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祖庙深处的第三口棺-《末法考古录》

  冷风从断壁间卷入,吹得火光摇曳。沈砚抬手按住石壁,指尖触到的冰冷纹路,像是沉睡千年的兽脊,隐隐透着呼吸。

  ——祖庙第三层,终于到了。

  这里比前两层更黑、更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碎裂的青砖间埋着些许焦黑骨灰,像是被什么力量瞬间蒸发了生机。沈砚蹲下,捏起一撮灰烬,微微皱眉:

  “这是……神识被抽空后留下的残渣。”

  旁边的秦稚也脸色一变:“那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符奴,就是这么来的?”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看向最深处。

  火光照去,终于勾勒出那具——第三口棺。

  与前两口棺朴素的样式不同,这一口棺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金石纹,纹理似水流,像是在以极慢的速度流动。棺盖半空浮着,没有完全合拢,缝隙间不断有淡青色雾气溢出。

  雾气中有微弱的啼哭声。

  像婴儿,却又带着某种老成的……怨意。

  秦稚被寒意震得掌心发白:“沈砚,这东西……不会就是‘生胎’吧?”

  沈砚目色微沉:“不,是更邪的东西。”

  他抬手,用灵光在空气中画了一道锁印,试图探查棺内情况。灵光刚触到青金雾气,便被一股尖锐力量撕碎,甚至震得他的手腕一麻。

  “它在反噬我的灵意?”沈砚语气冷下几分。

  下一刻——

  棺材“吱呀”轻响。

  不是被打开,而是自己往外吐出了一缕更浓的青雾。

  雾气落到地面的瞬间,一具被吸干的符奴尸体猛地抽动,像被活化一般爬了起来,浑身抽搐、眼窝空洞,却直直盯着沈砚。

  秦稚脸色煞白:“完了,又是这种!”

  但沈砚却没有退后,他盯着那口第三棺,语气极低:

  “不是它在操控——是棺里的人想出来。”

  话音刚落,所有尸体同时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随后——扑了上来!

  沈砚眼底灵光骤亮,身体前倾,气势一瞬提升到极限。袖中灵印飞舞,一掌拍出,掌风如展开的纸雁,将前方尸体全部震飞。

  地面裂开,尘灰翻卷。

  但尸体们没有停。

  似乎不再依靠本身的残魂,而是被某种力量粗暴牵引,只为一件事——拖住沈砚。

  沈砚瞬间意识到不对:“它想利用混乱逃出棺!”

  他不再恋战,直接朝棺材冲去,在冲刺的瞬间,灵识迅速扩散,试图提前锁住棺内那股诡异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快接近棺材的一瞬——

  棺内突然传出“咯咯咯……”的婴儿笑声。

  不是哭。

  是笑。

  那声音带着奇异渗人的愉悦,像在嘲弄,又像在欢迎猎物靠近。

  秦稚背后汗毛全部炸开:“沈砚小心——它醒了!”

  青金雾气猛地炸开,化作一只拥有婴儿形态却四肢极长的影子,从棺中半爬半浮地探了出来。

  它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白得像新生陶胎,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眼睛、嘴角。

  沈砚心口一紧:“是……成形中的‘先民胚相’!”

  他抬手欲封印,可影子比他更快,像影子般滑行至他旁侧,一只新形成的眼睛骤然睁开。

  青色竖瞳。

  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怨灵更冷。

  下一秒,那胚相发出如婴儿吸吮般的声音,直扑沈砚的胸口。

  ——它要吸走他的神识!

  “想夺我识?!”

  沈砚灵海轰然一震,识海中“九幽骨匣”图影骤亮,猛然反震出去。

  轰!

  青雾炸裂,胚相被震退数丈,紧贴石壁,发出难听的扭曲声。

  可它的身体没有破碎,只是……笑得更大了。

  仿佛被激怒,又仿佛在期待更强的猎物反击。

  沈砚低声道:

  “秦稚,退到我身后。这东西……还没完全‘生’出来,但已经具备了先民的一部分能力。”

  秦稚声音发抖:“那现在怎么办?”

  沈砚握紧手中灵印,眼底光芒如刀:

  “把它打回棺里——在它彻底成形之前。”

  青金雾气像被搅乱的水面般翻卷,胚相贴在石壁上,四肢以不正常的方式扭曲伸展,像某种正在学习“人形”的幼兽。它没有嘴,却突然从胸腔处裂开一道缝,发出嘶嘶声。

  秦稚被那声音震得耳膜发痛:“它这是……用胸腔在发声?!”

