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终末沙海的风声-《末法考古录》

  沉沉风啸,卷着细碎得如刀锋般的沙粒,在灰黄天幕下呼啸横扫。沈砚立在风口最前方,披风猎猎,像一柄插在荒野中的黑铁长刀。

  “这里就是——终末沙海的边缘。”

  他低声道,声音几乎被风吞没。

  脚下的沙,无比怪异。不是寻常砂砾,而像是被烧灼过的骨粉,踩上去会微微下陷,发出细碎的咔嚓声。每走一步,都像踩碎一段死者的指骨。

  祁澜紧紧抓着面巾,挡住扑面而来的锐沙,眼神却牢牢盯着前方那一片暗沉无光的沙海。

  “沈砚,你确定那股残缺的古灵印记,是从沙海深处传出来的?”

  沈砚点头,眼眸比风沙更沉:“没错。那股波动……和我们在‘荒帝陵’见到的古碑刻纹同源。”

  顿了顿,他又补充:“但更古老。”

  周遭风沙骤然一顿——仿佛天地也为这句话屏息。

  余槐背着一捆符器,苦笑:“比荒帝时期更古老?这地方不会是真传说中的‘黄泉断涡’吧?那可是连古修士都避而远之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尖锐而怪异的嘶鸣从沙海深处传来,像死物在呻吟,又像某种被封禁极久的存在在苏醒。

  祁澜骤然一抖:“那是什么声音?”

  沈砚眯起眼:“不是活物……是某种‘回声’。”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道古纹残印,是他从碎裂的“逆命碑片”中得来的碎片。此刻那纹路隐隐发光,竟像被沙海呼唤。

  余槐倒吸冷气:“它……在响应?”

  “不是响应。”

  沈砚声音微低。

  “是警告。”

  “警告我们,前方有什么东西……连它都惧怕。”

  风沙突然抽紧,形成一道直立的沙墙,像是大地被撕开了一道巨大裂缝。裂缝深处,一片沉黑的虚洞若隐若现。

  祁澜忍不住倒退半步:“这……像空间裂口!怎么可能在凡土沙海出现这种规模?”

  沈砚却盯着那片黑暗,没有退。

  他忽然抬起右手,将灵识沉入逆命碑纹。下一瞬,那纹路爆发一声轻鸣,像是被什么唤醒,竟主动逸散出一缕淡金色光丝。

  光丝飘入沙海。

  沙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先是轻微震动,像心跳。

  接着——整个沙海轰然翻动!

  “后退!”沈砚低喝。

  祁澜与余槐迅速退至更后方,但风沙卷起的瞬间,天地间浮现出无数……影子。

  那些影子没有实体,像是无数古代修士死亡的残光,被凝固在沙海中亿万年,此刻却因那一缕金光而被撕扯、唤醒。

  祁澜瞳孔骤缩:“魂影?!怎么可能这么多——”

  沈砚目光沉冷:“不是魂影。”

  他语气越发深沉。

  “是被某种存在吞噬后留下的‘记忆外壳’。”

  余槐毛发直立:“那这东西得强到什么程度……?”

  沈砚没有回答。

  因为他已经看到,在影子海的深处,那黑色虚洞里,有一双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睛,缓缓睁开。

  仿佛睁开一双时间的眼。

  沙海骤然寂静。

  连风都仿佛凝固。

  那目光落在沈砚身上的刹那,他只感觉灵魂深处某个极隐秘的角落被照见——像被看穿了过去与未来。

  祁澜脸色一白:“沈砚,你……”

  沈砚却缓缓吐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看到了。”

  “什么?”余槐问。

  “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沈砚抬眼,眼底风沙狂舞,却被一丝骇然替代。

  他一字一句道:

  “——‘天渊之主’。”

  话音刚落。

  那双透明的眼睛微微收缩,像是在确认什么。

  下一瞬,虚洞深处传来一道古老、破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原来,是你……”

  风沙再次爆发,天地仿佛崩裂。

  声音来得突兀,却仿佛跨越无数纪元,从遥远的古代废墟深处传来。

  祁澜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它在……和我们说话?”

