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的消息,是凌晨四点传来的。
赵峰在机场被警方控制,其父赵天雄在秘密转移资产途中被捕。赵氏集团核心服务器被攻破,海量罪证同步移交国内外执法机构,其勾结的境外势力也受到雷霆打击,树倒猢狲散。股市开盘,赵氏集团及其关联企业股票全线跌停,市值蒸发超过百分之九十,基本宣告覆灭。而周氏集团,在经历短暂震荡后,股价强势反弹,甚至比危机前更高,市值再创新高。
一场来势汹汹、意图将周家彻底吞噬的风暴,在短短三天内,被碾为齑粉。
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周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灯光未熄。周可可独自一人坐在主位,面前巨大的屏幕上,是实时跳动的、一片飘红的股价曲线。他摘下了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捏了捏眉心。连续三天三夜,超过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高度紧张、精密计算、雷霆反击,此刻,随着尘埃落定,巨大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冰冷而沉重地压了下来。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需要确保每一份证据都完美衔接,每一份文件都精准无误,每一次公关都恰到好处,将胜利的果实牢牢攥在手中,不给对手任何一丝死灰复燃的机会。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天边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他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赢得让所有对手胆寒。可心里,却只有一片疲惫的荒漠,听不到半点胜利的喜悦。
“周总,这是最新的报告。”助理小林推门进来,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眼神明亮。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深总那边传来消息,家里一切平安,小小姐昨晚睡得早,没受惊扰。”
听到“小小姐”三个字,周可可冰冷的眸子里,才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转身,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疲惫被冷静与理智重新覆盖。“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两小时后,召集核心部门复盘。”
“是。”小林退了出去。
周可可拿起那份报告,是法务部门关于赵氏案后续处理的预案,厚厚一沓。他需要尽快审阅,签字。手指翻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过分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空旷。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一下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连续高强度的脑力风暴和几乎没有休息的体力透支,让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他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里翻涌的各种数据、图表、预案、人名压下。但一闭眼,就是瑶瑶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三叔,瑶瑶记得…三叔,瑶瑶不骗人…三叔,瑶瑶在…”。
这几天,每当他在极限边缘挣扎,每当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压力、算计压得喘不过气时,这个声音总会不期而至,像黑暗中一根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拽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瑶瑶那句“黑船船坏…打跑它!”,成了支撑他打出那绝地反击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信念。
瑶瑶…他现在,只想看看她,抱抱她,确认那温暖柔软的小生命真实存在,确认他拼死守护的一切,完好无损。
“会议推迟到中午。”周可可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然后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甚至没有整理一下衬衫的褶皱,径直走向专用电梯。步履依旧沉稳,但眼底的青色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倦色,泄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周家老宅的庭院。天光已是大亮,空气清新,带着晨露的味道。宅子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佣人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早餐。周可可对迎上来的管家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出声,自己放轻脚步,走上二楼。
婴儿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周可可轻轻推开门,晨光透过纱帘,柔和地洒在房间里。何粥粥正坐在小床边,轻声哼着歌,给瑶瑶穿衣服。小家伙似乎刚醒,还有些迷糊,小脑袋一点一点,任由妈妈摆布,发出“嗯嗯啊啊”的、软软的鼻音。
看到门口的身影,何粥粥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而带着点心疼的笑容:“回来了?都处理好了?”
“嗯。”周可可点头,声音有些发干。他的目光,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在了床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身上,再也移不开。
瑶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小脑袋,看向门口。当她看到周可可时,那双还有些惺忪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像盛满了最清澈的星河。她咧开没牙的小嘴,朝周可可伸出藕节般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喊:“三苏苏!抱!”
这一声,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穿了周可可身上那层坚硬的、名为“理智”、“冷静”、“算计”的外壳,露出了底下最柔软、也最疲惫不堪的内里。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哽得厉害。
他快步走过去,甚至忘了脱掉沾着晨露的西装,弯下腰,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将那个柔软温暖的小身体,紧紧、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手臂收拢,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充满生命力的重量和温度,感受到那细软的头发蹭着他颈窝的触感,闻到那熟悉的、带着奶香的、让他灵魂都为之安宁的气息。周可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三天来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了下来。
瑶瑶很乖,任由三叔抱着,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但很快,她感觉到了什么,扭了扭身子,小脸抬起来,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叔的脸。三叔的脸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眼睛下面有黑黑的,下巴上有青青的,皮肤也白白的,不红润。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周可可的下巴,又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然后,目光落在了周可可的头发上。
周可可的发型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但三天不眠不休,加上刚才的拥抱,几缕发丝垂落下来,搭在额前。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下,瑶瑶清晰地看到,在靠近发根的地方,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丝。不止一根,是…三根。
瑶瑶眨了眨大眼睛,伸出小指头,很轻、很轻地碰了碰其中一根,然后又碰了碰另一根。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周可可疲惫却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软糯的、只有周可可能“听”到的心声,清晰地说:
“三苏苏,头发…白了。”
“这里有…一根…两根…三根!”
