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饭我就不吃了,告辞!-《商朝开局,建立千年世家》

  李枕的这番话,将“观象之道”拔高到阐释天地根本法则的高度。

  用“变与和”的哲学巧妙地化解了“阴阳冲撞”的鬼神之说,并将涂山袂的行为赋予了顺应天道、调和阴阳的意义。

  逻辑严密,气势磅礴,搭配上他以四季二十四节气打出的名气,极具说服力。

  广场上顿时安静了许多,许多原本持怀疑或反对态度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就连那位大贞,也被这番“天道”层面的论述所震动,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

  贞人以鬼神阴阳立论,李枕以天道自然破之。

  在李枕这番立足于“天道”的宏大论述面前,那些基于传统鬼神阴阳的具体辩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那些支持涂山敖的宗老,更是面面相觑,气势彻底被压了下去。

  “此人还真是那位桐安邑尹李枕?这未免也太年轻了......”

  “应该是了,寻常之人又岂会在这观象之道上有如此之深的造诣。”

  “六国这是想要做什么,偃林怎么会允许李枕来掺合涂山氏的内政......”

  “未必是六国之意,或许是这李枕与涂山女私交匪浅......”

  议论声中,不乏一些前来观礼的贵族女眷,目光悄悄投向祭台上那身姿挺拔、侃侃而谈的年轻男子。

  李枕虽非绝世美男,但此刻从容自信、挥斥方遒的气度,配合他早已传扬开来的‘贤者’名声,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不少女眷眼中泛起异彩,交头接耳,低声品评着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邑尹。

  涂山袂站在祭台上,眸光微转,落在身旁的李枕身上,心中忽生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远在桐安邑的妲己来。

  为什么,那个在前商覆灭前,只能困于深宫、以美色侍人的女子,却能遇到像李枕这样的人。

  在她最落魄、最危险的时候,被李枕不顾一切地带走,护在羽翼之下。

  而她涂山袂,执掌涂山氏大半对外商贸,常年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见识过不知多少所谓的才俊英杰。

  却从未遇到过如李枕这般,既能洞察世事、又敢行非常之事,既通晓天地至理、又不拘泥古板,关键时刻还能如此坚定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难怪妲己那样曾经心高气傲、眼界不凡的女子,能心甘情愿地褪去华服,跟随在他身边,安于在桐安邑那种地方做个村妇。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微澜,眼神重新变得清明,上前一步,面向全场,声音清越::

  “诸位宗老、卿士、宾朋——”

  “今日秋尝,乃我涂山氏酬谢天地、告成先祖之大典。”

  “若有异议,尽可直言,若无,则当共守吉时,勿令神祖久候。”

  涂山袂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支持涂山敖的几位宗老脸上略作停顿。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应声。

  反对者们或低头,或移开视线,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那位大贞柏瑝,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也只是颓然一揖,退后两步,表示遵从。

  涂山袂等了片刻,见再无反对之声,这才微微颔首。

  她转过身,面向庄严肃穆的宗庙正殿,朗声道:

  “吉时已至,不可再耽!”

  “大贞,依礼——迎神!”

  这一次,命令得到了毫无阻碍的执行。

  大贞柏瑝无奈,却也不敢再违逆,只得整了整衣冠,重新走到台前。

  他深吸一口气,以庄重的语调,将方才被打断的迎神辞,重新完整地吟唱出来:

  “赫赫涂山,列祖在上!”

  “秋实满仓,谨以新荐!”

  “灵狐为使,通灵四方!”

  “恭迎先祖,降临祭场——!

  随着他的吟唱,乐师们再次奏响《迎神乐》。

  埙声悠远,编钟沉稳,建鼓三通,如大地心跳。

  庄严肃穆的旋律再次回荡在广场上空。

  涂山袂率先面向宗庙正殿,缓缓俯身,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身后,所有参祭的涂山氏宗族成员,无论内心作何想法,此刻都不得不跟着俯身叩拜。

  李枕作为宾客,则回到了观礼台。

  奴隶牵出一只纯白灵狐,毛色如雪,目如琥珀。

  狐行至祭台中央,昂首轻鸣三声,尾尖微颤。

  辰时中,开始献祭仪式。

  大贞高声唱喏:

  “一献黍——”

  涂山袂缓步上前,从奴隶手中捧起装有今年最早收获、颗粒最饱满新黍的青铜簋(gui)。

  她缓步走向祖先牌位,将青铜簋小心翼翼地置于案前,随后退后一步,深深叩拜:

  “先祖在上,今岁秋收,黍稷满仓,谨献新谷,以报先祖庇佑之恩德。”

  宗族长老依次上前,各取一小把新谷,置于香案侧,象征全族共享天赐。

  “二献牲——”

  大贞柏瑝强抑心绪,指挥奴隶抬上三牲——鹿、豕、羊,皆洁净无瑕。

  他用锋利的青铜刀,熟练地割取牲畜的左耳和右肩,置于鼎中,随即点燃特制的香草,开始焚烧献祭。

  这是商周时期祭祀中常用的“献首献肩”礼仪,象征着献上最珍贵的部分。

  柏瑝高声吟唱祭辞:“三牲洁净,敬献先祖!”

  “愿先祖护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兵戈不起,宗族昌盛!”