  “不。”沈砚握紧逆命碑纹碎片,神情罕见地凝重,“它在对我说话。”

  虚洞中的透明双瞳缓缓眨动。每一次眨动,都牵动着风沙的流向,像是在改变整个终末沙海的呼吸节奏。

  余槐艰难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古灵?遗种?还是某种……超越等级的存在?”

  沈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凝视那双眼睛。

  忽然,他喉间涌起一阵奇异的震颤,那声音竟直接在他的识海深处响起:

  “……你身上……有‘祂’的气息……”

  沈砚心头一震。

  祂?

  又是那个指代。

  自荒帝陵开始,他便一次次听到古老存在提及这个模糊的“祂”。那不是一个人名,而像是某种不该被提起的级别。

  风沙突然停滞。

  透明的眼睛继续在沈砚识海里开口:

  “……你,被祂……选中了。”

  沈砚微皱眉:“我并无接受任何选中。”

  虚洞深处像传来一声轻笑,但那笑意冰冷无比,像用万年封冻的雪刃划过灵识。

  “不,祂不会征求你的同意。”

  沈砚抬起逆命碑纹碎片,淡金色纹路像被热力灼烧,开始剧烈跳动。

  祁澜担心得大喊:“沈砚,把那东西丢掉!那双眼睛盯着的就是它!”

  然而,那透明的眼瞳却在下一瞬骤然放大,像深渊扩开。

  天地随之震颤。

  “——终末之子。”

  沈砚被那声音震得神魂一顿,胸口闷痛,步伐踉跄半步。

  祁澜急冲上来扶住他:“你怎么样?!”

  沈砚喘息片刻,摇头示意无碍,但额角的冷汗却滴落在风沙上,被瞬间蒸成白雾。

  透明双瞳收缩,似是看清了什么。

  “……你尚未觉醒。”

  “觉醒什么?”沈砚问。

  那双眼睛不再回应,而是缓缓闭合。

  天地风沙骤然大作。

  周围无数“记忆外壳”般的魂影像受到驱赶,疯狂涌向虚洞深处,像倒卷入某个看不见的吞噬之口。

  终末沙海在震动,像是在进行一场巨大的迁徙。

  余槐大喊:“它要吞回所有影子!我们得离开!”

  祁澜咬牙:“不行!沈砚还没——”

  沈砚却抬手阻止她,目光死死盯着正在闭合的虚洞。

  “不。”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无比坚定:

  “我必须知道……它刚刚说的‘觉醒’是什么。”

  祁澜急得眼眶发红:“你这是在往深渊里跳!你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吗?”

  沈砚嗓音低沉:

  “正因为我不清楚——我才必须问。”

  就在虚洞最后一丝缝隙即将合上的瞬间,一道极细微的光芒从内部射出。

  那是金色的。

  极为纯粹的金色。

  仿佛穿透了时间,直击沈砚的眉心。

  沈砚眼前一白——

  下一瞬,他看到了一个画面。

  不是风沙,也不是虚洞。

  而是——

  无数倒塌的古城……

  庞大如星海的巨影伫立天地……

  一块破碎的石碑静静浮在虚空……

  石碑上只有三个字:

  ——天渊碑。

  光芒在沈砚识海中炸开。

  画面消失。

  虚洞彻底闭合。

  风沙重归沉寂。

  祁澜猛地抓住沈砚的手臂:“沈砚!你看到了什么?!”

  沈砚睁开眼,瞳中金光未散。

  他喉结滚动,声音嘶哑而低沉:

  “我看见了……”

  “天渊碑的……碎片。”

  余槐倒吸冷气:“天渊碑?!那不是——”

  沈砚抬手,逆命碑纹碎片上金光正一点点熄灭。

  但在熄灭前,它微微震动,显现出一条极短却清晰无比的新纹路。

  沈砚缓缓念出那纹路代表的含义:

  “——‘天渊,将开。’”

  风沙骤停,天地死寂。

  三人皆寒意彻骨。

  终末沙海的风声,在这一刻变得像是某种预告。

  某种正在靠近的大事。

  沈砚低声道: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