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善后与余音-《都市扎纸店》

  第四百四十四章 善后与余音

  警笛声在商场外响成一片。

  几辆警车停在商场门口,红蓝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商场保安拉起警戒线,把好奇的人群挡在外面。

  地下二层仓库,此刻灯火通明。

  临时拉来的应急灯把仓库照得如同白昼。几名穿着制服的法医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李秀梅的尸骨,拍照、测量、记录。每块骨头都用专门的袋子装好,贴上标签。

  林瑶的同事、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老赵在现场指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头发稀疏,但眼神锐利。听完林瑶的汇报后,他脸色铁青。

  “活埋……”老赵咬牙切齿,“这个赵永贵,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尸骨就是铁证。”林瑶说,“再加上张清玄他们提供的证词,还有那个盒子,足够立案了。”

  老赵点点头,走到张清玄面前,伸出手:“张顾问,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这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张清玄和他握了握手:“分内事。”

  “那个盒子……”老赵看向放在证物袋里的黑色木盒,“你确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确定。”张清玄说,“盒子上的符文是‘引阴符’,专门用来培养阴煞。普通人不认识这个,只有懂行的人才会用。”

  “懂行的人……”老赵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钱文礼?”

  “不一定是他本人,但肯定和他有关。”张清玄说,“深岩资本收购商场后,负责装修的是他表兄弟的公司。装修期间在仓库里多砌了一道墙,还把养阴盒放了进去,这太巧合了。”

  老赵掏出个小本子记下:“行,我这就派人去请钱文礼回来问话。赵永贵那边,已经控制住了,正在带回来的路上。”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静薇:“陈小姐,听说你提供了一些深岩资本的资料?”

  “是的。”陈静薇点头,“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人把完整的文件送过来。”

  “那就麻烦了。”老赵说,“这类经济犯罪,我们刑侦队不太擅长,还得经侦那边配合。有你们的资料,能省不少事。”

  现场忙碌了一个多小时。

  尸骨全部装车运走,证物也一一封存。警察们开始撤离,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张清玄几人和老赵、林瑶。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老赵对张清玄说,“你们先回去休息。酬劳的事,林瑶会跟你对接。”

  张清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一行人走出商场。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地下室的阴冷。天上月亮很圆,星星稀疏地散落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停车场里,林瑶的车还停在那儿。

  “我送你们回去。”林瑶拉开车门。

  陈静薇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一起吧,顺路。”

  林瑶看了她一眼,没反对。

  四人上车。胖子一屁股坐进后排,长舒一口气:“总算完事了……我现在就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他个三天三夜。”

  陈子轩坐在他旁边,虽然没说话,但也是一脸疲惫。

  张清玄坐在副驾驶,闭上眼睛养神。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霓虹灯在窗外流淌,像一条彩色的河。

  “张清玄。”林瑶忽然开口。

  “嗯?”

  “那个李秀梅……真的超度了吗?”

  “嗯。”张清玄睁开眼睛,“往生符送走的。她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奈何桥,在排队喝孟婆汤了。”

  “那就好。”林瑶轻声说,“她也是个可怜人。”

  陈静薇在后座轻声问:“张老板,那个养阴盒,如果一直放在那里,会怎么样?”

  “会养出一个真正的厉鬼。”张清玄说,“到时候死的就不止周晓雯一个人了。商场每天那么多人,阴煞一旦成型,会无差别地攻击所有活人。”

  胖子打了个寒颤:“这么狠?为了几块地皮,要害这么多人?”

  “在有些人眼里,人命不如钱值钱。”张清玄淡淡地说。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钱文礼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林瑶问。

  “看警方能查到多少。”张清玄说,“如果证据确凿,法律会制裁他。如果法律制裁不了……”

  他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

  陈静薇忽然说:“张老板,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陈家虽然不是什么顶级豪门,但在商界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暂时不用。”张清玄说,“先看情况。”

  车子驶回扎纸店所在的胡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胡同里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

  扎纸店的门关着,但门缝里透出灯光——胖子走时忘了关灯。

  “到了。”林瑶停下车。

  四人下车。夜风吹过,胡同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今天谢谢你们。”张清玄对林瑶和陈静薇说,“回去早点休息。”

