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丈母娘不是娘》

  皖南县委大院的围墙很高。

  灰色的砖墙上刷着巨大的白色标语。

  门口的警卫背着枪,站得笔直。

  孙大成紧了紧身上的旧布衫。

  他拍打掉裤腿上沾染的稻草屑。

  那股子混合着汗味和尘土的味道,怎么也拍不干净。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大门走去。

  跟警卫登记了名字。

  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盘问。

  他身上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沉稳劲儿,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县委办公楼是一座苏式建筑。

  红砖外墙,高大的木窗。

  走廊里铺着水磨石的地面,脚步踩上去,会有空旷的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还有旧报纸受潮后的霉味。

  孙大成找到了挂着“书记办公室”牌子的木门。

  门虚掩着。

  他抬起手,骨节粗大的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扣了两下。

  “进。”

  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利落劲儿。

  孙大成推门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

  两组书柜,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桌上堆满了文件和报纸。

  一个穿着灰色列宁装的女人正伏案疾书。

  她低着头,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头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显得干练。

  鬓角处,隐约能看见一两根刺眼的银丝。

  那是岁月的痕迹。

  也是这一年三十五岁的林曼依,至今未嫁的证明。

  “什么事?放在桌上就行。”

  林曼依头也没抬。

  她以为是秘书送文件进来。

  孙大成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也是曾经在他身后,还要他护着的政委。

  如今,她已经是这皖南县的一把手了。

  屋里安静下来。

  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走针声。

  林曼依察觉到了异样。

  那是一种直觉。

  她猛地抬起头。

  手中的钢笔停在了半空。

  那双原本充满了威严和疲惫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了。

  瞳孔里倒映出门口那个高大、粗糙的男人身影。

  “大成?”

  林曼依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真的是你!”

  她绕过办公桌,快步走了过来。

  脸上的严肃和威严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笑容,让她的眼角炸开了几道细纹。

  却也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你怎么来了?”

  林曼依走到孙大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她的目光落在他沾着草屑的肩膀,还有那双磨损严重的布鞋上。

  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

  “来县里送稻草,顺道来看看你。”

  孙大成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在这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送稻草?”

  林曼依眉头微皱。

  她知道农村的日子苦。

  “还没吃饭吧?”

  孙大成摇了摇头:“没呢,正想着请你出去吃顿饭。”

  “请我?”

  林曼依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她指了指孙大成那干瘪的口袋。

  “你能有几个钱?”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笑,只有熟稔的调侃。

  “还是我请你吧。就冲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她说着,转身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在这个县城,哪有让你掏钱的道理。”

  孙大成急了。

  他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不行,说好了我请就是我请。”

  他虽然没什么钱,但这次出来,王玉霞特意给他塞了五块钱。

  那是她攒下来的工资。

  在这个一碗面只要几分钱的年代,五块钱是一笔巨款。

  “我有钱。”

  孙大成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发出“啪啪”的响声。

  “玉霞给的。”

  林曼依拿外套的手顿了一下。

  玉霞。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她的心口。

  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变。

  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光芒微微暗淡了一瞬。

  “行,你有钱,你是大款。”

  她把外套披在身上,一边扣扣子,一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

  “还有十五分钟才下班。”

  “这是规定,我不能带头早退。”

  林曼依指了指旁边的木椅子。

  “你先坐会儿,我把这点文件批完。”

  孙大成点点头。

  他老老实实地走到椅子旁坐下。

  屁股刚沾上椅子面,又觉得不自在。

  他挺直了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

  坐姿端正得像是在开连队会议。

  林曼依重新坐回办公桌后。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孙大成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心里却在打鼓。

  文致远的事,该怎么开口?

  这媒人,可不好当。

  特别是给县委书记当媒人。

  他抓了抓头发。

  又挠了挠耳朵。

  视线在屋里乱飘,就是不敢在大着胆子看林曼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烤。

  就在孙大成抓耳挠腮,琢磨着开场白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身材微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顶。

  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

  在灯光下,那脑门亮得有些晃眼。

  这是县长。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林书记,关于那个水利修缮的……”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县长看到了坐在墙角的孙大成。

  孙大成这身打扮,实在太显眼了。

  一身旧衣,裤腿卷着,脚上是一双千层底。

  坐姿却像个标枪。

  这显然不是来汇报工作的干部。

  也不是来上访的群众。

  哪有群众敢这么大马金刀地坐在书记办公室里,还一脸的纠结?

