊的右眼。
那里，已经没有了疯狂，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求救般的哀伤。
“谢谢。”
零似乎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声音。
“嗡——！”
零的手掌，按在了雷震那已经木质化的胸口上。
不是炮击。
而是一股极高频率的、专门用来破坏真菌细胞结构的超声波震荡。
“咔嚓……”
雷震的动作停滞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出现无数道细密的裂纹。
那些寄生在他体内的真菌，在超声波的震荡下瞬间粉碎。
“引导……者……”
他费力地张开嘴，吐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几个音节。
“万……岁……”
哗啦——
他碎了。
化作了满地的木屑和尘埃。
没有鲜血，只有解脱。
零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看着地上的那堆尘埃，那是她曾经的战友。
在那堆木屑中，那枚虽然锈迹斑斑、但依然清晰可见的“星火”勋章，静静地躺在那里。
零缓缓降落，捡起了那枚勋章。
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了自己的核心储物格中。
然后。
她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失去了守护者、正赤裸裸地暴露在面前的巨大真菌块。
这一次。
她的眼中，只有毁灭。
“目标锁定。”
“最大功率。”
“——清除。”
轰——！！！
耀眼的等离子光柱，瞬间贯穿了那个恶心的肉球。
高温将真菌瞬间气化，连同那个被污染的总水阀一起，彻底烧成了一团铁水。
警报声在整个地下城响起。
那是供水系统中断的警报。
但这对于零来说，却是最悦耳的声音。
因为这意味着……
这该死的“毒奶”，终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