  林瑶点点头:“你也是。明天我再联系你,说酬劳的事。”

  陈静薇微笑:“张老板晚安。”

  两个女人各自上车,车子一前一后驶出胡同。

  胖子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巷口,咂咂嘴:“玄哥,你说这俩美女,是不是都对你有意思啊?”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你很闲?”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胖子缩缩脖子,“不过说真的,林警官英姿飒爽,陈小姐温婉大方,这要选一个,还真难选……”

  “选什么选?”张清玄推开店门,“干活。店里灯亮了一晚上,电费不要钱?”

  胖子脸一垮,认命地跟进店里。

  陈子轩跟在后面,忍不住笑。

  店里还是老样子。柜台、太师椅、墙上挂着的那些纸人纸马,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后院里传来蛐蛐的叫声,还有隔壁刘婶家电视的声音——她在追一部抗战剧,枪炮声隐约可闻。

  “我去烧水。”胖子往后院走,“泡个脚,解解乏。”

  张清玄在太师椅上坐下,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养阴盒的小布袋。袋子还在微微震动,里面的东西还没完全安静下来。

  他打开布袋,取出木盒。盒盖上的符文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干涸的血迹。

  “玄哥,这盒子怎么处理?”陈子轩问。

  “先镇着。”张清玄说,“等过几天,找个地方把它毁了。这东西留不得。”

  他把盒子重新包好,走到柜台后面,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抽屉里铺着一层朱砂,他把盒子放在朱砂上,又在上面贴了三张镇邪符。

  做完这些,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胖子端着盆热水从后院进来,盆里还飘着几片艾草叶子。

  “玄哥,泡脚。”他把盆放在张清玄脚边,“艾草驱寒,今天在地下室待那么久,得去去阴气。”

  张清玄没拒绝,脱了鞋袜,把脚泡进热水里。温热的水漫过脚踝,确实舒服。

  陈子轩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泡脚。

  三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店里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还有后院水壶烧开的嗡嗡声。

  过了好一会儿,胖子才开口:“玄哥,那个李秀梅……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吗?”

  “应该能。”张清玄说,“她生前没做过坏事,死后虽然变成怨灵,但也是被人害的。地府判官会酌情处理。”

  “那就好。”胖子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该享享福。”

  陈子轩轻声说:“铁柱哥,你心肠真好。”

  “我这算什么心肠好。”胖子挠挠头,“就是觉得……人活着不容易,死了还要受苦,太不公平了。”

  张清玄看了胖子一眼,没说话。

  水渐渐凉了。胖子起身去换水,又给每人泡了杯热茶。茶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但热水一冲,香气就飘满了整个店。

  “玄哥,明天还开门吗?”胖子问。

  “开。”张清玄说,“又没缺胳膊少腿,为什么不开?”

  “我就是问问……”胖子嘟囔,“今天这么累,还以为能休息一天呢。”

  “想休息?”张清玄挑眉,“行啊,扣一天工资。”

  胖子立刻改口:“不休息不休息!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陈子轩忍不住笑出声。

  又坐了一会儿,张清玄起身:“睡觉。明天早起。”

  他往后院走。胖子连忙跟上:“玄哥,晚饭还没吃呢!我留的红烧肉……”

  “热热当夜宵。”张清玄头也不回。

  后院有两间屋。一间是张清玄的卧室,一间原来是杂物间,胖子来了之后收拾出来,成了他的房间。两间屋门对门,中间是个小天井,种着几盆薄荷和葱。

  张清玄进屋,关上门。屋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几本旧书,还有那个紫砂壶。

  他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

  今天确实累了。超度怨灵,破解养阴盒,还要应付警察……每一件事都耗费心神。

  但他睡不着。

  闭上眼睛,李秀梅那张惨白的脸就会浮现在脑海里。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他想欺负我……我反抗……他推我……”

  还有墙后面的尸骨。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空气越来越少,绝望越来越浓……

  张清玄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这世上的恶人,为什么总能逍遥法外?如果不是他碰巧接了周姐的委托,李秀梅的冤情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她的尸骨会一直埋在墙后面,她的怨灵会一直被豢养,最后变成害人的工具。