“三根!白白的头发!”
“三苏苏…好累…头发都累白了吗?”
那声音,像一根最细的、烧红的针,瞬间刺入周可可的心脏最深处。不疼,却带着一种酸涩滚烫的热度,从心口一路蔓延到眼眶,再到四肢百骸。
头发…白了吗?他自己都没注意。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劳累,或许是这三天耗尽的心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怀里这个小小的、不谙世事的人儿,注意到了。她不懂什么是商战,不懂什么是危机,不懂什么是股票暴跌,什么是绝地反击。她只看到了她的三叔,很累,很累,累到…头上有了白头发。
她不是“看到”,她是“数了”。一根,两根,三根。她记得那么清楚,像在数她最心爱的糖果,像在数天上最亮的星星。然后,她用那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心声,带着全然的困惑和心疼,问他:三叔,好累,头发都累白了吗?
是啊,好累。这三天,不,是自从接下这个家,扛起这份责任,每一天,他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在钢丝上跳舞。他习惯了计算得失,习惯了掌控全局,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筑起最高的墙,穿上最坚硬的铠甲,将自己所有的柔软、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疲惫,都锁在层层铠甲之后,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因为他是周可可,是周家的支柱,是弟弟们的倚靠,是集团的舵手,他不能累,不能倒,不能有丝毫软弱。
可是,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她不知道他三天做了什么,不知道他赢了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战争。她只知道,她的三叔,抱着她的时候,很用力,呼吸很沉,身上有陌生的、让人不安的味道。她只知道,他的头发里,有了不该有的、代表着“累”的白色。
“累”…多么简单的一个字,却像千斤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防备。
周可可抱着瑶瑶的手臂,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了瑶瑶柔软的小衣服里,肩膀难以抑制地、轻轻地耸动。
没有声音,没有抽泣,只有无声的、剧烈的颤抖。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浸湿了瑶瑶肩头一小片柔软的棉布。那眼泪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滚烫,仿佛积攒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终于在这一刻,被一句最单纯的关心,撬开了堤坝,溃不成军。
瑶瑶似乎被吓到了,小身子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伸出小手,有些无措地、轻轻地拍着周可可的背,就像平时妈妈安慰她那样。心声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努力安慰的意味:
“三苏苏不哭…不哭…”
“瑶瑶呼呼…吹吹…白头发飞走…”
“三苏苏乖…瑶瑶疼三苏苏…”
她不懂三叔为什么哭,但她知道,三叔在哭。因为很累,因为白头发。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本能地用她知道的方式,轻轻地拍,笨拙地安抚。
一旁的何粥粥早已红了眼眶,她看到小叔子那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无声地颤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转过身,用手背飞快地抹去眼角滑落的泪。她知道,这一刻的眼泪,不是脆弱,而是卸下重负后的释放,是被最纯粹的爱意击中的柔软。她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将这片静谧的、只属于他们的空间留给他们。
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瑶瑶偶尔发出的、软软的哼唧声,和周可可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周可可的颤抖渐渐平息。他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头发凌乱,看起来从未有过的狼狈。但他看着瑶瑶的眼神,却像被水洗过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澄澈、温柔、明亮。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瑶瑶小脸上沾到的、他自己未干的泪痕,然后,用嘶哑的、但异常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嗯,三叔是有点累。”
“但没关系。”
“因为瑶瑶在。”
“有三根白头发,瑶瑶就帮三叔拔掉,好不好?”
“拔掉了,就不累了。”
瑶瑶歪着头,似乎努力理解着这复杂的话,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伸出小手,想去够周可可头上的白发,嘴里“嗯嗯”地应着,心声带着一丝懵懂的决心:“瑶瑶拔!帮三苏苏!”
