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三十年-《双生魂记》

  老刑警追查连环杀妻案三十年。

  每具尸体左手小指都被切除。

  他退休那日收到匿名包裹。

  里面是三十枚风干的小指,按年份排列。

  最新一枚还新鲜。

  附信:“师父,谢谢您教我完美犯罪。”

  “最后一案在您家浴室。”

  “师母的左手很美,我留了全尸。”

  老刑警颤抖着推开浴室门。

  妻子在浴缸里对他微笑,双手完好。

  身后传来关门落锁声。

  妻子轻声说:“那孩子模仿得不对。”

  “我教的是右手小指。”

  “因为左撇子的你,当年就是这么处理你前妻的。”

  《枕边人》

  丈夫总在深夜凝视熟睡的我。

  他说这是我的睡颜最美的一刻。

  直到我在他旧手机里发现云端相册。

  分类标签按年月排列:《沉睡档案01》至《沉睡档案47》。

  每个文件夹里都是不同女人的安眠特写。

  最新一组是我的照片。

  而子文件夹名字是:《制备中》。

  今晚他端来牛奶时我假装喝下。

  听见他在书房打电话:“标本状态良好,明晚可以取眼珠了。”

  镜柜深处,四十七对玻璃眼球在福尔马林里缓缓转动。

  《顶罪者》

  我为最好的朋友顶了酒驾撞人的罪。

  他说会等我出来,照顾我父母。

  十年刑满,父母坟头草已三尺高。

  朋友成了企业家,娶了我初恋。

  我握着他给的补偿金银行卡蹲在路边。

  身后广告屏正播法制节目回放当年车祸。

  夜间监控视频首次公开——驾驶座上清晰是朋友的脸。

  而副驾坐着的我,正惊恐地试图抢夺方向盘。

  旁白说:“本案唯一谜团是顶罪者为何始终坚称自己是司机。”

  我低头看银行卡背面贴着的便签。

  朋友的字迹:“谢谢你把‘过失’变成‘故意’。这样保险才够赔我断掉的腿。”

  他西装裤管下,是金属义肢的光泽。

  《演戏》

  母亲患阿尔茨海默症后只认得妹妹。

  我每天扮演妹妹哄她吃饭服药。

  昨晚她突然清醒,抓住我的手:“你不是她。”

  “我小女儿三年前就跳海了。”

  “你是我大女儿,在骗我。”

  我哭着承认。

  她却笑了:“傻孩子,我根本就没有小女儿。”

  “你才是独生女,只是得了妄想症总觉得自己有个妹妹。”

  “这些年陪你演戏,累坏妈妈了。”

  床头柜的药瓶标签:“用于治疗人格分裂性虚构障碍”。

  《画》

  我是艺术伪造师,专仿已故大师遗作。

  这次客户要求复制他妻子失踪前最后的自画像。

  画到眼睛时总觉得被凝视。

  交画那夜客户醉醺醺坦白:“她没失踪。”

  “就在画室地下室,和我那些失败赝品在一起。”

  “但你这张太像了……像到我觉得她爬出来了。”

  《氧气罐》

  全球空气污染后,呼吸清洁空气开始收费。

  我穷得只能买贫民窟的廉价氧罐。

  隔壁病童总隔着墙壁咳嗽。

  那夜我偷换了富人的高级氧罐给他。

  第二天孩子康复了,我却开始咯血。

  医生在x光片指着我肺叶里的阴影:“这是‘氧晶’,富人氧罐里的添加剂。”

  “长期吸入会在肺里结晶,死后肺部可切割作为富人孩子的移植器官。”

  “贫民窟最近三百例猝死,肺都不见了。”

  孩子母亲来道谢时递给我一张卡片。

  是富人区的器官捐献感谢函,署名是她。

  附言:“用你的肺换他终身免费氧罐配额,很划算吧?”

  她身后,那孩子正戴着我的旧氧罩玩耍。

  他的咳嗽声,和我今早的一模一样。

  《告白》

  我在旧书里发现一封1998年的情书。

  署名是暗恋过的学长,写着“如果你喜欢我,就在校碑刻个记号。”

  当年我刻了,他却转了学。

  我笑着把情书拍照发给他。

  他秒回:“那本书是我今早刚塞进旧书摊的。”

  “跟踪你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你翻到这一页。”

  “校碑上的记号我每天都会去描新。”

  “现在转头看看窗外。”

  我掀开窗帘,楼下空无一人。

  只有校碑方向闪着微弱的激光红点。

  手机又震:“骗你的,我去年就病死了。”

  “但AI模拟我聊天是不是很真?”

