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再办一场-《唐初:东宫书吏不当,我要去种地》

  第一场“私试小考”结束后,崇仁坊那旧官署门外安静了两日。

  张勤闭门不出,就在那尚显空荡的正堂里,一份份翻看收回来的答卷。

  苏福在一旁帮着整理,将那些字迹潦草、答非所所的搁在一边,把有些意思的另放一摞。

  看了一上午,张勤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苏福道:“福伯,去外面听听,这两日,关于咱们这考试,都有些什么说法。”

  苏福应声去了,晌午后回来,脸上带着些迟疑。

  “郎君,坊间议论是有些。”苏福斟酌着词句,

  “有些寒门士子觉得是条出路,夸郎君开明。但也有些话,不太中听。”

  “说来听听。”张勤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盏。

  “主要是说,朝廷官署选人,历来有规制。”

  “这般从市井直接招考,且‘不限出身’,恐坏了规矩,也让那些正途出身的官员脸上无光。”

  “小的在茶肆里,听见有几位穿着体面的郎君议论,说这‘司东寺’还没开张,就先学了江湖做派。”

  张勤慢慢喝着凉茶,没有说话。

  这些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打破常规,总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和颜面。

  他放下茶盏,走到窗边。

  院子里,两个雇来的杂役正在清扫落叶,扫帚划过青砖,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声。

  “规矩...”张勤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转身对苏福道,“拿纸笔来。”

  他重新在案前坐下,铺开一张质地更佳的青藤纸。

  这次,他用的是一份更正式、更符合官府程式的“告示”格式。

  告示开头先列明“司东寺”乃奉旨新设,专理对倭要务。

  接着,以平实的语气说明,因事务初兴,需才孔亟,故前日已面向民间广求专长之士。

  然后,话锋一转:

  “...然朝廷选士,亦需兼顾体例。今特此公告,凡在京各衙署现任官员,或官员族中子弟...”

  “若通晓倭语、海事、地理等前述专长,有志于东洋事务者,亦可于五日后,至崇仁坊司东寺署衙报名应选。”

  他特别写明了“考试之内容、标准,与日前民间考选同等”。

  但也加了一句“然考评录取,将分途进行,以符规制。”

  写完后,他吹干墨迹,对苏福说:“将这份告示,多抄录几份。”

  “一份送尚书省备案,一份照例张贴于东西市及国子监。另外...”

  他顿了顿,“再抄几份,分别送至吏部、户部、兵部、鸿胪寺等衙门的通传房,请他们代为张布。”

  苏福接过告示,仔细看了看,明白了张勤的用意。

  这是给了官员系统一个台阶,也堵住了那些“坏了规矩”的议论。

  分开考评,面上也保全了官员的体面。

  “小的这就去办。”苏福匆匆离去。

  新的告示贴出,反响果然不同。

  国子监外墙下,几个穿着青色学袍的监生凑在一起看。

  一个面皮白净的监生指着“官员族中子弟”几个字,对同伴道:

  “看见没?这才像话。前几日那告示,简直鱼龙混杂。”

  他的同伴,一个年纪稍长的监生却沉吟道:“虽说了分开考评,但考的却是同样的内容。”

  “通晓倭语、海事,这些可不是光靠读经史子集就能会的。”

  兵部衙门外的布告栏前,两个穿着低级武官服色的年轻人也在议论。

  “五日后……你说咱们校尉会让去试试吗?”个子稍矮的问道。

  “试试又何妨?”另一个眼神灵活些的答道,“反正考的是倭事、海图这些,又不同人比文章。”

  “我舅舅家常年有船跑登州、新罗一线,我倒也听过些风涛的事。”

  “万一考中了,这‘司东寺’可是新设的衙门,又是东洋侯直领,说不定比在兵部抄文书有前程。”

  类似的议论在不少衙门坊间流转。

  有人不屑,认为与平民同考有失身份;

  也有人心动,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尤其对某些荫补出身、升迁无望的年轻官员子弟而言。

  张勤没有再去听这些议论。

  告示贴出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场考试的题目。

  内容与第一场大同小异,但在一些涉及舆图、海况的题目上,他稍微增加了一点难度.

  也更贴近可能从官方渠道获取的、而非纯粹民间口耳相传的信息。

  他知道,这分开考评,终究只是个权宜之计,是给旧规矩的一点面子。

  他真正要看重的,依然是答卷上体现出的实学与见识。

  五日后,这间尚显破旧的官署里,将会迎来另一批怀着不同心思的应试者。

  而他要做的,就是从这纷杂之中,筛出真正能用之人。

  两场考试都结束了。

  崇仁坊那间旧官署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正堂里堆起了两摞高高的答卷。

  一摞来自民间应选者,一摞来自官员及子弟。

  空气里还残留着墨汁和许多陌生人聚集后留下的淡淡气味。

  张勤没有立刻开始阅卷。

  他让苏福带人将考场里每个隔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收回了所有用过的笔。

  还有那些特意放在每张考案角落的、供打草稿用的劣质黄麻纸。

  这些草稿纸,才是他真正在意的第一道筛选。

  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独自坐在堆满答卷的案前,先翻看那些草稿纸。

  有些纸上空空如也,或只有几个无意义的墨点。

  有些则写满了涂改的痕迹、零碎的词句、歪斜的图示。

  张勤看得很慢,手指有时会在某张草稿的边角处停顿。

  那里可能画着一个简单却精准的海湾示意图。

  或者用箭头标注了几种季风转换的可能日期。

  又或者列出几种倭国可能流通的货品及其粗略的折算比例。

  他他寻找的是思路的痕迹。

  面对那些陌生的、甚至有些古怪的题目,一个人是如何尝试去理解,去拆解,去关联自己已知的信息的。

  草稿纸上那些涂改、补充、甚至推翻重来的线条,比最终誊写在答卷上的工整字句,更能说明问题。

  挑出了大约三十份草稿纸后,他才开始对应地找出这些人的正式答卷。

  正式的阅卷工作持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