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压抑不住的愤怒-《权力巅峰之官场鬼才》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淌,每一秒都像山石般压在众人心头。良久,李明阳终于动了动。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臂,食指笔直地指向对面那座沉默而狰狞的巨山,指向那根刺入苍穹的锈蚀铁链,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地上:

  “从哪里能上到那上面去。”

  这句话不是询问,更像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确认。

  崔坪乡党委书记周太安只觉得喉咙发干,他下意识地看向县委书记史明。史明脸色灰败,几不可察地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赶紧解释,想办法圆过去。周太安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半步,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和畏缩:

  “书……书记,那边……那边地势实在太险要了,根本……根本上不去人。我们平时……”

  “上不去?” 李明阳霍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股风。他脸上最后一丝克制的平静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痛心和暴怒的阴沉。他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周太安脸上,也扫过后面那一张张或惶恐或躲闪的面孔。

  “我们上不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成了怒吼,在山坳间激起回响,“那孩子们是怎么上去的?!啊?!”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应龙县干部的头顶。周太安被吓得倒退半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史明和薛光死死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膛里。其他县乡干部更是噤若寒蝉,有人额角渗出冷汗,有人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尖,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值得研究的东西。羞愧、恐惧、无地自容……种种情绪在沉默中弥漫、发酵。他们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回应这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质问。

  李明阳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逐一刮过这些穿着体面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狼狈的身影。他没有再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失望和鄙夷,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难堪。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举动——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迈开步子,毅然决然地朝着那座悬崖、那根铁链所在的山脚走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书记!” 市委秘书长苏宁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紧跟上去,他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陪同检查的几位市直部门负责人愣了一下,交换了几个眼神,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们心里或许有怨言,有对危险的抗拒,但市委书记都走了,谁敢留下?

  史明和薛光等人如梦初醒,慌忙抬脚追赶,一行人脚步凌乱地跟在后面,像一群被驱赶的羊羔,再也没了之前的阵势和“体面”。

  来到真正的山脚下,仰望的视角才将那惊心动魄的全貌彻底展现。那根铁链不再是远处模糊的线条,而是粗粝、黝黑、锈迹斑斑的实体,像一条垂死的巨蟒,紧紧吸附在近乎垂直的灰白色岩壁上。链条的每一个环节都粗糙不堪,有些地方锈蚀得露出了深红的铁芯,有些环节甚至已经变形。山体狰狞,风化严重的岩石犬牙交错,几处松动的石块悬在半空,仿佛一阵风过就会滚落。整条“路”蜿蜒向上,消失在雾气缭绕的山腰之上,透着一种令人眩晕的险恶。

  李明阳仰头看着,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想象出,一个个背着书包的瘦小身影,是如何用稚嫩的手紧紧抓住这冰冷滑腻的铁链,脚蹬着滑溜的岩缝,在寒风或烈日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的场景。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怒火在他眼中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和锈蚀气息的冷冽空气,没有说任何动员或命令的话,直接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眼前那截最低处、同样冰冷刺骨的铁链。手掌接触到粗糙锈皮的瞬间,传来一阵坚硬的冰凉和砂砾感。

  “书记!危险!使不得啊!” 史明魂飞魄散,下意识就要冲上前阻拦。

  “史书记!” 苏宁猛地侧身,用一个严厉到极致的眼神将他钉在原地。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现在上前,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事情无法收拾。苏宁随即也伸出手,握住了铁链,紧跟在李明阳侧后方,既是一种保护姿态,也表明了立场。他心里早已将应龙县、崔坪乡的相关负责人在心里骂了无数遍,这何止是失职!

  其他随行人员,包括那些市直干部,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攀爬这玩意儿,对他们这些常年坐办公室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和风险。但市委书记已经上了,秘书长也上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隐藏的怨气,却也只能咬咬牙,忍住内心的抗拒和恐惧,一个接一个,伸出手,抓住了那根象征着基层治理之耻的冰冷铁链。

  队伍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艰难的方式,沿着悬崖向上移动。铁链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在沉重的喘息和铁链艰涩的呻吟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攀爬过程异常安静,除了粗重的呼吸和脚下偶尔滑落的碎石声,再无人言语。那种安静并非平和,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仿佛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对抗身体的极限和内心的惶恐。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汗水的咸涩弥漫在空气中,粗粝的链条摩擦着掌心,每一次向上挪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心跳的狂擂。

  就连平日坚持锻炼、体魄强健的李明阳,也在中途一处略微平缓的岩坎边停下,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闭眼喘息了好几分钟,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连他都如此,更遑论那些常年伏案、缺乏锻炼的随行干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生理性的痛苦与勉强支撑的意志,有人面色发白,有人手臂抖得几乎抓不住链条。

  两个小时的煎熬,如同漫长的刑罚。当李明阳的手终于抓住山顶最后一截铁链,奋力一撑,将身体拉上相对平坦的崖顶时,他几乎虚脱。山顶的风更猛,呼啸着吹过他湿透的衬衫,带来刺骨的凉意。他原本整洁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泥土和铁锈弄得一塌糊涂,手心里除了泥污,还有几处被粗糙铁链磨出的红痕,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却有一种沉甸甸的威严。

  紧随其后,苏宁、史明、薛光等人也陆续挣扎着爬了上来。登上山顶的刹那,许多人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体面,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稀薄而冷冽的空气,有些人甚至干呕起来,脸上混合着汗水、尘土和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李明阳没有休息。他勉强平复呼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走向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雾,遮蔽了来时的险路,也遮蔽了山下的村庄,只有风声在耳畔咆哮。他转过身,背对着深渊般的云海,面对着这群东倒西歪、精疲力竭的官员。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苍白或涨红、写满疲惫与不安的脸。

  “我们,”他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却像山风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爬上这座山,用了两个小时,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他顿了顿,抬起自己沾满泥污、微微颤抖的手,“累,怕,狼狈不堪。”

  他的视线转向那根从云雾中探出头来的、他们刚刚赖以爬上来的铁链,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沉痛。“可那些孩子呢?那些比我们矮小、比我们瘦弱的孩子!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要靠这个去上学!一天两趟,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冬天手冻得通红开裂也要死死抓住这冰冷的铁链!他们怕不怕?累不累?”

  一连串的质问,比山顶的风更冷,更重,狠狠砸在每一个人心上。瘫坐在地上的干部们,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磨破的裤腿和脏污的鞋。

  李明阳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我们的干部,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汇报,看着文件,画着蓝图,指挥若定。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可这根铁链,这座山,就是最响亮的耳光!它告诉我们,有些‘困难’不是纸面上的几行字,有些‘危险’不是报告里的轻描淡写!不到这里亲手摸一摸,亲眼看一看,你永远不知道群众到底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面临着什么样的艰难!”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但话里的分量却丝毫未减:“今天这一趟,什么都别说了。就这一条路,这一座山,这一根铁链——”他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史明、薛光,扫过周太安,扫过每一个应龙县、崔坪乡的干部,“就足以说明,你们的工作,离群众有多远!离‘到位’二字,差得有多远!”

  话音落下,山顶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所有干部都深深地垂下了头,不仅仅是疲惫,更是一种被彻底剥去遮羞布后无处遁形的羞惭。那根他们曾经试图忽视、掩盖的冰冷铁链,此刻仿佛不仅拴在山上,也重重地拴在了他们的仕途和良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