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布裙藏剑探邪踪-《星回月落沧海劫》

  破庙的晨露顺着茅草尖往下坠,砸在三清戟的银纹上溅起细碎水光。

  萧月落对着铜盆理鬓发,盆中清水映出她褪去红衣的模样。

  粗布蓝衫浆洗得发白,青布包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线柔和的弧度。

  林星回正帮她将流云剑拆成三截,剑身藏进针线筐底层的夹层,剑穗则缠在手腕上,用褪了色的蓝布帕子盖住。

  “灶灰再抹匀些。”

  他指尖沾了点草木灰,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留下淡淡的灰痕。

  “像常年操持家务的妇人模样。”

  萧月落偏头躲开,指尖在他掌心掐了下:

  “再抹就成煤球了,待会怎么问话?”

  话虽抱怨,却乖乖凑过去,任由他调整包头的角度,将发间的椰壳星月坠藏得严严实实。

  林星回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月临行前塞的解毒丹,还有一小罐蜂蜜:

  “丹丸藏在针筒夹层,蜂蜜能润喉,若遇人盘问就说去城里换针线。”

  他又将金沙帮的铜铃系在筐柄内侧。

  “三短一长是求救,两长两短是有发现。”

  萧月落点头,抓起筐边的木梳递给他:

  “帮我把碎发抿好,可别露了破绽。”

  晨光穿过庙门时,萧月落已挑着针线筐走在官道上。

  筐里的绣花线缠着竹轴,针插里插满粗细不一的钢针,最底下藏着半截削尖的竹片。

  那是林星回连夜削的,比匕首更不易引人怀疑。

  进城时,守城兵丁果然只扫了她一眼,见是个挑筐的妇人,便挥挥手放行了。

  早市的烟火气刚冒头,却透着压抑的死寂。

  卖油条的摊贩蹲在油锅旁,油条炸得焦黑也懒得翻动;磨豆腐的石磨停在街边,浆水顺着石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滩白渍。

  萧月落挑着筐走得慢,目光扫过每家铺子的门脸,终于在街角看到个挂着 “赵记针线” 木牌的小店,门虚掩着。

  “嫂子在家吗?”

  她轻轻推开门,筐子在门槛上磕出轻响。柜台后探出个妇人的脑袋,脸上有块青肿,正是药铺掌柜提过的赵婶。

  见是生面孔,赵婶立刻起身要关门:

  “针线卖完了,你去别处吧。”

  萧月落赶紧按住门板,将筐子往屋里递了递:

  “我从邻县来的,听说您这儿针脚好,想换几枚绣花针。”

  她指尖掀开筐盖,露出里面绣着半朵莲花的帕子。

  “这不,婆婆催着绣寿帕,急着用针呢。”

  赵婶的目光落在帕子上,眼神松动了些,却仍警惕地往街上望了望。

  进了屋,萧月落才发现柜台后的竹椅上坐着个少年,腿上缠着渗血的布条。

  “这是您儿子?”

  她轻声问,顺手从筐里摸出个纸包。

  “我男人是游方郎中,剩了些金疮药,您要不嫌弃……”

  赵婶的眼圈瞬间红了,一把抓住她的手:

  “姑娘是好人!这孩子前天去给张铁匠送水,被县衙的人打断了腿……”

  话没说完,街上传来马蹄声,赵婶赶紧捂住嘴,将她往里屋推。

  萧月落躲在门后,看见两个差役骑着马经过,腰间腰牌正是私铸的样式,其中一人手臂上隐约露出半截黑纹,像极了林星回说的蛊毒印记。

  等马蹄声远了,赵婶才瘫坐在椅子上,哽咽着说:

  “那些人不是真差役,每周三都跟着主簿去城西破窑,身上总带着腥气。”

  “破窑里有什么?”

  萧月落追问,指尖悄悄将竹片抵在掌心。

  赵婶往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

  “上个月我去那边采野菜,见他们搬了好多陶罐进去,还有个穿紫袍的怪人,脸上画着蛇纹。半夜还能听见鼓声,闻着那味儿头就晕,跟当年云州的瘴气似的。”

  萧月落心头一紧。

  蛇纹是摩罗教的标记,鼓声多半是炼蛊的仪式。

  她从针插里抽出枚银针,递到赵婶面前:

  “这是药王谷的玉峰针,能治跌打损伤。”

  见赵婶瞪大了眼,她又补充。

  “我男人受林家恩惠,这次来就是查这些事的。”

  “林家?”

  赵婶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节泛白。

  “林将军当年救过我男人!”

  “那些人抓了张铁匠,就是因为他藏了林将军的旧兵符拓片!”

  她掀开柜台下的暗格,摸出块皱巴巴的麻布,上面用炭笔画着个破窑的位置。

  “今晚他们要往窑里送‘活物’,说是给‘圣主’的祭品。”

  萧月落将麻布叠好藏进衣襟,又塞给赵婶一包解毒丹:

  “若闻见怪味就含一粒。”

  刚要起身,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粗声喊:

  “赵寡妇!主簿要的绣花帕绣好了吗?”

  赵婶脸色煞白,萧月落赶紧抓起针线筐,从后门溜进了巷弄。

  巷子里堆着枯枝败叶,萧月落刚拐过拐角,就撞上两个穿灰布衫的汉子。

  其中一人盯着她的筐子:

  “哪来的妇人?这时候还敢出来走动?”