  县长的目光在孙大成和林曼依之间来回扫视。

  林曼依头也没抬,手中的笔依旧没停。

  “这位是?”

  县长试探着问了一句。

  林曼依正在思考文件上的批示。

  随口答了一句。

  “哦!这是孙大成同志!”

  语气自然。

  熟稔。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

  县长的眼睛瞬间亮了。

  孙大成。

  这名字没听过。

  但是林曼依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能让被称为“铁娘子”的林书记直呼其名。

  还能在这个时间点,大模大样地坐在办公室里等人下班。

  这关系,能简单吗?

  县长那个光秃秃的脑袋里,瞬间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林书记三十五岁未婚。

  这是全县机关单位都知道的老大难问题。

  也是上面领导关心的重点。

  原来,是早就有了人啊!

  看这男人的气质,虽然穿得土,但那股子精气神,一看就是当兵出身。

  这就对上了!

  县长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我懂了”的暧昧。

  他快步走到孙大成面前。

  伸出双手,一把紧紧握住了孙大成那双粗糙的大手。

  “哎呀!孙大成同志!”

  县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热情。

  孙大成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懵了。

  他被迫站起身,手被对方握得生疼。

  “你好……”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反光的脑门。

  “谢谢你啊!”

  县长用力摇晃着孙大成的手,一脸的感激涕零。

  “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终于帮我们的林书记解决了单身问题!”

  “这也是我一直头疼的问题啊!”

  县长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孙大成脸上。

  “你说说,林书记这么优秀的同志,总不能为了干革命,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现在好了,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我代表咱们县委班子,代表咱们单位,对你表示十分的感谢!谢谢谢!”

  空气凝固了。

  孙大成张大了嘴。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短路了。

  这都哪跟哪啊?

  什么解决了单身问题?

  什么终身大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曼依。

  办公桌后面。

  林曼依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被折断了。

  黑色的墨水溅在了文件上。

  晕染出一片刺眼的污渍。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那不是害羞。

  那是恼怒。

  是被戳中了痛处后的羞愤。

  三十五岁未婚。

  这本来就是她心底的一块疤。

  现在,被这个秃头县长,当着孙大成的面,血淋淋地揭开了。

  还配上了那么一番自以为是的祝贺。

  这简直是在她的雷区上蹦迪。

  “你这个乌兰巴托!”

  林曼依猛地站起身。

  一声怒吼,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县长被这一嗓子吼得一哆嗦。

  握着孙大成的手也松开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曼依。

  “乌……乌兰巴托?”

  他没听懂。

  这是什么骂人的话?

  蒙古首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曼依已经绕过办公桌,大步冲了过来。

  她那张平日里冷静睿智的脸,此刻布满了寒霜。

  “你在胡说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

  “谁让你乱点鸳鸯谱的?”

  林曼依伸手,一把揪住县长的胳膊。

  别看她是女同志。

  当年在战场上,也是扛过枪、背过伤员的。

  手劲大得很。

  县长那一身虚肉,哪里经得住她这么拽。

  踉踉跄跄地就被推向门口。

  “哎哎哎!林书记,我这是好意……”

  县长还在试图解释。

  “闭嘴!”

  林曼依根本不听。

  “赶紧给我出去!”

  “砰!”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把县长那张错愕的脸,还有那个反光的脑门,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走廊里,隐约还能听到县长那句没说完的“恭喜”。

  屋内。

  死一般的寂静。

  林曼依背对着大门,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的手还按在门板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孙大成站在原地。

  他看着林曼依的背影,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笑。

  刚才那个县长的样子,确实滑稽。

  可他又不敢笑。

  现在的林曼依,就像一颗拉了弦的手榴弹。

  随时都会炸。

  他咧了咧嘴,试图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林曼依猛地转过身。

  那双带着怒火的眼睛,直直地射向孙大成。

  正好捕捉到了他那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火上浇油。

  “你呲着嘴干什么?”

  林曼依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尖锐。

  “看笑话是吧?”

  “觉得我嫁不出去很好笑是吧?”

  孙大成冤枉啊。

  他连忙摆手:“没……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你还不赶紧出去?”

  林曼依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她现在谁也不想见。

  特别是孙大成。

  在这个男人面前,被别人谈论这种话题,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出去!”

