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黄河雨汛-《穿越明末争霸大海》

  单县,山东河南交界处。

  四月初八这天的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

  王老栓被雨声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看了看窗外。

  天还黑着,屋檐水哗哗地淌,跟泼水似的。

  他嘟囔了句“这鬼天气”,翻个身又睡了。

  等天亮起床,雨小了点,但还没停。

  院子里积了水,得趟着过去开院门。

  王老栓披了件蓑衣,踩着泥水走到村口。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已经聚了几个人,都是早起看地的。

  “老栓哥,这雨下得邪性啊。”邻家汉子张二狗叼着旱烟杆,眉头皱着。

  “咋了?”

  “我活了四十多年,没见过四月初就下这么大的雨。”张二狗指着远处,“你看咱那几亩麦子,都倒伏了。

  再这么下,怕是要烂地里。”

  王老栓也愁。

  他家五亩地,三亩麦子两亩高粱,这一场雨下来,麦穗都耷拉了。

  正说着,村道上传来马蹄声。

  两匹马冒着雨过来,马背上的人穿着青布衣裳,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老乡,打听个路。”为首那人勒住马,声音温和,“往黄河大堤怎么走?”

  王老栓愣了愣:“黄河大堤?往西走十里,再往北五里。你们去那儿干啥?”

  “商栈的,去验货。”那人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递过来,“谢了。”

  等两人骑马走远,张二狗啐了一口:“又是商栈的人。最近这些人老往黄河边跑,也不知道捣鼓啥。”

  “管他呢,有钱拿就行。”王老栓把铜钱揣怀里,“走,看看地去吧。”

  十里外,黄河大堤。

  两匹马停在堤下。

  马背上的人下了马,掀开斗笠——正是单县商栈的管事周文启。

  他三十出头,长得斯文,但眼神精明。

  旁边那个是审计局的陈七,干瘦干瘦的,话不多。

  两人踩着泥泞爬上大堤。

  眼前是宽阔的黄河,黄浊的河水滚滚东去,水位明显比前几天高了不少。

  “周管事,你看。”陈七指着堤坝根部,“那儿,已经开始渗水了。”

  周文启眯着眼看去。

  堤坝下果然有几个地方在往外渗黄水,不大,但看着刺眼。

  “记下来。”他说。

  陈七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用炭笔唰唰记着。

  这年头能用纸笔的人不多,但商栈和审计局的人都受过训练,识字记账是基本功。

  “还有那边。”周文启指着上游方向,“去年修的加固段,石头都松了。”

  两人沿着大堤走了两里地,一边走一边记。

  雨水打在蓑衣上啪啪作响,衣服早就湿透了,但没人说停。

  走累了,就找个避雨的地方歇会儿。陈七掏出干粮——硬邦邦的杂粮饼,两人分着吃。

  “周管事,你说东家为啥这么在意这黄河?”陈七边嚼边问,“咱们商栈的买卖,跟黄河八竿子打不着啊。”

  周文启喝了口水,看着浑浊的河水:“东家让干啥就干啥,别多问。”

  “我就好奇。”陈七压低声音,“不光是看堤坝,还让屯粮、屯盐、屯药材……单县三个仓库都快堆满了。这架势,像要出大事。”

  周文启没接话。

  他心里也嘀咕。

  来单县两年了,东家的除了让在这边开商栈买卖,让收什么,让卖什么,都很正常,商栈的效益也一直不错。

  但今年开年就不一样,开年后,东主除了让屯集大量的粮食药材之外,还让人从黄河两岸大量招募当地人。

  四月初,登莱府的商栈总管就传来密令:今年雨水可能异常,密切监视黄河水位,囤积物资,尽量疏散沿河百姓。

  这不明摆着黄河要决堤的迹象吗?东主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怎么疏散?

  总不能挨家挨户说“黄河要发大水,快跑吧”——那不得被当疯子抓起来?

  只能想别的办法。

  回到单县城里的商栈,周文启换了身干衣服,开始处理日常事务。

  单县商栈不大,主要收当地的棉花、花生,卖南边的布匹、杂货。

  但开年后多了项新业务:招工。

  “周掌柜!周掌柜在吗?”门外有人喊。

  周文启抬头,是城西的李铁匠,带着两个儿子。

  “李师傅,快进来坐。”周文启笑脸相迎。

  李铁匠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周掌柜,您上次说招工去南边……还招吗?”

  “招!一直招!”周文启招呼伙计上茶,“怎么,李师傅想通了?”

  “想通了。”李铁匠叹口气,“这雨下个没完,打铁的生意也淡。听说南边工钱高,还管吃住……就是不知道,具体去哪儿?”

  “去福建。”周文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咱们东家在那边开了矿,缺铁匠。一个月三两银子,包吃住,干得好还有赏。家属愿意跟去的,给安排住处,孩子能上学堂。”

  “三两?!”李铁匠眼睛都直了。

  在单县,他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一两多。

  “千真万确。”周文启拿出一纸契约,“签了,先付一个月安家费。五月初就出发。”

  李铁匠咬了咬牙,按了手印。

  送走李铁匠,陈七从里间出来:“周管事,这是今天第五个了。”

  “还不够。”周文启看着窗外又下起来的雨,“沿河那几个村子,得想个狠招。”

  “什么狠招?”

  周文启沉吟片刻:“买地。”

  “买地?”

  “对。”周文启眼里闪过一丝决断,“就说东家要在黄河边建货栈,高价收地。谁卖地,除了地钱,还安排去南边做工——就像李铁匠那样。”

  陈七倒吸一口凉气:“那得花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周文启想起登莱总管的话——不惜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雨断断续续,但没停过。

  有时一天下两三场,有时阴着不下,但空气湿得能拧出水。

  单县沿河的几个村子,开始流传一个消息:有个南方来的大商人,要在黄河边建大货栈,高价收地。一亩旱地给六两,水田给十两——这价比市价高了三成不止。

  起初没人信。哪有这种好事?

  直到王老栓家把三亩水田卖了,实实在在拿到三十两银子,还签了去南边做工的契约——他大儿子去,一个月四两银子,包吃住。

  这下炸锅了。

  张家卖了两亩,李家卖了一亩半……不到十天,沿河三个村子卖出去两百多亩地。

  卖了地的人家,青壮大多签了工契,准备五月初跟商栈的船队去南方。

  老弱妇孺也有安排——商栈在单县城外买了块地,建了几排简易房,说可以暂时住着,等南边安顿好了再接过去。

  有人问:“为啥非得去南方?在本地找活儿不行吗?”

  商栈的人答得滴水不漏:“东家的买卖主要在南方,那边缺人。在本地……没那么多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