  “顺便说,你今早放进微波炉的午餐盒,我在里面装了炸弹哦。”

  微波炉正在运转,里面什么都没有。

  《饥饿爱意》

  妻子癌逝后我把骨灰掺进食物。

  这样她就永远是我的一部分了。

  直到我开始梦见她哭泣:“好撑……放我出去……”

  体检显示我胃里长了拳头大的硬块。

  手术取出,是个完整的人类胃囊。

  里面蜷缩着未消化的、她的一截小指骨。

  病理报告说:“胃组织dNA与患者亡妻匹配。”

  “推测为极度思念引发的细胞级共生。”

  我在病房醒来,腹部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护士惊恐地指着我的肚子:“它……在动。”

  皮肤下传来妻子熟悉的声音:“这次轮到你了。”

  “我要把你种在我身体里,永远。”

  《轮回债》

  家族男性活不过四十岁。

  祖父、父亲、哥哥都死于心脏骤停。

  我三十九岁生日那夜开始心绞痛。

  翻开曾祖父的日记本:“祖上咒杀债主全家。”

  “代价是男丁世代以心偿命,直至血脉断绝。”

  最后一页夹着旧当票:

  【典当物:仇家九十九口人心。】

  【赎回条件:直系子孙心脏九十九颗。】

  【已收集数量:九十八。】

  加上我,正好九十九。

  手机突然弹出陌生消息:“债务即将清偿完毕。”

  “感谢贵家族千年守约。”

  “另:你母亲的姓氏,是否从未出现在族谱上?”

  母亲姓李。

  当年被咒杀的那家,姓李。

  《感官囚徒》

  我患有无痛症,渴望感受真实疼痛。

  黑市医生给我移植了“疼痛神经”。

  现在每次受伤都痛彻心扉,我沉迷于此。

  直到发现疼痛来源可追溯——每次痛感都伴随着陌生人的记忆碎片:

  家暴、车祸、分娩、酷刑……

  医生在电话里轻笑:“你买的是‘二手疼痛’。”

  “来自那些想遗忘痛苦的人。”

  “他们付费清除痛感记忆,我们转卖给体验者。”

  “但最近货源紧张,所以……”

  我低头看自己完好无损却剧痛无比的双手。

  此刻正有人在我的“供体”身上实施各种刑罚。

  《昨日之我》

  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他全部记忆芯片。

  插入读取器,能以第一视角重温他的一生。

  昨晚播放到他三十岁生日。

  蛋糕蜡烛熄灭时,镜头转向卧室镜子——映出的是我现在的脸。

  芯片弹出提示:“检测到血缘一致性过高。”

  “是否开启‘人生继承模式’?”

  我颤抖着点头。

  镜子里的“父亲”对我微笑:“儿子,这副身体老化得太快了。幸好准备了年轻的备份。”

  我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遗嘱上签名——把所有财产留给“我自己”。

  而遗嘱日期,是二十年前我出生那天。

  《共生账户》

  新婚夫妻开设了“生命共生账户”。

  一方重病可调用另一方的健康储备。

  婚后三年我癌症晚期,丈夫慷慨转移全部储备。

  我康复那天他猝然倒地。

  临终前他笑着摸我的脸:“终于……轮到我了。”

  “共生条款里有行小字你肯定没读——”

  “若一方因转移储备死亡,另一方将继承其全部债务。”

  “我欠的地下器官赌债,现在都是你的了。”

  讨债人上门时递给我一张器官价目表。

  我的心脏旁边标着丈夫的名字。

  原来他三年前就把我的心脏预售了。

  而移植手术预约时间,是今天。

  《疼痛收藏家》

  我的疼痛会凝结成彩色宝石从伤口掉落。

  头痛是紫水晶,心痛是红玛瑙。

  珠宝商高价收购,说我这是罕见天赋。

  直到我发现他的展览馆——每个玻璃柜里都陈列着人体器官模型。

  标签写着:“偏头痛宝石——取自第七号供体额叶。心碎宝石——取自第三号供体心脏。”

  我的照片贴在最新展柜上。

  标签空白,只贴了张便签:“待完整采集。”

  今晚洗澡时,一颗琥珀色宝石从眼角滑落。

  里面封着一只微小的眼睛。

  正隔着琥珀与我对视。

  珠宝商的短信随之而来:“‘恐惧之眼’终于成熟了。”

  “明天我来取你最后一颗宝石吧,位置在——后颈脊髓。”