  而赵永贵,可能还会继续升职,继续过他的好日子。

  钱文礼,可能还会继续收购地皮,继续赚他的黑心钱。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张清玄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铜钱。铜钱很旧,边缘已经磨得光滑。这是他离开茅山时,身上唯一剩下的东西。

  他把铜钱握在手里,闭上眼睛。

  指尖传来铜钱冰凉的触感,还有上面那些细微的纹路。那些纹路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一种古老的符文——镇魂符。

  这枚铜钱,是当年师父给他的。说是护身符,能保平安。

  但他离开茅山时,师父没有为他说话。那些师兄弟,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辩护。

  只有这枚铜钱,还跟着他。

  张清玄把铜钱重新放回枕头底下,躺下。

  月光又移了一些,照在书桌上,照在那个紫砂壶上。壶身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一块深色的玉。

  他想起刚租下这间店的时候。店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一点一点地打扫,一点一点地添置东西。胖子来了之后,店里才有了人气。

  后来陈子轩也来了,林瑶、陈静薇也时不时过来。

  这间小小的扎纸店,不知不觉间,成了他在这个城市的锚点。

  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要守护的地方。

  所以,那些作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赵永贵,钱文礼,还有背后可能存在的其他人……

  他会一个一个找出来。

  张清玄闭上眼睛,这次真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香味叫醒的。

  睁开眼,天刚蒙蒙亮。窗外的天空是鱼肚白的颜色,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叫。

  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煎鸡蛋的香味,还有米粥的香味。

  张清玄起床,洗漱完,走到前店。

  胖子已经在柜台后面忙活了。他系着条蓝布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正在平底锅里煎鸡蛋。旁边的小灶上煮着一锅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玄哥早!”胖子听见脚步声,回头说,“早饭马上好。今天煮了皮蛋瘦肉粥,煎了荷包蛋,还拌了个小黄瓜。”

  “嗯。”张清玄在太师椅上坐下。

  陈子轩从后院进来,手里拿着扫帚,看样子是刚打扫完院子。

  “玄哥早。”他打招呼。

  “早。”

  三人坐下吃早饭。粥煮得很稠,皮蛋和肉末切得细碎,撒了点葱花和胡椒粉,香味扑鼻。荷包蛋煎得正好,边缘焦脆,蛋黄还是溏心的。小黄瓜腌得脆生生的,带着蒜香和醋香。

  胖子吃得最快,呼噜噜喝完一碗粥,又去盛第二碗。

  张清玄吃得慢,但吃得很干净。最后连碗底的粥都刮干净了。

  吃完早饭,胖子收拾碗筷,陈子轩擦桌子。张清玄泡了壶茶,坐在柜台后面,看着门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

  胡同里开始有人走动。李奶奶拎着菜篮子出门,看见扎纸店开门了,笑着打招呼:“小张老板早啊!”

  “李奶奶早。”

  “昨天那么晚回来,今天还这么早开门?真是勤快。”李奶奶说,“对了,我包了点粽子,一会儿给你送几个来。端午节快到了。”

  “谢谢李奶奶。”

  “客气啥。”李奶奶摆摆手,走了。

  张清玄喝了口茶,茶水温热,带着茉莉花的香气。

  店里一切如常。纸人纸马静静地立在墙边,柜台上的账本摊开着,记录着上一单生意的收支。

  好像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张清玄知道,事情还没完。

  李秀梅的冤情虽然得雪,但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那个养阴盒,那个刻符文的发卡,都指向一个懂行的人。

  那个人,很可能和玄冥有关。

  即使不是玄冥本人,也是他的手下。

  张清玄放下茶杯,看向门外。

  阳光已经完全出来了,照在胡同的青石板上,金灿灿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新的战斗,也即将开始。

  他拿起手机,给林瑶发了条信息:“钱文礼的资料,发我一份。”

  很快,林瑶回了:“好。另外,赵永贵已经招了,承认当年杀害李秀梅的事。但他坚持说养阴盒的事和他无关,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张清玄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不知道?

  那就让他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