周可可笑了,虽然笑容里还带着泪意,却是这三天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握住瑶瑶小小的、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好,瑶瑶帮三叔。”他低声说,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抱着瑶瑶,在晨光中缓缓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疲惫如潮水般退去,但留下的不是空虚,而是一种温暖的、踏实的、被充满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这份沉甸甸的、柔软的暖意。
窗外,天光大亮,新的一天,真的开始了。
考核进度,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次悄然更新:
父亲:通过。
二叔:通过。
三叔:通过。
距离全部完成,还有两人。
赵峰在机场被警方控制,其父赵天雄在秘密转移资产途中被捕。赵氏集团核心服务器被攻破,海量罪证同步移交国内外执法机构,其勾结的境外势力也受到雷霆打击,树倒猢狲散。股市开盘,赵氏集团及其关联企业股票全线跌停,市值蒸发超过百分之九十,基本宣告覆灭。而周氏集团,在经历短暂震荡后,股价强势反弹,甚至比危机前更高,市值再创新高。
一场来势汹汹、意图将周家彻底吞噬的风暴,在短短三天内,被碾为齑粉。
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周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灯光未熄。周可可独自一人坐在主位,面前巨大的屏幕上,是实时跳动的、一片飘红的股价曲线。他摘下了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捏了捏眉心。连续三天三夜,超过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高度紧张、精密计算、雷霆反击,此刻,随着尘埃落定,巨大的疲惫感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冰冷而沉重地压了下来。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需要确保每一份证据都完美衔接,每一份文件都精准无误,每一次公关都恰到好处,将胜利的果实牢牢攥在手中,不给对手任何一丝死灰复燃的机会。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天边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他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赢得让所有对手胆寒。可心里,却只有一片疲惫的荒漠,听不到半点胜利的喜悦。
“周总,这是最新的报告。”助理小林推门进来,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眼神明亮。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深总那边传来消息,家里一切平安,小小姐昨晚睡得早,没受惊扰。”
听到“小小姐”三个字,周可可冰冷的眸子里,才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转身,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疲惫被冷静与理智重新覆盖。“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两小时后,召集核心部门复盘。”
“是。”小林退了出去。
周可可拿起那份报告,是法务部门关于赵氏案后续处理的预案,厚厚一沓。他需要尽快审阅,签字。手指翻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过分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空旷。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一下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连续高强度的脑力风暴和几乎没有休息的体力透支,让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他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将脑海里翻涌的各种数据、图表、预案、人名压下。但一闭眼,就是瑶瑶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三叔,瑶瑶记得…三叔,瑶瑶不骗人…三叔,瑶瑶在…”。
这几天,每当他在极限边缘挣扎,每当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压力、算计压得喘不过气时,这个声音总会不期而至,像黑暗中一根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拽着他,不让他彻底沉沦。瑶瑶那句“黑船船坏…打跑它!”,成了支撑他打出那绝地反击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信念。
瑶瑶…他现在,只想看看她,抱抱她,确认那温暖柔软的小生命真实存在,确认他拼死守护的一切,完好无损。
“会议推迟到中午。”周可可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然后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甚至没有整理一下衬衫的褶皱,径直走向专用电梯。步履依旧沉稳,但眼底的青色和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倦色,泄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周家老宅的庭院。天光已是大亮,空气清新,带着晨露的味道。宅子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佣人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早餐。周可可对迎上来的管家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出声,自己放轻脚步,走上二楼。
婴儿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周可可轻轻推开门,晨光透过纱帘,柔和地洒在房间里。何粥粥正坐在小床边,轻声哼着歌,给瑶瑶穿衣服。小家伙似乎刚醒,还有些迷糊,小脑袋一点一点,任由妈妈摆布,发出“嗯嗯啊啊”的、软软的鼻音。
看到门口的身影,何粥粥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而带着点心疼的笑容:“回来了?都处理好了?”
“嗯。”周可可点头,声音有些发干。他的目光,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在了床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身上,再也移不开。
瑶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小脑袋,看向门口。当她看到周可可时,那双还有些惺忪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像盛满了最清澈的星河。她咧开没牙的小嘴,朝周可可伸出藕节般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喊:“三苏苏!抱!”
这一声,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穿了周可可身上那层坚硬的、名为“理智”、“冷静”、“算计”的外壳,露出了底下最柔软、也最疲惫不堪的内里。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哽得厉害。
他快步走过去,甚至忘了脱掉沾着晨露的西装,弯下腰,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将那个柔软温暖的小身体,紧紧、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手臂收拢,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充满生命力的重量和温度,感受到那细软的头发蹭着他颈窝的触感,闻到那熟悉的、带着奶香的、让他灵魂都为之安宁的气息。周可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三天来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了下来。
瑶瑶很乖,任由三叔抱着,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但很快,她感觉到了什么,扭了扭身子,小脸抬起来,好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叔的脸。三叔的脸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眼睛下面有黑黑的,下巴上有青青的,皮肤也白白的,不红润。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周可可的下巴,又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然后,目光落在了周可可的头发上。
周可可的发型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但三天不眠不休,加上刚才的拥抱,几缕发丝垂落下来,搭在额前。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下,瑶瑶清晰地看到,在靠近发根的地方,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丝。不止一根,是…三根。
瑶瑶眨了眨大眼睛,伸出小指头,很轻、很轻地碰了碰其中一根,然后又碰了碰另一根。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周可可疲惫却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软糯的、只有周可可能“听”到的心声,清晰地说:
“三苏苏,头发…白了。”
“这里有…一根…两根…三根!”