  沈砚没有回答,他正观察胚相身上不断浮现的符纹——那些纹路带着先民遗印,和《骨匣图录》中的某些禁纹极其相似,但又更古老、更原始。

  “它在模仿我。”沈砚低声道。

  秦稚一愣:“模、模仿你?”

  沈砚目光冷定:“它是在以吸取的‘识息’为模板,学习我释放灵印的轨迹。”

  话音未落,胚相的四肢突然分裂出数条影子般的小臂,每一条都在空气中画着不成形的灵印轨迹。虽然生涩,却带着惊人的学习速度。

  秦稚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根本不是灵胎,是……灵智的雏形!”

  沈砚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判断:“一旦让它学会人类灵术,它会立刻跳级——从‘胚’变成真正的伪先民。”

  他不能给它时间。

  沈砚灵识流动,瞬息踏前一步,身形如燕掠空,掌中灵印凝聚成形。印面上九幽骨纹浮动,显露出极强的封灭性质。

  “灭识封灵——!”

  掌印甫一推出,空气像被压缩般发出爆鸣。掌印落在胚相身上,青金雾气飞散,化作无数细碎光点。

  但就在掌印即将把胚相完全拍进石壁的瞬间——

  啪!

  胚相胸口裂缝猛地张大,竟然伸出一只形同婴儿的小手,准确抓住了掌印的核心。

  秦稚惊得声音都破了:“它——抓住了你的灵印?!”

  沈砚眼底第一次闪过惊色。

  掌印被抓住的瞬间,那只青白的小手迅速枯萎,却在枯萎的同时,胚相本体的纹路亮到刺眼。它竟然在……吞吸掌印中的封灭力量。

  不是被压制,而是在“吃”。

  “学得倒快。”沈砚冷声。

  话虽如此,他的识海却已经警告了一次——这种东西若不立刻处理,可能会变成真正的灾厄。

  下一刻,那只小手连同掌印一起化作青雾,被吸进胚相胸腔,胚相的身体迅速生长了一寸,骨骼拉长,四肢愈发像成人。

  它抬起头,胸口裂缝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嘶咯”声。

  秦稚退到沈砚背后,声音微颤:“它是不是……越吸你力量越强?”

  沈砚抬手按住她:“退后,再退远些。”

  他的声音极冷:“它挑错对象了。”

  沈砚体内的灵识突然一沉,一道幽暗深邃的气息在识海深处展开——

  九幽骨匣。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整个祖庙第三层像是被压上一层无形阴影,连青金雾气都因那股力量而停滞一瞬。

  胚相身体微微抽搐,第一次表现出退缩。

  “怕了?”沈砚低语。

  九幽骨匣的气息并不是普通封印,而是——吞噬先民残识的古遗器息。

  胚相本能地察觉到威胁,却依旧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前窜,像被“饿”到极限般扑向沈砚。

  “它还是要吸你!”秦稚急喊。

  沈砚双眼骤亮:“那就让它吸——吸进去。”

  他抬指点在自己眉心,一道暗金识线瞬间从识海抽出,与九幽骨匣的影像重合,化为一枚刺目的“匣印”。

  就在胚相扑来的刹那,沈砚将那枚匣印按在它额心!

  轰——!

  青金雾气像被点燃一般炸开,祖庙墙壁震动,巨大声浪在整个空厅回荡。

  胚相身体被直接按回墙上,四肢疯狂扭动,发出嘶哑到撕裂的尖鸣。

  匣印开始吞噬它吸来的力量,反向侵入胚相体内的纹路。

  它第一次露出“恐惧”。

  但……

  它不退反进。

  像是被某种死命的指令驱使,胸口裂缝猛地张开,直接咬住了沈砚的手腕!

  青金雾气逆流而上。

  沈砚眉头一紧:“它在反吞我的识息?”

  秦稚惊到快哭出来:“沈砚!!”

  沈砚没有后退,他反而闭上眼,识海深处那道古老的骨匣虚影缓缓显现。

  “吞得倒快。”

  “那就给你吞个完整的。”

  沈砚抬起另一只手,五指微张,识海中骨匣的影像猛然打开一道缝。

  匣腔深处的幽光如潮水般涌来。

  ——那不是灵力,而是能吞噬“先民胚识”的力量源泉!

  青雾瞬间被压制。

  胚相身体扭曲得像被硬生生折断,却依旧死死咬住沈砚的手腕。

  下一瞬——

  整个石壁上的纹路开始亮起,像是被胚相的苦难唤醒。

  沈砚心底骤然一沉:

  “不对……它不是害怕,而是在——唤醒整个祖庙的第三层!”