  “三献酒——”

  涂山袂手持青铜爵,从另一尊酒器中舀出清冽的米酒。

  她先将酒缓缓洒在祭台前方的地面上。

  这个环节叫做“奠酒”,敬奉大地与过往神灵。

  随后,涂山袂将爵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以示虔诚。

  接着,她再次斟满酒爵,依次献给前排的宗老和重臣。

  众人接过,皆一饮而尽。

  这“共饮”的仪式,象征着与祖先神灵共飨(xiǎng)酒食,血脉相连。

  辰时末,乐舞起。

  献祭结束后,气氛稍微松弛。

  乐师改奏《安乐》,节奏变得明快欢欣,庆祝丰收的喜悦。

  一队由贵族子弟组成的舞者上场。

  这些舞者皆为贵族子弟,男着青裳,女披素纱,手持禾穗、木镰,动作舒展。

  插秧、除草、收割、扬谷......农事之形,化为礼乐之舞。

  其间穿插狐舞,数名舞者戴白狐皮头饰,身姿轻盈如风,腾跃回旋,似灵狐引路,通达神明。

  商周时期的祭祀乐舞并不追求极致的华丽,更注重“雅正”与对生产生活的尊重。

  乐舞之后,由宗族中最为年长、德高望重的长老登上祭台,展开早已准备好的祝文竹简,用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诵读:

  “涂山氏立族千年,仰赖先祖英灵庇佑,厚土滋养,方有今日仓廪实、丁口繁之盛景。”

  “今谨以新谷醇酒,虔心祝祷。”

  “愿先祖垂怜,继续庇佑我涂山氏宗族血脉绵延,子孙安康乐业。”

  “愿风调雨顺,五谷岁岁丰登。”

  “愿家国和睦,永无兵燹(xiǎn)之灾!”

  祝文读完,全体参祭者再次整齐划一地深深叩拜。

  巳时末,开始分胙。

  这是祭典的高潮,也是最受期待的环节。

  分胙,即将祭祀后的祭品分给众人,象征着祖先将福气恩泽分赐给全族。

  祭肉、新谷,由奴隶分装。

  优先分配的自然是涂山袂、主要的宗族长老、在场的贵族。

  这些人分的是三牲中最好的部位,精瘦肉、肥美的肉块,以及最上乘的新黍。

  祭品被奴隶用洁净的陶器或青铜容器盛装,恭敬地送至各家。

  接下来是甲士。

  仲卫率领参与护卫祭典的甲士们上前。

  甲士们分得的是三牲的内脏、四肢等部分,以及足量的谷物。

  这体现了对军人的重视与犒赏,甲士们领到后,齐齐向祭台行礼谢恩。

  最后是平民。

  广场外围的平民们,由维持秩序的徒兵按户发放少量谷物和牲畜的边角碎肉。

  虽然份量不多,但每一份都被视为“先祖的恩赐”。

  领到的平民无不面露感激,朝着宗庙方向叩拜谢恩。

  整个广场洋溢着一种共享神恩、族裔同心的气氛。

  午时,开始送神仪式。

  乐师奏响《送神乐》,旋律舒缓悠长,与开始的《迎神乐》遥相呼应。

  大贞柏瑝再次登上祭台,面向宗庙,吟唱送神辞:

  “先祖之恩,山高水长,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今祭典既毕,礼成物丰,恭送诸位先祖英灵归位安息。”

  “待得来年秋实累累,再行虔心献祭,祈请降临!”

  涂山袂率领全体参祭者,完成最后的三叩九拜大礼。

  众人肃立,目送着奴隶们将祖先牌位、社神位等,恭敬地请下香案,缓缓送回宗庙大殿之中。

  那只象征吉祥的纯白灵狐,也被小心地牵走,送入宗庙后侧专门饲养灵物的“灵物苑”。

  待一切归位,大贞柏瑝转身,面向广场上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朗声宣布:

  “秋尝祭典,礼成——!”

  声音落下,标志着这场一波三折,最终由涂山袂成功主持的盛大祭典,终于圆满结束。

  平民们在徒兵的疏导下,有序地离开广场,奴隶们开始默默清理祭场。

  接下来是贵族宴饮环节,作为主祭的涂山袂需要在宫殿设宴。

  宴请宗族长老、贵族,以及前来观礼的他国贵族。

  李枕站在观礼台上,看着逐渐散去的喧嚣,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这场大戏,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唱完了。

  涂山袂走至他身旁,轻声道:“今日,多谢了。”

  李枕摇了摇头:“谢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别再来找我就可以了。”

  还好涂山袂能稳住局面,不然今天这种局面,还不得血流成河。

  涂山袂闻言,唇角一扬,嗤笑出声。

  那抹笑意如春水初融,眼波流转间,又恢复了往日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婉。

  “听说你在春猎之时,曾徒手搏虎。”

  她微微偏头,眸光狡黠:“怎么,今日这点小场面,还能吓到你这位桐安猛士?”

  李枕侧目看她一眼:“这还叫小场面?宗庙之前,甲兵环伺,废储夺权。”

  “要不是你早有安排,此刻怕是血已染阶。”

  “我倒是好奇……涂山亚都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你是怎么控制城中守军,让他们临阵倒戈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军饷的说法,甲士都是靠着封的田地活着的。

  徒兵更是义务兵,没有月钱,就是临时喊来服役的庶民。

  这种族兵属性的士兵,一般都是听从族中安排统领他们的人,那些人再直接听命于涂山亚。

  涂山袂眨了眨眼,丰润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谁告诉你……我控制了城中守军?”

  李枕脸色微微一变,拱手一礼:

  “家里还有点事,我老婆快生了,饭我就不吃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