“三根!白白的头发!”
“三苏苏…好累…头发都累白了吗?”
那声音,像一根最细的、烧红的针,瞬间刺入周可可的心脏最深处。不疼,却带着一种酸涩滚烫的热度,从心口一路蔓延到眼眶,再到四肢百骸。
头发…白了吗?他自己都没注意。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劳累,或许是这三天耗尽的心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怀里这个小小的、不谙世事的人儿,注意到了。她不懂什么是商战,不懂什么是危机,不懂什么是股票暴跌,什么是绝地反击。她只看到了她的三叔,很累,很累,累到…头上有了白头发。
她不是“看到”,她是“数了”。一根,两根,三根。她记得那么清楚,像在数她最心爱的糖果,像在数天上最亮的星星。然后,她用那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心声,带着全然的困惑和心疼,问他:三叔,好累,头发都累白了吗?
是啊,好累。这三天,不,是自从接下这个家,扛起这份责任,每一天,他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在钢丝上跳舞。他习惯了计算得失,习惯了掌控全局,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筑起最高的墙,穿上最坚硬的铠甲,将自己所有的柔软、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疲惫,都锁在层层铠甲之后,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因为他是周可可,是周家的支柱,是弟弟们的倚靠,是集团的舵手,他不能累,不能倒,不能有丝毫软弱。
可是,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她不知道他三天做了什么,不知道他赢了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战争。她只知道,她的三叔,抱着她的时候,很用力,呼吸很沉,身上有陌生的、让人不安的味道。她只知道,他的头发里,有了不该有的、代表着“累”的白色。
“累”…多么简单的一个字,却像千斤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防备。
周可可抱着瑶瑶的手臂,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了瑶瑶柔软的小衣服里,肩膀难以抑制地、轻轻地耸动。
没有声音,没有抽泣,只有无声的、剧烈的颤抖。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浸湿了瑶瑶肩头一小片柔软的棉布。那眼泪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滚烫,仿佛积攒了太久,压抑了太久,终于在这一刻,被一句最单纯的关心,撬开了堤坝,溃不成军。
瑶瑶似乎被吓到了,小身子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伸出小手,有些无措地、轻轻地拍着周可可的背,就像平时妈妈安慰她那样。心声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努力安慰的意味:
“三苏苏不哭…不哭…”
“瑶瑶呼呼…吹吹…白头发飞走…”
“三苏苏乖…瑶瑶疼三苏苏…”
她不懂三叔为什么哭,但她知道,三叔在哭。因为很累,因为白头发。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本能地用她知道的方式,轻轻地拍,笨拙地安抚。
一旁的何粥粥早已红了眼眶,她看到小叔子那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无声地颤抖。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转过身,用手背飞快地抹去眼角滑落的泪。她知道,这一刻的眼泪,不是脆弱,而是卸下重负后的释放,是被最纯粹的爱意击中的柔软。她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将这片静谧的、只属于他们的空间留给他们。
晨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瑶瑶偶尔发出的、软软的哼唧声,和周可可压抑到极致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周可可的颤抖渐渐平息。他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泪痕未干,头发凌乱,看起来从未有过的狼狈。但他看着瑶瑶的眼神,却像被水洗过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澄澈、温柔、明亮。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瑶瑶小脸上沾到的、他自己未干的泪痕,然后,用嘶哑的、但异常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嗯,三叔是有点累。”
“但没关系。”
“因为瑶瑶在。”
“有三根白头发,瑶瑶就帮三叔拔掉,好不好?”
“拔掉了,就不累了。”
瑶瑶歪着头,似乎努力理解着这复杂的话,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伸出小手,想去够周可可头上的白发,嘴里“嗯嗯”地应着,心声带着一丝懵懂的决心:“瑶瑶拔!帮三苏苏!”
周可可笑了,虽然笑容里还带着泪意,却是这三天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握住瑶瑶小小的、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好,瑶瑶帮三叔。”他低声说,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他抱着瑶瑶,在晨光中缓缓坐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疲惫如潮水般退去,但留下的不是空虚,而是一种温暖的、踏实的、被充满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这份沉甸甸的、柔软的暖意。
窗外,天光大亮,新的一天,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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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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