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看着高育良那张挂着温和笑意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只能捏着鼻子，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育良同志……言重了。”
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然而，高育良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放下酒杯，又亲自给沙瑞金满上。
“不重，一点都不重。”
“瑞金书记，这第二杯，我还是要敬您。”
沙瑞金眼皮一跳。
还来？
高育良笑呵呵地说道。
“您来我们汉东之后，咱们省里的气象，那真是一日千里啊。”
“就说那个老大难的大风厂，多少年了，谁碰谁头疼。”
“您一出手，手起刀落，干脆利落，问题解决了！”
“还有那个停滞了快十年的光明峰项目。”
“也是在您的亲自过问和大力推动下，才终于重新走上了正轨。”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我们汉东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这话听着，全是褒奖。
可祁同伟却敏锐地察觉到，老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高育良话锋一转。
“不过啊，我前两天倒是听了个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听说，那个新大风厂的厂长，叫……哦，对，叫郑廷。”
“他现在出门，座驾都换成大G了？”
郑廷！
新大风厂！
当初为了快速解决大风厂的遗留问题，给光明峰项目让路。
他默许了山水集团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对大风厂进行了重组。
郑廷，就是山水集团推出来的前台人物。
一个之前开着套牌面包车，给山水集团看场子的小混混。
这才多久？
一年都不到！
就开上几百万的大G了？
这钱是哪来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从新大风厂的资产里掏出来的！
是把那些下岗工人的血汗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件事，在法律程序上，或许无懈可击。
但在道义上，却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高育良现在把这件事拎出来，当着杨仲文的面，轻飘飘地提一句。
杀伤力，简直爆表！
你沙瑞金不是能吗？
不是标榜自己清正廉明，一心为民吗？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大G，是怎么回事？
你所谓的“解决了问题”，就是这么解决的？
就是把属于国家和工人的资产，变成了黑恶势力嘴里的肥肉？
沙瑞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杨仲文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慢条斯理地用汤勺撇去汤里的浮油，似乎对眼前的交锋毫无兴趣。
但祁同伟知道，杨老在看。
在看他，也在看沙瑞金和高育良。
看他们如何处理这场交锋。
老师已经把刀递了过来。
沙瑞金接不住。
再这么僵持下去，两个人今天非得有一个下不来台。
那事情就闹大了。
不行。
不能再让他们斗下去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他端起酒杯，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
“哎呀，老师，书记，您二位这是干嘛呢？”
“怎么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他一开口，就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淡了几分。
“要说这大风厂，其实我也有功劳啊。”
祁同伟挠了挠头，一副邀功的模样。
“当初达康书记为了这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我跑前跑后，帮着处理了不少烂摊子。”
“又是安抚工人情绪，又是协调各方关系，那段时间，我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呢！”
他这么一说，既把自己合情合理地代入了这个话题，又巧妙地把李达康这个名字给扯了进来。
瞬间就把高育良和沙瑞金之间的二人对决，变成了汉东省几位主要领导的共同工作。
性质，完全变了。
“所以啊，这杯酒，不能您二位单独喝。”
祁同伟把自己的酒杯举了起来。
“得算我一个！”
他先是看向高育良，眼神里满是尊敬。
“我呢，是汉东的兵，也是汉东的将。首先，是高老师您的学生。”
然后，他又转向沙瑞金，态度谦恭。
“其次，是瑞金书记您麾下的兵。”
“咱们三个，今天就在杨老面前，碰个杯。”
“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是大风厂还是光明峰，都翻篇了！”
“以后，咱们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把咱们汉东建设好。”
“这，才是正事！”
祁同伟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高高举起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大佬。
这是一个台阶。
一个给高育良的台阶，也是一个给沙瑞金的台阶。
更是他这个汉东第三把手，在这场顶级博弈中，所亮出的自己的态度。
不站队。
不拉偏架。
我，只为汉东！
高育良看着自己的学生。
他缓缓地端起了酒杯。
沙瑞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也沉默地端起了酒杯。
“叮！”
三只酒杯，在空中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杨仲文抬起头，看了看一脸赤诚的祁同伟，嘴角终于微笑。
沙瑞金脸上的颜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顺着祁同伟搭好的台阶，哈哈一笑，指着祁同伟说道。
“同伟啊，你这就不厚道了。”
“怎么把达康书记也给扯进来了？”
“当初大风厂那个情况，错综复杂，达康同志处理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嘛。”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瞬间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大风厂的烂摊子，成了李达康的历史遗留问题。
而他沙瑞金，是来收拾残局，力挽狂澜的。
这手太极，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高育良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也不说话。
沙瑞金彻底放松下来，他指了指桌上那瓶特供茅台，对着祁同伟挤了挤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这个和事佬当得不错。”
“有功！得赏！”
“这酒，你可得替我多喝几杯！”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这身体啊，不行了，年纪大了，这么好的东西，是真喝不动喽。”
气氛，彻底活了过来。
高育良也笑着举杯响应。
“瑞金书记说得对！”
“同伟，你今天可是头功一件，必须罚酒三杯！”
祁同伟连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端着杯子站着，连连称是。
一场顶级大佬之间的交锋，就这么被他用一种近乎插科打诨的方式，给化解于无形。