  她低头拢了拢包头,故意粗着嗓子:

  “给主簿家送针线的,耽误了要挨罚。”

  那汉子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按在她藏剑穗的地方:

  “这帕子料子不错,给我看看。”

  萧月落心头一凛,手腕微旋,藏在袖中的竹片抵住对方腰眼:

  “官爷要是抢东西,我就喊巡街的差役了。”

  汉子吃了一惊,刚要发作,却瞥见她筐边露出来的铜铃,眼神骤变 。

  那是金沙帮的暗记。

  两人对视一眼,悻悻地松了手,转身消失在巷口。

  她顺着墙根往前走,心跳得厉害。

  刚拐出巷口,就见街对面的豆腐摊旁,一个穿灰衣的老者正朝她使眼色。

  萧月落挑着筐走过去,老者往她筐里塞了块热豆腐:

  “城西窑上的活物,是从大牢提的百姓。”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昨晚我送豆腐,听见他们说‘血蛊成了就去府城’。”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发昏,萧月落挑着筐往城西走。

  路边的野草长得齐膝高,风一吹就露出地上的车辙印,印子里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快到破窑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鼓声,伴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窑口守着两个汉子,手臂上都有蛇纹纹身,腰间挂着和账本上一样的东厂腰牌。

  萧月落赶紧躲进草丛,将筐子藏在荆棘丛后。

  她顺着坡地往下爬,找到个被杂草遮住的小洞口,刚要往里看,就听见窑里有人说话:

  “主簿大人放心,血蛊引已炼成,下周就能送进府城。”

  另一个声音冷笑:

  “等控制了通判大人,整个州府都是圣主的地盘。”

  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洞口,萧月落赶紧往后缩,额头撞在石头上,疼得眼冒金星。

  “谁在那儿?”

  守窑的汉子举着刀走过来,草叶被踩得沙沙响。

  她屏住呼吸,指尖摸到筐柄上的铜铃,刚要摇动,却听见远处传来吆喝声:

  “主簿大人来了!”

  汉子赶紧收刀回去,萧月落趁机爬出来,却不小心碰掉了筐里的针插。

  钢针撒了一地,其中一枚滚到了汉子的脚边。

  她心头一紧,刚要去捡,那汉子却突然回头,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她的布鞋沾着窑边的红泥,与寻常妇人的鞋底截然不同。

  “是你!”

  汉子认出了她,挥刀砍过来。

  萧月落矮身躲过,顺手抓起筐里的竹片,借着转身的力道刺向对方的膝盖。

  汉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另一个守窑的也冲了过来。

  她不敢恋战,转身就跑,腰间的剑穗不小心露了出来,被汉子一把抓住。

  拉扯间,布帕散开,剑穗上的关家信物露了出来。

  汉子瞳孔骤缩:

  “是关家的人!”

  他从怀里摸出个哨子就要吹,萧月落抬腿踢飞哨子,竹片划过他的手腕,趁他吃痛松手,转身钻进了树林。

  身后传来追赶声,她慌不择路,脚下一滑摔进了土沟里。

  沟里积着腐叶,散发着霉味。

  萧月落摸出铜铃,用力摇出三短一长的信号。

  没过多久,就听见树叶响动,金沙帮的阿六从树上跳下来:

  “萧姑娘没事吧?”

  她指着破窑的方向:

  “快通知林道长,他们今晚要用百姓炼蛊!”

  夕阳西斜时,萧月落才挑着筐回到破庙。

  林星回正站在庙门口张望,见她回来,快步迎上去,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的裤脚和额角的淤青上:

  “受伤了?”

  他伸手要碰她的额头,萧月落赶紧躲开:

  “没事,摔了一跤。”

  进了庙,她将麻布掏出来铺在地上:

  “破窑里有摩罗教众,和主簿勾结炼血蛊,今晚要送百姓进去当祭品。”

  她又摸出从汉子身上扯下的布片,上面绣着蛇形图案。

  “这和当年云州矿洞的标记一样。”

  林星回指尖抚过布片,眉头紧锁:

  “看来是摩罗教余孽,想借官府之力重炼蛊毒。”

  萧月落靠在他肩上,指尖划过月纹玉坠。

  玉坠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赵婶说张铁匠藏了兵符拓片,或许能指证通判。”

  林星回点头,从怀里摸出个馒头,递到她嘴边:

  “先吃点东西,今晚我去救百姓,你联系金沙帮围堵破窑。”

  她咬了口馒头,忽然想起什么,从筐里摸出个纸包:

  “赵婶给的酱菜,你尝尝。”

  林星回接过尝了口,咸香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篝火渐渐升起,映着两人的影子,萧月落忽然抓住他的手:

  “明日见县令,千万小心,他们的蛊毒怕是已经炼成了。”

  林星回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传过来:

  “放心,有三清戟和月华心法在,蛊毒伤不了我。”

  他将醉仙葫芦放在她手边。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还要看你接应。”

  萧月落点头,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筐里的钢针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成了夜色里最安稳的旋律。

  庙外的星空渐渐亮起来,月纹玉坠的微光与星光呼应。

  萧月落迷迷糊糊间,感觉林星回帮她盖了件外衣,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的淤青。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