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断玉簪真相-《璇玑血纹之残园梦破》

  江水涌进鼻子的瞬间,薛明蕙听到了玉佩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仿佛从体内传来。谢珩仍抱着她的腰,带着她往水下深处游去。她睁不开眼,只能任水流推着身体前行,耳畔尽是气泡破裂的细响。

  血从嘴角渗出,在水中缓缓散开。她已无力吞咽,任由血丝飘浮。忽然间,那些血竟停住了,未被冲散,反而聚拢成一条蜿蜒的线,像一幅未完成的图卷。

  谢珩看见了。

  他立刻转身,顺着那道血线游去。石壁渐渐逼近,头顶空间越来越窄,他们只得侧身挤过。他的肩膀擦过岩石,衣料撕裂的声音沉入水底。

  前方出现了台阶。

  他们浮出水面时,冷空气扑面而来,吸入肺中如针扎般刺痛。薛明蕙趴在石阶边缘,咳了几声,用手撑地爬上去。脚下一滑,膝盖磕在青砖上,她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看向手中的帕子——还在,但边角早已湿透。

  她抬起头,望见了佛龛。

  藏经阁塌了一半,横梁断木杂乱堆积,月光从屋顶破洞洒落,照在中央的供台上。一尊断臂佛像低垂着头,掌心空空。香炉倾倒于地,灰烬积得厚厚一层,炉口却留有新近的手指痕迹。

  她的目光落在佛龛上方。

  一支玉簪插在那里,断口朝外,尾端刻着一个字:蕙。

  她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鞋底碾碎地上的瓦片,发出细微声响。越靠近,心跳越急。那是她的簪子——五年前灯会上,谢珩亲手为她戴上。后来断了,他留下半截,说等补全了再还她。

  怎么会在这里?

  指尖刚触到玉簪,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响。

  有人落地了。

  谢珩立即挡在她身前。他未拔武器,也未言语,只是静静站着,目光锁定来人。

  冷十三摘下兜帽,左眼覆着黑色眼罩,在月光下泛着暗色。他身穿夜行衣,外罩深蓝短甲,腰间软剑未曾出鞘。

  “少主。”他开口,“别碰那支簪。”

  谢珩未回头,声音压得很低:“你一直在这?”

  “守了九年。”冷十三站在原地,并未上前,“这地方不能乱动。一旦移动,后面的路就断了。”

  薛明蕙绕到谢珩身旁,直视冷十三:“你是谁的人?”

  冷十三沉默片刻,答道:“我是长公主府的人。二十年前进的府,守的是谢家的血脉。”

  “那你为何烧我母亲的信?”她问。

  冷十三抬眼,直视她:“我烧的不是你母亲的信,是二皇子与北狄王女的婚书密档。上面写着,李承恪三岁便被送出,换取十万骑兵效忠。”

  薛明蕙呼吸一紧。

  “那封信若留存于世,当今皇帝就得退位,北狄便可名正言顺挥军南下。你父亲通敌一事,不过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假象。”

  谢珩终于开口:“谁下令烧的?”

  冷十三低下头:“长公主。”

  殿内一片寂静。

  薛明蕙看向谢珩。他背对着她,肩背未动,但她知道他在听,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她又望向佛龛上的玉簪。月光照在那个“蕙”字上,边缘的红痕宛如干涸已久的血迹。她忽然想起那晚灯会结束,她在桥边找到谢珩。他坐在栏杆上,手中握着半截玉簪,笑着说:“我弄丢了另一半,你说怎么办?”

  那时她笑了,回道:“那就当我没收到。”

  原来并非弄丢。

  是被人取走了。

  她走到供台前,指尖轻轻抚过玉簪。玉石冰凉,似埋藏多年才重见天日。她低声问道:“为何放在这里?”

  冷十三答:“因为这是第一个节点。你们初次相逢的地方。”

  “我们……不是在藏经阁认识的吗?”

  “第九世才是。”冷十三看着她,“前十世,每一世你们都会在此相遇。每一次,他都送你这支簪。每一次,都被打断。”

  薛明蕙猛然抬头。

  谢珩也转过身,紧盯冷十三:“你说什么?”

  “你们并非偶然重逢。”冷十三语气平静,“是被人一次次拉回来的。有人不想让你们死,也不许你们赢,只将你们困在中间,反复轮回。”

  “谁?”薛明蕙问。

  冷十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轮回开启,这支簪便会出现在这里。有人定期擦拭它,点香祭拜。最近一次,是三天前。”

  薛明蕙忽然觉得寒意袭来。

  她低头看向袖中的帕子。血迹已干,边缘却微微发烫。她不再咳嗽,但《璇玑图》的纹路仍在,比以往更加清晰,仿佛被唤醒一般。

  她蹲下身,检查佛龛底部。

  砖缝中有一道划痕,不深,却十分整齐,像是刀尖反复刻画所致。她用指甲抠了抠,毫无反应。她站起身,后退两步,重新审视整个供台。

  位置不对。

  佛龛比她记忆中偏了半尺,向东倾斜了些许。她记得幼时曾来过此处,那时它正对大门,是香火最盛的位置。如今却被挪至角落。

  她伸手去推。

  纹丝不动。

  谢珩走来,与她一同用力。砖石摩擦之声在空殿中回荡。供台移开三寸,底下露出一块可活动的地砖。

  冷十三立刻上前:“别掀开。”

  “下面有什么?”谢珩问。

  “我不知道。但我奉命守此地,不准任何人开启。”

  “那你此刻站在这里,是助我们,还是阻我们?”

  冷十三未答。他立于原地,手按剑柄,眼罩下的那只眼睛始终闭着。

  薛明蕙凝视那块地砖。她未再动手,只是静静看着。袖中的帕子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忽然开口:“春桃是不是也来了?”

  冷十三眉头微动:“她在码头等你们。她说魏长忠带了能点燃江水的药粉,一旦引燃,整条河都将化作火海。”

  “她为何要帮我们?”

  “因为她知晓真相。”冷十三道,“她是崔姨娘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但五年前,她亲眼看见崔姨娘将一封信交予北狄使者——信中提到了你母亲的名字。”

  薛明蕙闭上双眼。

  “所以她不是背叛,是在赎罪。”

  殿内重归寂静。

  谢珩看了看地砖,又看向冷十三:“你今日说出这些,不怕被查出来?”

  “怕。”冷十三说,“但我更怕你们走错路。我已经杀了三个本该活下来的人,不能再杀第四个。”

  “那你之前为何要刺杀我?”薛明蕙问。

  “因为命令。”他说,“但箭是我偏的,毒是我换的。你喝的每一碗药,我都加了解药。”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荷包里,第三层夹着的白色粉末,是我放的。可解七种常见之毒。”

  薛明蕙未语。她伸手探入荷包,指尖触到那层薄纸。她一直以为是药膏配料,从未细究。

  她抬起头,望着冷十三:“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在操控轮回。”他说,“我也想知道,为何偏偏是你们二人。我守了这么多年,看到的不只是命运,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谢珩走到供台边,蹲下身,手指沿着地砖缝隙缓缓划过。忽然,他停下动作,抬头道:“这里有字。”

  薛明蕙凑近。

  砖角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几乎难以辨认。她借着月光仔细看去:

  “簪归原处,门启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