  石壁纹路像被灵血浸透,一道道古老线条亮到发白,青金雾气在纹路间涌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状图案。

  秦稚瞳孔骤缩:“这……这是某种阵眼?它在启动祖庙机关?!”

  沈砚也意识到不妙。

  胚相不是单独存在,它是第三层祖庙的“钥匙”之一。

  它的痛楚与挣扎,正在唤醒这片古遗迹的更深层力量。

  “松口。”沈砚收声冷厉,“松——”

  胚相非但不松,反而更像疯狂地吸附,胸腔裂口蠕动,刺耳的“嘶咯”声越来越密。

  就在这时——

  环状图案的中央,突然浮出一只巨大的“眼”。

  不是实体,但像是用雾气构成的先民之眼,浑浊而古老,带着冰冷审视。

  秦稚吓得脚下一软:“它醒了……祖庙的‘守视溯目’被唤醒了!!”

  沈砚眼神瞬间变刀锋般锐利。

  守视溯目——

  是古先民用于“识别同族”与“抹杀入侵者”的遗留禁制,一旦启动,会自动追踪一切不属于先民血识的生物。

  包括他们。

  石壁上无数青金符纹开始旋转,整个第三层宛如活过来。

  沈砚深吸了一口冷气,灵识全部灌入九幽骨匣的投影。

  “再不解决掉它,我们都得留在这里。”

  沈砚稳住手腕上的胚相,任由它咬着,但骨匣的力量瞬间加强——

  嗡!!!

  骇然的识潮从他全身涌出,宛如一口渊深的黑井,被强行倒扣在胚相头顶。

  胚相身体疯狂痉挛,四肢折断又愈合,像被千百次撕开又缝上。

  秦稚不忍直视,却又无法移开眼。

  “沈砚……你这是在用识海硬镇它?!”

  沈砚额角青筋跳动,声音冷得像铁石:

  “它想吞我?”

  “那我让它记住——什么叫底线。”

  轰!!!

  骨匣虚影彻底压下!

  胚相像被拍进泥沼,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瞬间炸裂,青金雾气全数爆散。

  那只咬着沈砚手腕的小手霎时枯萎崩碎,胚相的胸口裂缝从内部炸开。

  它的身体像被从中拉扯开,雾状血丝向骨匣汇聚。

  秦稚捂住耳朵:“它要……被你吞掉了?!”

  “不。”沈砚纠正,“它在被‘回收’。”

  九幽骨匣本就是先民遗器的终极对立面,它正在把胚相体内残留的古识全部收回——如同清算。

  渐渐地,胚相的挣扎变弱,雾状身形被抽得越来越薄,最后只剩下一点极弱的青光,被沈砚握在掌心。

  秦稚怔住:“它……死了?”

  沈砚摇头:“被封回源识。暂时无法作祟。”

  他将那点光封进骨匣虚影中,整个第三层顿时静了半分。

  然而——

  守视溯目仍在。

  那只巨大雾眼依旧悬在半空,缓缓转动,开始锁定他们的气息。

  “它还没停……它把我们当成入侵者!”

  秦稚惊呼。

  沈砚的目光第一次显露出沉重。

  胚相是触发,但不是控制者。

  整个第三层祖庙真正的禁制,远比他们预估的更古老——也更危险。

  雾眼发出一声低沉如雷的嗡鸣。

  石壁符纹像水波一样扩散,空气变得像粘稠的湖面,脚步都开始沉重。

  秦稚艰难抬手:“沈砚……它要……封我们?”

  “不,是要‘抹除’。”

  沈砚抬头凝视那只雾眼,眼中光芒一寸寸冷下来。

  如果说前面只是被动应对,那么此刻,沈砚识海深处的某个禁印开始松动。

  那是他一直不愿启用的底牌。

  “躲不开。”

  “那就把它——逼回去。”

  沈砚抬起双手,十指如剑,一寸寸划出先民古印的轨迹。

  秦稚惊到忘了害怕:“你在用先民印?!”

  “既然它要认后裔。”

  沈砚声音低沉,像压在深井底部的刀锋。

  “我就让它认——我是先民‘敌裔’。”

  最后一个手印落下。

  九幽骨匣的影像在他背后轰然展开。

  轰——!!!

  整座第三层祖庙同时震动!

  守视溯目那只巨大的雾眼骤然一颤,像被什么至高禁忌触碰。

  符纹乱闪。

  气息倒卷。

  沈砚吐出最后一句冷声:

  “看清楚——我来,是收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