饭桌上，再次恢复了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
他看着高育良那张挂着温和笑意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只能捏着鼻子，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育良同志……言重了。”
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然而，高育良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放下酒杯，又亲自给沙瑞金满上。
“不重，一点都不重。”
“瑞金书记，这第二杯，我还是要敬您。”
沙瑞金眼皮一跳。
还来？
高育良笑呵呵地说道。
“您来我们汉东之后，咱们省里的气象，那真是一日千里啊。”
“就说那个老大难的大风厂，多少年了，谁碰谁头疼。”
“您一出手，手起刀落，干脆利落，问题解决了！”
“还有那个停滞了快十年的光明峰项目。”
“也是在您的亲自过问和大力推动下，才终于重新走上了正轨。”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我们汉东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这话听着，全是褒奖。
可祁同伟却敏锐地察觉到，老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
高育良话锋一转。
“不过啊，我前两天倒是听了个有意思的小道消息。”
“听说，那个新大风厂的厂长，叫……哦，对，叫郑廷。”
“他现在出门，座驾都换成大G了？”
郑廷！
新大风厂！
当初为了快速解决大风厂的遗留问题，给光明峰项目让路。
他默许了山水集团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对大风厂进行了重组。
郑廷，就是山水集团推出来的前台人物。
一个之前开着套牌面包车，给山水集团看场子的小混混。
这才多久？
一年都不到！
就开上几百万的大G了？
这钱是哪来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从新大风厂的资产里掏出来的！
是把那些下岗工人的血汗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这件事，在法律程序上，或许无懈可击。
但在道义上，却是一个巨大的污点！
高育良现在把这件事拎出来，当着杨仲文的面，轻飘飘地提一句。
杀伤力，简直爆表！
你沙瑞金不是能吗？
不是标榜自己清正廉明，一心为民吗？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大G，是怎么回事？
你所谓的“解决了问题”，就是这么解决的？
就是把属于国家和工人的资产，变成了黑恶势力嘴里的肥肉？
沙瑞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杨仲文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慢条斯理地用汤勺撇去汤里的浮油，似乎对眼前的交锋毫无兴趣。
但祁同伟知道，杨老在看。
在看他，也在看沙瑞金和高育良。
看他们如何处理这场交锋。
老师已经把刀递了过来。
沙瑞金接不住。
再这么僵持下去，两个人今天非得有一个下不来台。
那事情就闹大了。
不行。
不能再让他们斗下去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他端起酒杯，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
“哎呀，老师，书记，您二位这是干嘛呢？”
“怎么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他一开口，就把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淡了几分。
“要说这大风厂，其实我也有功劳啊。”
祁同伟挠了挠头，一副邀功的模样。
“当初达康书记为了这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我跑前跑后，帮着处理了不少烂摊子。”
“又是安抚工人情绪，又是协调各方关系，那段时间，我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呢！”
他这么一说，既把自己合情合理地代入了这个话题，又巧妙地把李达康这个名字给扯了进来。
瞬间就把高育良和沙瑞金之间的二人对决，变成了汉东省几位主要领导的共同工作。
性质，完全变了。
“所以啊，这杯酒，不能您二位单独喝。”
祁同伟把自己的酒杯举了起来。
“得算我一个！”
他先是看向高育良，眼神里满是尊敬。
“我呢，是汉东的兵，也是汉东的将。首先，是高老师您的学生。”
然后，他又转向沙瑞金，态度谦恭。
“其次，是瑞金书记您麾下的兵。”
“咱们三个，今天就在杨老面前，碰个杯。”
“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是大风厂还是光明峰，都翻篇了！”
“以后，咱们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把咱们汉东建设好。”
“这，才是正事！”
祁同伟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高高举起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大佬。
这是一个台阶。
一个给高育良的台阶，也是一个给沙瑞金的台阶。
更是他这个汉东第三把手，在这场顶级博弈中，所亮出的自己的态度。
不站队。
不拉偏架。
我，只为汉东！
高育良看着自己的学生。
他缓缓地端起了酒杯。
沙瑞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也沉默地端起了酒杯。
“叮！”
三只酒杯，在空中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杨仲文抬起头，看了看一脸赤诚的祁同伟，嘴角终于微笑。
沙瑞金脸上的颜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顺着祁同伟搭好的台阶，哈哈一笑，指着祁同伟说道。
“同伟啊，你这就不厚道了。”
“怎么把达康书记也给扯进来了？”
“当初大风厂那个情况，错综复杂，达康同志处理起来，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嘛。”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瞬间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大风厂的烂摊子，成了李达康的历史遗留问题。
而他沙瑞金，是来收拾残局，力挽狂澜的。
这手太极，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高育良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也不说话。
沙瑞金彻底放松下来，他指了指桌上那瓶特供茅台，对着祁同伟挤了挤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这个和事佬当得不错。”
“有功！得赏！”
“这酒，你可得替我多喝几杯！”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这身体啊，不行了，年纪大了，这么好的东西，是真喝不动喽。”
气氛，彻底活了过来。
高育良也笑着举杯响应。
“瑞金书记说得对！”
“同伟，你今天可是头功一件，必须罚酒三杯！”
祁同伟连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端着杯子站着，连连称是。
一场顶级大佬之间的交锋，就这么被他用一种近乎插科打诨的方式，给化解于无形。
饭桌上，再次恢复了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