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论抚倭之浅见-《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

  张勤看着周毅山,语气有些着急,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亲厚:

  “师兄,且不说你我同为学医之人,你是我师姐的夫君,更如同我兄长一般。”

  “师姐自我与怡儿成婚以来,帮衬多少?杏林堂里外,如今大半是师姐在操持。更别说,师姐还是杏儿、林儿认下的干娘!”

  “小虎那孩子,我也当作自家孩子一般看待,正想着如何让他多学些东西。”

  “这层层关系在这里,你们若再这般客气见外,倒让我与怡儿无地自容了。”

  周毅山被张勤这番话说的,眼眶微微发热,那股子军人的硬气也有些绷不住。

  林素问眼中也泛起水光,反手握住了苏怡扶她的手。

  “师弟,师妹...”周毅山声音有些沙哑,“我周毅山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但这份情,师兄记在心里了。”

  “这差事,我一定办好,绝不辜负师弟一番心意!”

  “这就对了。”张勤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咱们一家人,同心协力,把日子过好,把该办的事办好,比什么都强。”

  书房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而轻松,小禾和韩芸相视一笑。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洒满庭院,映照着这寻常宅院里,不寻常的亲情与扶持。

  ......

  次日,张勤踏入司东寺衙署时,秋阳已高照。

  院子里已有署丞在走动,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张勤略一颔首,径直走向自己的公务房。

  案头已不像昨日那般空荡。

  两卷用麻绳系着的纸卷,端端正正地放在那里。

  张勤解开来,一卷字迹工整清晰,是卢俊的;

  另一卷字迹粗大,间或有涂抹,还有几个明显的错别字,但勉强能读,是陈海的。

  张勤先拿起卢俊的那份。

  题目是《论抚倭之浅见》。

  他展开细读。

  卢俊的策论,结构清晰,文辞流畅,不愧是范阳卢氏出身。

  其核心观点是“恩威并施,以教化导之”。

  文中引用《礼记》、《春秋》之义,认为倭国僻处海外,虽有小疵,然既称臣纳贡,便当以天朝上国之姿,示以仁德礼法,使其渐染华风,归化王化。

  对于桀骜不驯者,则当“先礼后兵”,寻其错处,堂堂正正“师出有名”,以雷霆之势震慑,再辅以怀柔,方能令其心服口服,永为藩篱。

  通篇读下来,逻辑严谨,立场符合主流朝堂对藩属的处置思路,甚至可称得上一篇不错的策论范文。

  张勤的手指在“教化导之”、“归化王化”这几个词上轻轻划过,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确实是卢俊这等出身、这等视野会提出的想法。

  放在西域、放在西南某些部落,这套或许管用。但倭国,教化岂会有用。

  他放下卢俊的策论,拿起陈海那份。

  题目干脆利落,就叫《搞倭事几条想法》。

  陈海的文字就直白甚至粗粝多了。

  开篇就说:“倭国那地方,穷山恶水,但银矿不少。咱们大唐要人有人,要船...船得再造些大的。跟他们扯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没用,他们只认拳头和好处。”

  他提出的策略核心确实简单粗暴:目标明确,就是图利,图银矿,图其他大唐需要的物产。

  怎么干?先得把海船造得又大又结实,水手练得又精又悍。

  然后,“找个由头”,比如使团在那边受了委屈,或者倭人背信弃义,直接打过去。

  打赢了,占住有矿的好地方,本地那些矮矬子。

  “听话的给口饭吃帮着干活,不听话的、敢反抗的,直接拉去矿坑里刨石头,累死拉倒”。

  但张勤注意到,陈海在“怎么干”的细节上,却出乎意料地有些讲究。

  他提到了几种海船的优劣比较,认为现有的楼船虽好,但远海航行转向不够灵便,吃水也深。

  有些倭国的浅水港湾进不去,建议“搞些头尖肚宽、多桅的船,带硬帆,跑风快,浅水也能凑合”。

  他还提到倭国岛屿众多,航线复杂,暗礁多,提议“抓些熟悉水路的倭人带路,或者重金悬赏,让往来海商偷偷绘更细的海图”。

  通篇没有引经据典,只有最实际的考虑。

  船怎么造,路怎么认,人怎么用,打赢之后怎么最快把好处弄回来。

  错别字和粗俗的用语掩盖不住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海洋和暴力的务实认知。

  张勤将两份策论并排放在案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两者之间移动。

  卢俊的“教化”、“师出有名”,他内心是嗤之以鼻的。

  教化?

  倭人那套“菊与刀”的骨子里的东西,千百年都未曾被真正教化改变过,他们只敬畏彻底将其打趴下的力量。

  师出有名?

  现成的“名”就在那里,前隋将士遗骸未归,大唐使团安危未卜,倭国若稍有异动,或仅仅是不够“恭敬”,这名头便足够了。

  卢俊的策略,拿来应对朝堂上的质疑、装饰门面确实不错,但绝非真正用来对付倭国的底牌。

  陈海的策略,粗糙,甚至带着血腥味,却更贴近张勤内心某些不可言说的真实想法。

  目标明确,手段直接,一切围绕着“利益”和“控制”展开。

  但陈海毕竟只是个老海狼,视野局限于“打过去,占矿,抓劳力”的层面。

  对于如何更精细、更长久地掌控和掠夺,如何将军事行动与后续的经济、人口控制结合,显然缺乏更深远的构想。

  而且,他的方案里,对倭国本土可能出现的激烈反抗、以及对大唐自身可能带来的国际观瞻和内部消耗,考虑不足。

  张勤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几个词:“名(使团)”、“船(新式)”、“图(细)”、“矿(占\/采)”、“人(分而治之)”。

  这大概是他从这两份截然不同的策论中,提炼出的最实际的交集和需要深化的方向。

  他将卢俊的策论小心卷起,放在一旁。

  这份东西,或许在某些场合,可以用来“以正视听”。

  而陈海那份,他看了又看,最后在几个关于船只建造和获取详细海图的建议旁,用笔做了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