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影子下的识破者:大金链子的无声惊雷-《重生之我是驻韩美军黑人司令》

  基加利西南,卡盖拉区。这里不是战火最激烈的市中心,但恐慌的涟漪同样深刻改变了每一张面孔。一处由小学操场临时改建的物资发放点,在午后的闷热中缓慢运转。长长的队伍扭曲如垂死的蚯蚓,从操场大门一直延伸到外面满是瓦砾的街道。人们——主要是妇女、老人和眼神空洞的孩童——沉默地等待着,手里紧紧抓着能装东西的布袋、塑料桶,甚至褪色的头巾。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麻木。

  维持秩序的是几名身穿崭新卢旺达国防军制服、但体格和姿态明显与本地士兵不同的士兵。他们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偶尔用生硬的当地语或法语短促地呵斥试图插队或靠近警戒线的人。真正负责发放的,是一些看起来更像文职或后勤人员的人,以及几名佩戴红十字袖标、但眼神同样警惕的“医疗志愿者”。

  队伍中段,一个身影格外沉默,甚至刻意佝偻着。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肥大T恤,下身是膝盖磨破的卡其布裤子,赤脚踩在一双几乎解体的塑料凉鞋里。头发脏乱打结,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汗渍,左耳缺失了一部分,留下难看的疤痕,耳垂上曾佩戴沉重金饰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松弛的、暗沉的小孔。唯有一双眼睛,在低垂的眼睑下,偶尔闪过与周围麻木人群截然不同的、鹰隼般的锐利与警觉。

  他是大金链子。曾经在刚果雨林中叱咤一时、凶名赫赫的叛军头目,帕帕麾下第七营的疯狗,屠戮村庄、抢劫车队、与卡桑加缠斗多年而不死的“幸存者”。平安谷最终崩溃时,他凭着对雨林地形的熟悉和野兽般的直觉,带着几个最后的心腹,抢了一辆快散架的吉普车,撞开一条血路,抛弃了一切标识和荣耀(如果那算荣耀的话),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入了卢旺达境内。他用最后一点藏匿的碎钻和黄金,在黑市换了假身份,像老鼠一样藏在基加利的贫民区里,只想忘掉过去,用卑微的沉默换取一口活下去的空气。不过那代表着身份的大金链子始终被他珍藏着,只是在这里他可不敢带在明面上。

  今天,他不得不来。储存的最后一点食物已经见底,黑市粮价因为战乱飞涨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这处发放点,是“新当局”宣传中“关怀民生”的体现之一。他需要那袋据说免费的木薯粉。

  队伍缓慢前移。大金链子的目光看似涣散,实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发放点的每一个细节:士兵的站位、武器的型号、后勤人员的动作、甚至操场上临时指挥棚里那个偶尔露头、似乎在监督进程的小头目。这是多年刀头舔血生涯烙入骨髓的本能——评估环境,寻找漏洞,计算风险。

  终于轮到他了。发放点后是一个简易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正机械地从脚边堆积的麻袋里舀出灰白色的木薯粉,倒进排队者递过来的容器里。大金链子递上他那个破旧的塑料盆,喉咙里挤出嘶哑、卑微的声音:“谢…谢谢,长官。”

  舀粉的男子没抬头,熟练地铲了一勺倒进盆里。分量不多,但足以撑几天。

  就在大金链子准备端起盆子离开这令人不安的公开场合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了操场另一边,那个临时指挥棚。一个穿着国防军军官制服、肩章显示可能是上尉或连长的人,正背对着这边,对着几个士兵吩咐着什么,然后转过身,似乎要查看发放情况。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凝固了。

  阳光斜射在那军官的脸上。一张不算年轻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左脸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旧疤,从颧骨延伸到嘴角,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总有点似笑非笑的狰狞。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一种长期在矿坑和烈日下劳作形成的特有的浑浊与锐利混合的眼神。

  大金链子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认识这张脸!绝对认识!

  那不是卢旺达人!那是刚国人!是刚国东部,卡桑加控制下的那个大型钻石矿区的守卫头目之一!大金链子当年带着残兵在边境流窜时,曾经远远窥视过那个矿场,评估过抢劫的可能性,最终因为其严密的守卫和卡桑加民兵的凶悍而放弃。他记得这个脸上带疤的家伙!当时这人好像还是个排长,带着一队人在矿区外围巡逻,作风凶狠,听说有偷矿的土着被他亲手吊死在矿坑边。大金链子当时在望远镜里仔细观察过这个潜在对手的特征,那张疤脸和眼神,他绝不会记错!

  可现在……这个人穿着卢旺达国防军的制服,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指挥着“新政府”的物资发放?

  仿佛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大金链子脑海中所有混乱的碎片——突然爆发的内战、政府军离奇的迅速崩溃、所谓“国防军”奇迹般的反败为胜、这个名叫阿索隆的、从未听说过的年轻将军的横空出世、广播里那套听起来完美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官方说辞、街上那些士兵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卢旺达军队的细微习惯和口音——瞬间被这道闪电串联起来,轰然炸响!

