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规则追溯审判-《阎王叫我当秘书》

  证据的对决已告段落,法典殿内的空气却凝如万古玄冰。

  真君方接连受挫,伪证被当众戳穿,信用已然受损。

  仲裁席上,那些中立的眼光里,质疑与审视的意味愈发浓重。

  九天弘文真君模糊的身影,终于不再静止。

  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整个轮回法典殿便为之震颤。

  不是地动山摇,而是规则本身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压迫感。

  他身后那片浩瀚的律文星海,不再是温和流转,而是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开始狂暴地旋转、碰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仲裁团。”真君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最初的冰冷宣示,也不再是之前的凌厉质询,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规则本源深处的、审判般的恢弘与沉重。

  “程序之争,证据之辩,不过皮毛。规则之存续,根本在于执规者之心。心不正,则法必斜;源不清,则流必浊。”

  他的话语引动了殿堂内所有律文的共鸣。

  无数金色文字脱离原有的轨迹,如同受到召唤的士兵,向中央汇聚,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散发着无上威压的规则之眼虚影。

  那巨眼毫无感情地注视着陆鸣,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追溯他一切行为的本源。

  “今,”真君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神魂摇曳,“便以此殿无上权柄,行规则追溯之审判!验一验你陆鸣,推动此番变革的,究竟是一颗为公的道心,还是……包裹着公理外衣的权欲与机巧!”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规则之眼骤然射出一道纯粹由律文构成的金色光柱,将陆鸣完全笼罩!

  “嗡——!”

  陆鸣身形剧震,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记忆、乃至每一个细微的念头,都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展开、公示于这规则圣殿之中!

  光柱之中,影像流转——

  片段一:

  地府参事处密室,陆鸣与一位背景不甚干净、但手握某些关键资源的地府实权司正会面。

  陆鸣面带微笑,递上一份经过精心修改、在某些关键条款上措辞模糊、留有余地的《资源调配初步意向书》,换取对方对改革方案的默许。

  影像中,甚至捕捉到陆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此人贪鄙,然此时不得不借其力……条款留有后手,日后再图修正……”

  画面随即一转,显出该司正在改革推进后因贪鄙行径被新规清算的下场,陆鸣的后手确已生效,但那最初的交易与算计,已然定格。

  片段二:

  为争取某个保守派元老的支持,陆鸣在提交的报告中有意弱化了改革中最激进的部分,而着重强调了对其所属派系有利的稳定性提升和传统价值维护,近乎一种策略性的误导。

  影像清晰显示了报告原稿与提交版本的差异对比。

  片段三:

  面对阳间盟友玄明道长关于是否略显激进的担忧,陆鸣的回应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事事求全,步步循规,则万事皆休。些许变通,是为最终之规矩开路。” 其话语中的决绝与无奈交织。

  片段四:

  在决定启动阴阳共振计划时,崔小玉曾明确指出其中几处操作处于规则模糊地带,存在极高风险。

  陆鸣最终的决断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地府停转在即,唯有行险一搏!纵有瑕疵,事后以成果论!”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是破釜沉舟的厉色。

  这些记忆片段,并非伪造。

  它们真实地反映了陆鸣在推动改革过程中,面临的现实困境与不得已的抉择:妥协、交易、策略性模糊、乃至在紧急情况下的行险。

  这些,与他所宣扬的纯粹公理、绝对公正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更令人心悸的是,影像所展示的每一个不完美的抉择,在当时情境下似乎都有其必要性与合理性。

  “看清楚了!”真君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神中,“规则之所以为规则,在于其普遍适用性与非人格化。一旦允许动机良好即可手段变通,规则便沦为个人意志的工具。今日你以公益为由变通,明日他人便可效仿。规则之堤,溃于蚁穴,而最大的蚁穴,正是自以为正义的变通之心!”

  规则光柱的压力骤然增大,伴随着真君的厉声质问,如同重锤般砸向陆鸣的道心:

  “陆鸣!回答本君!你所追求的,究竟是那虚无缥缈的绝对公理,还是以公理为名,行权力重塑之实?!你与他们,本质上,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以一种看似更正确的方式,在进行另一场资源与话语权的争夺!”

  这一击,太狠了!

  它绕开了所有具体的技术、程序、证据问题,直指陆鸣作为改革推动者的动机纯洁性这个最根本、也最难以辩驳的命门。

  真君不是在否定改革成果,而是在质疑改革者的初心!

  如果推动者本身动机不纯,那么一切成果的正当性都将被动摇。

  光柱之中,陆鸣脸色惨白如纸,一口魂血逆涌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身形摇摇欲坠。

  他感到自己的信念核心仿佛被这道光柱刺穿、灼烧。

  那些他深埋心底、自知并不光彩但却不得不为的手段,被如此赤裸裸地公之于众,并与他最鄙夷的行为相提并论,这带来的不仅仅是羞耻,更是对自身道路正义性的毁灭性打击。

  他的灵台深处,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

  一个声音(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在说:“这些都是事实。是必要的代价。没有这些不干净的手段,你连走到今天的机会都没有。结果正义,有时需要过程的不完美来铺路。”

  另一个声音(颤抖却执拗的道德本能)在呐喊:“但妥协一旦开始,底线就会不断后退……从交易到误导,从变通到行险……我真的还是最初那个只想单纯做对的事的秘书吗?还是已经在过程中,不知不觉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警惕的那种人,一个自以为是的规则利用者?”

  “头儿!”

  “陆大哥!”

  “处正!”

  阿罗、姜灵儿、秦昭等人失声惊呼,脸色剧变,想要上前,却被那规则光柱的强大威压死死挡在外面。

  孙毅焦急地试图整理数据反驳,却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具体指控,而是对人性灰度的哲学审判,无从下手。

  崔小玉眼中冰蓝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试图解析这规则追溯的构成并寻找破解之法。

  她瞬间调取了海量律法条文,发现这审判程序本身,竟也引动了某些关于审判者资格、追溯权限边界的古老、晦涩律文产生异常波动,暗示真君动用此权柄也并非毫无代价或绝对合法。

  但这发现太细微、太复杂,她需要时间!

  仲裁团席上,一片哗然。

  几位原本倾向维新派的代表面露惊疑与动摇。

  真君这一手,太毒辣了!这是要从根源上瓦解维新派的道义基础!

  就连那位古佛,也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捻动念珠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快了一丝。

  法典殿内,规则之眼冷漠注视,真君威压如狱。

  陆鸣孤立于金色光柱之中,承受着道心与灵魂的双重拷问,身影在恢弘的规则力量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承载着过于沉重的重量。

  他的改革信念,迎来了诞生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不仅仅是对手的外在攻击,更是源于内心深处的、对自我道路最严厉的审视。

  成败,荣辱,乃至生死,皆系于他能否在下一念之间,穿过这片由自身不完美构成的、灼热的灵魂沙漠。

  而在这绝境之中,三道不同的光芒,已在维新席上悄然亮起,理性的冰蓝,初心的温白,战血的赤金,如同三根即将射出的箭矢,瞄准了那道审判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