  《格式化》

  公司给员工植入行为校准芯片。

  工作效率飙升,失误率归零。

  今天芯片强制我加班到凌晨三点。

  经过仓库时听见里面传来啜泣。

  透过门缝看见被开除的前同事们跪成一排。

  主管正用仪器从他们后颈吸取闪着蓝光的数据流。

  “原始人格回收完毕。”他对着对讲机说。

  “可以灌入新的工作人格了。”

  我转身想跑,芯片突然释放电流。

  身体自动走回工位,双手开始敲击键盘。

  屏幕自动弹出对话框:“检测到不稳定因素。”

  “建议立即进行人格格式化。”

  “是否授权?”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击了“是”。

  《回声屋》

  独居老妇去世后房子低价拍卖。

  我搬进去发现每个房间都有回声。

  厨房回声是煎蛋声,卧室是摇篮曲。

  仿佛上一任主人的生活被录了下来。

  昨夜书房回声突然变得清晰:

  “藏好了吗?妈妈来找你了哦——”

  然后是我自己的声音在尖叫:“找到了!在壁炉里!”

  我砸开封死的壁炉。

  里面蜷缩着一具小女孩的骸骨,怀里抱着日记本。

  最后一页写着:“妈妈终于答应永远陪我玩了。”

  “只要我把新来的阿姨骗进壁炉。”

  “这样她就能变成新的回声。”

  “而妈妈可以出去了。”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褪色》

  我开始从照片里消失。

  先是集体照里我的位置变模糊,后来单人照里只剩背景。

  医生说这是罕见的“存在感认知障碍”。

  今天发现结婚照上只有妻子一个人穿着婚纱微笑。

  她诧异地看着我:“我们拍过合影吗?”

  我翻出所有生活痕迹:

  牙刷只有一支,拖鞋只有一双,公司通讯录没有我名字。

  我冲到父母家,他们正在给另一个“儿子”过生日。

  那男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朝我眨眼:“辛苦你了。”

  “这二十年‘备用人生’体验如何?”

  “现在正主康复了,你可以褪色了。”

  母亲转头问我:“小伙子,你找谁?”

  《第六人》

  好友圈有五个人,我是第六个。

  他们总在我缺席时聚会,照片里永远空个位置。

  说那是留给我的。

  今天我提前躲进聚会的衣柜。

  听见他们举杯:“敬永远的第六人。”

  他们身后,地板上躺着个和我穿同样衣服的男人。

  脸被砸烂了,但右手腕的表和我的一模一样。

  那是去年生日他们送我的礼物。

  《清洁者》

  我专为凶案现场进行事后清洁。

  血迹、指纹、以及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

  这次现场格外惨烈,墙上有用血写的“原谅我”。

  我擦到一半发现那字迹是我的。

  业主档案显示房主是我失踪三年的丈夫。

  冰箱里冻着的头颅缓缓转过来——正是我每天同床共枕的那张脸。

  身后传来丈夫熟悉的声音:“收拾干净了吗?”

  “你总说我在外偷腥。”

  “现在我把她永远留在家里了。”

  “你也永远留在这儿陪我们,好不好?”

  他手里握着的刀,和我清洁工具包里的那把,是同款。

  《归途》

  抗战老兵晚年总说听见集结号。

  子女送他去疗养院,诊断为幻听。

  昨夜他砸窗逃跑,说要去山西某个村子送信。

  护工在行李里发现封1942年的血书。

  上面是十二个名字和一句话:“全排阵亡,情报未达,请找到我家人。”

  老兵真实姓名在阵亡名单上,已牺牲八十年。

  子女查询档案,发现他现在用的身份是当年同村逃兵。

  养老院监控显示,老兵正对着空气敬礼。

  嘴里重复着:“情报已送到,请求归队。”

  窗外夜色里,隐约有十二个模糊的人影列队而立。

  朝他的方向,回了个军礼。

  《食忆族》

  我们家族以记忆为食。

  能通过触摸物品读取残留情感当养分。

  我被禁止接触任何悲伤之物,家人只喂我快乐记忆。

  成年礼那夜偷尝了火灾废墟的焦木。

  尝到一个母亲护住婴儿的最后念头:“别怕,妈妈变成风也会抱住你。”

  我呕吐不止,那记忆却在我脑中扎根。

  现在我能看见所有物品上漂浮的记忆碎片。

  城市成了饥饿丛林,每个人都在无意识散发情绪残渣。

  而我的族人们,正伪装成普通人——老师吮吸学生的焦虑,医生品尝患者的恐惧,情人交换彼此的欲望。

  母亲在电话里叹气:“你觉醒得太早了。”

  “纯净的快乐记忆快停产了。”

  “下个月起,家族餐厅开始供应——活体情绪提取套餐。”

  菜单第一页,贴着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