  她又指了指门口。

  孙大成知道,这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

  女人生气的时候,讲道理就是找死。

  这是王玉霞教他的。

  他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帽子,扣在头上。

  “那……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像只受惊的兔子。

  迅速窜到了门口,拉开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动作之快,堪比当年躲避敌人的探照灯。

  走廊里。

  孙大成靠在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心跳得有点快。

  这林政委的脾气,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啊。

  那是真辣。

  跟朝天椒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林曼依走了出来。

  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衣服上的褶皱被抚平了。

  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

  只剩下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看都没看孙大成一眼。

  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高跟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节奏很快。

  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孙大成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县委大院。

  谁也没说话。

  夕阳已经落山了。

  天边只剩下一抹暗红色的余晖。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泛黄。

  风一吹,落下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

  气氛有些沉闷。

  林曼依走在前面。

  她的思绪,像这晚风一样乱。

  那个秃头县长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当年。

  她被国民党保密局的人抓了。

  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水牢里。

  水漫过胸口,冷得刺骨。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

  硝烟中,冲进来一个人,正是孙大成。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二话不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背在背上。

  他的后背很宽,很热。

  那股热度,透过湿透的衣服,一直暖到了她心里。

  虽然,他后来娶了别人。

  可那份悸动,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怎么拔也拔不掉。

  她不是不想嫁。

  她是心里住了一个人,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就像刘翠花一样。

  她们都是傻女人。

  守着一份无望的念想,把自己的青春,一点点熬干。

  林曼依深吸一口气,把眼角的湿意逼了回去。

  她放慢了脚步。

  身后,传来了孙大成沉稳的脚步声。

  孙大成也在想心事。

  他看着林曼依挺拔的背影,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回事。

  文致远。

  那个老光棍。

  刚才县长那个乌龙,虽然尴尬,但也让他看清了一件事。

  林曼依确实还单着。

  而且,周围的人都很操心她的婚事。

  这就说明,机会是有的。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直接说?

  肯定会被骂出来。

  刚才那句“乌兰巴托”,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得讲策略。

  得迂回。

  就像打仗一样,不能硬冲,得包抄。

  不知不觉。

  两人已经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

  饭店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股浓郁的红烧肉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孙大成快走两步,抢在林曼依前面,掀开了厚重的棉门帘。

  “到了,林书记,请。”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曼依白了他一眼。

  “少来这一套。”

  语气虽然还是有些冲,但明显已经消气了。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

  服务员是个胖大嫂,围着白围裙,拿着个小本子走了过来。

  “吃点什么?”

  孙大成把手伸进兜里,紧紧攥着那五块钱。

  “来个红烧肉,大份的!”

  他豪气地说道。

  “再来个溜肝尖,一个醋溜白菜。”

  “主食要大米饭,两碗。”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高规格的宴席了。

  特别是那大份红烧肉,油汪汪的,是多少人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的好东西。

  林曼依看着他点菜。

  没有阻拦。

  直到服务员走了,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大成。

  “行啊,孙大成。”

  “看来你们生产队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这一顿,得干掉你半个月的工分吧?”

  她还是那个态度。

  觉得孙大成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会儿趁他去厕所的时候,自己先把账结了。

  “好!”

  林曼依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倒了杯水。

  “既然你执意要请客,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不过,我可把话撂这儿。”

  “我会拼命点菜的,非把你吃穷不可!”

  她在开玩笑。

  试图用这种轻松的语气,来掩盖之前的不愉快。

  孙大成嘿嘿一笑。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身子暖和了,脑子也活泛了。

  他看着林曼依那张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风韵犹存的脸。

  心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气氛正好。

  菜还没上。

  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不怕。”

  孙大成放下茶杯,大手一挥。

  脸上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反正这个钱,我会找老文报的。”

  话音刚落。

  孙大成就后悔了。

  他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呢?

  他对面的林曼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就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那种轻松、调侃的氛围,在这一秒钟内,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窒息的寒意。

  “文志远?”

  林曼依的声音很轻。

  却冷得掉渣。

  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并不大。

  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孙大成的心口上。

  林曼依抬起眼皮。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情和笑意。

  只有审视。

  还有一种被欺骗后的愤怒。

  “你来县城一趟,还跟他有关系?”

  她盯着孙大成的眼睛。

  目光锐利如刀。

  “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顿饭我不吃了!”

  她猛地向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

  孙大成今天来看她,并不单纯。

  不是单纯的老战友叙旧。

  而是带着目的来的。

  或者是,带着文致远的什么任务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小火苗,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和酸楚。

  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孙大成看着林曼依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下是彻底把马蜂窝给捅了。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看着林曼依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饭,怕是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