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曲线救杜-《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

  张勤甚至设想了一种简单的“事态分级”雏形:从“寻常往来”到“需关注”,再到“急报”,对应不同的处置权限与上报路径。

  他写得投入,时而停笔思索,时而在旁边废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再斟酌着填入正文。

  窗外日影渐移,院子里隐约传来署丞们进出、低声交谈的动静,他都未太在意。

  直到韩玉轻手轻脚进来,换了一盏新茶,又剪了剪灯花,张勤才恍觉已近黄昏。

  他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眼前写满了字的数页纸张,墨迹已干,密密麻麻都是条条框框的具体事。

  这还只是个粗糙的初稿,需反复打磨,再与房玄龄乃至东宫、秦王府商议。

  他将稿纸仔细收好,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之前见过的杜如晦那张清瘦而可能因气喘略带病容的脸,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

  他轻轻吁了口气,该回家了。

  掌灯时分,张宅膳厅里饭菜飘香。

  杏儿和林儿已被奶娘抱去哄睡,张勤、苏怡、林素问围坐用饭,小禾在一旁布菜伺候。

  张勤扒了两口雕胡饭,夹了一箸清炒菘菜,咀嚼咽下后,放下筷子,看向林素问:

  “师姐,今日在司东寺见到房玄龄房公,听他提起一事,心中有些记挂。”

  “哦,何事?”林素问也停下筷子。

  “是关乎秦王府的杜如晦,杜公。”张勤语气里带着斟酌。

  “房公言道,杜公素有气喘旧疾,近来尤甚,殿下体恤,让他少理庶务,静养为主。”

  林素问眉头微蹙:“气喘之症,可大可小。若迁延不治,或逢节气变换、劳累忧心,易成痼疾,甚者危及心肺。”

  “这位杜公,年纪应当不算大吧?”

  “正是壮年。”张勤点头,“我知医者不上门,尤其杜公身份特殊,贸然问诊反为不美。”

  “只是听房公语气,此疾恐已困扰杜公多时,且身为谋臣,思虑必重,于病体更是雪上加霜。”

  “师姐可有良策,能让杜公得以及时诊治?”

  林素问沉吟片刻,指尖在桌沿轻轻点了点。

  若走秦王府的路子,由秦王殿下或房公出面,提及杏林堂,或可一试。

  “殿下开口,杜公总不好推辞。只是……”

  苏怡接过话头,声音柔和:“殿下或房公提及,虽是好意,但依郎君所言,杜公如今是静养,秦王殿下特意关照过的。”

  “这般直接通过王府去说,会不会让杜公觉得是殿下不放心他的身体,催他瞧病,心中反而增添思虑?”

  她夹了一小块炙肉放到张勤碗里,继续道,“妾身倒觉得,或可走走内眷的路子。”

  “杜公夫人若是知晓杏林堂,心疼夫君疾苦,由她来劝,或请她出面相邀,总是更自然些。”

  “女眷间来往,说说调理养生,也不那么扎眼。”

  张勤觉得苏怡说得在理:“这倒是个更稳妥的法子。只是我们与杜府素无往来,如何能与杜夫人搭上话?”

  一旁正给林素问添汤的小禾,手里汤勺顿了顿,抬起眼,小声插了一句:“夫人,杜夫人……奴婢好像见过几回。”

  三人目光都转向她。

  小禾放下汤勺,擦了擦手,说道:“就是杜如晦杜公的夫人,姓韦的。”

  原来近一两个月,韦氏来过兰蔻铺数回了。

  有时是使唤丫鬟来买香胰子、花露,有几回是她自己来的,试过新出的面脂,还细细问过敷脸的花水是哪几种花草蒸的。

  小禾伺候过两回,记得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腕上戴着一只水色很好的玉镯,身上衣裳料子素净,但针脚极好。

  苏怡仔细回想,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

  “前些天我去铺子,是有一位气质沉静的夫人,在闻新调的兰草露,说是气味清幽,不冲鼻子。”

  “身旁嬷嬷还说了句‘夫人您仔细些,近日总咳嗽,莫闻多了香气’。当时忙着,未及深谈,原来便是杜夫人。”

  小禾补充道:“上次杜夫人来,结账时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如今倒是清静,可这身子骨...’,话没说完。奴婢当时也没敢接话。”

  苏怡与张勤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杜夫人数次来铺子都是隔几天,估摸着这些天便会再来了。

  她转向张勤,语气温婉却清晰:“郎君,既如此,不如由妾身来试试。这几日我都去铺子里看看,若杜夫人再来,我便以店主身份与她攀谈几句。”

  也是,毕竟女眷之间,说说护肤养颜、节气变换时如何调理气息肠胃的闲话,总是容易的。

  慢慢熟络些,再寻个由头,比如新到了些安神润肺的干花可以试饮。

  或偶然提起师姐近日刚为某位大人调理好了类似的咳喘宿疾,但需当面望闻问切才好对症。

  话说得自然些,只要让她心里有了杏林堂这个念想,以杜夫人对杜公的关切,总会有所行动的。

  林素问也颔首:“如此甚好,不显山不露水。只要杜公愿意来杏林堂,我必当尽心。”

  “即便他暂不便亲至,若杜夫人能详细说明症候发作的时辰、轻重、痰色等情形,我也可先斟酌个温和调理的方子,由她带回试用。”

  张勤看着苏怡沉静而笃定的面容,又看了看师姐眼中医者的关切,心中那点记挂稍稍落地。

  他端起碗,将里面已微凉的饭吃完,然后说:“那便有劳怡儿,相机行事。”

  一切以自然稳妥为上,莫要强求。杜公是聪明人,过于刻意,反而不好。

  “妾身省得。”苏怡微笑应下,也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明日我去铺子,正好也看看账目。小禾,你记性好,明日随我一同去吧。”

  “是,娘子。”小禾轻声应道。

  膳厅里恢复了碗筷轻碰的细响,灯光将三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暖暖地融在一处。

  窗外,夜色渐浓,秋风穿过庭院,隐约带来邻家隐隐的梆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