  骗局!

  一场彻头彻尾、精心策划的骗局!

  什么叛军袭击总统府?什么国防军力挽狂澜?什么国际道义支持?

  狗屁!全是狗屁!

  明明是刚国,是卡桑加那帮阴魂不散的杂种!是季博达!他们出兵了!他们勾结了内部叛徒(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自己早就安插的人),里应外合,发动了这场政变!他们用雷霆手段干掉了卢旺达原政府,然后扶植起这个听都没听过的阿索隆作为傀儡!这些所谓的“卢旺达国防军”,里面不知道混入了多少刚国的正规军和卡桑加的老兵油子!这个疤脸矿场头目,就是铁证!

  大金链子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蔓延全身,连指尖都在发麻。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被愚弄的愤怒,以及更深层绝望的寒意。他以为自己逃得够远了,逃到了另一个国家,躲进了混乱的首都贫民窟,可以像灰尘一样被遗忘。他甚至在领取这袋救命的木薯粉时,还对“新政府”产生了一丁点可笑的、属于难民的可悲感激。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最辛辣、最残酷的一记耳光。

  卡桑加……季博达……他们的影子,他们的触手,竟然已经伸到了这里!他们不仅统治了刚国,现在还要把卢旺达变成他们的后院!而他,大金链子,曾经的死敌,一个侥幸逃脱的残渣,竟然又落入了他们的势力范围,甚至要靠他们发放的救济粮苟活!

  “下一位!” 发放员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惊醒了僵在原地的大金链子。

  他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深深低下头,用更佝偻的姿态掩盖住脸上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异常。他胡乱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又嘟囔了一句“谢谢”,紧紧抱住那盆轻飘飘却又重如千斤的木薯粉,脚步有些踉跄地转身,挤开后面的人群,迅速离开了发放点。

  他不敢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背上似乎有两道目光扫过——是那个疤脸军官吗?还是仅仅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消失在人群中,越远越好。

  走在基加利午后依然混乱的街道上,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广播声(还在播放阿索隆的讲话或类似宣传),眼前是残破的建筑、巡逻的装甲车、面色惶惑的行人。但这一切在大金链子眼中,都镀上了一层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每看到一个穿着新制服的士兵,他都忍不住去揣测那制服下面,是不是一个来自刚国东部雨林或矿区的卡桑加老兵。每听到广播里“恢复秩序”、“国际友谊”的言辞,他耳朵里回响的都是季博达那冷静而残酷的语调,和卡桑加民兵冲锋时的嚎叫。

  “骗子……一群该死的、卑鄙的骗子……”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怒火在胸膛里燃烧,但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恐惧和一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

  他回到那个位于贫民窟深处、用破木板和铁皮搭建的简陋窝棚。同住的几个同样落魄的“室友”不在。他放下木薯粉,颓然坐在唯一一张肮脏的草席上。破盆里的木薯粉散发着淀粉特有的生涩气味,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他抬起头,透过铁皮缝隙看着外面狭小、肮脏的天空。卡桑加的阴影,如同这片天空上永远驱不散的阴云,再次笼罩了他。他们不再是远在刚果河对岸的敌人,他们已经在这里,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用枪杆子和谎言,构筑着新的秩序。

  而他,一个失去了身份地位、失去了部下、甚至几乎失去了名字的孤魂野鬼,该怎么办?

  继续躲藏?在这座已经被卡桑加实质性控制的城市里,他能躲多久?一旦他们开始更彻底的清查、登记……他这张脸,这身伤痕,尤其是耳朵上那个曾经佩戴金链的痕迹,会不会被某个有心的卡桑加旧人认出来?

  离开?又能去哪里?边境肯定被刚国的军队严密封锁了。其他邻国?谁会收留一个没有任何价值、只剩下一身麻烦的前军阀头子?

  投靠?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他狠狠掐灭。向季博达投降?那还不如自己找根绳子吊死来得痛快。他手上沾了多少卡桑加人的血,他自己都记不清。季博达绝不会放过他。

  大金链子伸出颤抖的、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捂住了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充满了不甘、愤怒和走投无路的绝望。他曾是让无数人恐惧的“疯狗”,现在,却只是一条在更强大掠食者阴影下,连吠叫都不敢出声的瘸皮野狗。

  窝棚外,基加利的广播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讲述着“国防军的英勇”和“新时代的曙光”。窝棚内,曾经的叛军头子,在散发霉味的黑暗中,第一次清晰地预感到,自己那侥幸偷生而来的、卑微的余生,或许已经看到了尽头——而终结的绳索,依然攥在那些卡桑加混蛋的手中。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那袋放在角落、如同嘲讽般的木薯粉,在沉默地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