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们烧的是人,我翻的是史-《弃妃重生我凭医术搅翻京》

  洗药谷深处,密室幽暗如渊。

  云知夏抱着血雾童踏入石门时,风已止,火未熄。

  那盆中幽蓝心火静静燃烧,映得她眸底一片赤金。

  残卷摊开在铜案之上,血迹斑驳,字痕若隐若现——唯有最后一匣,仍封于角落,以人骨为锁,缠着三圈暗红咒纹,仿佛连时间都不敢轻易触碰。

  她将血雾童轻轻放在软垫上,孩子双目微闭,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残留一抹猩红泪痕。

  云知夏取出瓷瓶,倒出一滴晶莹的血泪,指尖轻托,缓缓滴落于那古旧木匣的封印之上。

  泪珠触骨,刹那静寂。

  紧接着,“咔”的一声脆响,咒纹崩裂,如枯藤断裂,黑灰簌簌飘散。

  匣盖自动掀开,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贯穹顶石缝,竟穿透山体,射向百里之外皇陵方向!

  整座山谷为之震颤。

  地下药池轰然炸裂,浊水喷涌如血泉,岸边百年灵草瞬间枯黄萎死,根茎焦黑,似被无形烈焰焚尽生机。

  风卷起腐叶与灰烬,在空中盘旋成柱,宛如天地悲鸣。

  云知夏跪坐于地,双手捧出匣中之物——并非医典,亦非秘方,而是一卷用整张人皮鞣制而成的长卷。

  其上文字非墨非朱,而是以某种深褐近黑的干涸血书就,笔划凌厉如刀刻,每一字都透着浓重悔恨与彻骨清醒。

  她展开血书,目光扫过第一行字:

  “吾以人命炼药,求长生术,罪不可赦。”

  呼吸一顿。

  这八个字,如雷贯耳,震得她五脏俱颤。

  这不是忏悔,是审判——来自初代药神祭司临终前的自我裁决!

  她继续往下读:

  “彼时帝王欲逆天延寿,强令我采童髓、取活心、焚病骨为引,炼‘九转回春丹’。三年间,三千六百良民沦为药引,无声无息葬于太医院地窟……我执刀割肉,亲手献祭同道七人。

  后世称我为‘药祖’,敬我如神明。可我知——我乃万恶之源。

  若有来世,请斩我名于碑外,削我像于庙堂。

  而今我自剜双目,剖腹取肠,以血代墨,立此遗训:

  后世若再以‘医罪’灭良医,乃吾之孽延续。

  医者之道,不在权贵膝下摇尾,而在百姓床前执灯。

  愿千秋之后,有人持火而来,照破迷障——

  那便是我魂归之处。”

  最后一个“处”字,拖出长长尾痕,像是执笔者力竭倒地前所留。

  云知夏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

  她终于明白了。

  三百六十道冤魂不是偶然,不是个案,而是一场延续三百年的系统性清洗!

  每一次“妖医伏诛”,每一次“邪术现形”,背后都是权力与利益编织的罗网——借“医祸”之名,行灭口之实!

  她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焰。

  这不是翻案,这是清算!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血书末尾,低语如誓:“我来了。火已燃,路已明,从此以后——谁再敢以医名为刃,屠戮仁心,我必以百倍烈焰,焚其名、断其脉、毁其根!”

  话音落下,心火轰然暴涨!

  一道猩红火焰从她掌心腾起,顺着血书蔓延,瞬间将其点燃。

  火光中,无数幻影浮现:有女子被绑于刑柱,腹中胎儿尚动;有老医官伏案抄方,窗外弓弦拉满;有少年跪捧药碗,却被泼面毒汁……

  他们不哭不喊,只齐齐望向她,目光沉沉,如托山河。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沉重脚步声。

  裴元济踉跄扑至,白发散乱如雪,脸上布满泥污与泪痕。

  他手中药锄“哐当”坠地,锄身上曾刻着的“清心”“守静”“本草仁心”等小字,此刻尽数崩裂剥落,露出底下陈年修补的痕迹——那是掩盖篡改的伪装。

  他双膝重重砸在石阶上,发出闷响,整个人颤抖如秋叶。

  “我守了一辈子的清白……原是脏的。”他嘶哑开口,声音破碎不堪,“我师删医案,只为护太医院体面;我埋血录,只为怕天下大乱……可你们……从未想争权,只想救人。”

  他抬起头,浑浊老眼死死盯着云知夏:“你点的这把火……烧的不是历史,是我这一生自欺欺人的梦啊!”

  说着,他猛然抓起药锄,对准自己心口,狠狠刺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青石。

  “我以医首之血,赎百年之罪!”他仰天长吼,声如孤狼哀嚎,随即颓然跪倒,却仍撑着锄柄不肯倒下。

  云知夏静静看着他,没有阻拦。

  有些债,必须血偿。

  这时,骨书生忽然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出,溅在胸前刻满医案的肋骨上。

  他蜷缩在地,身体抽搐,气息微弱如游丝。

  “我……撑不到天亮。”他艰难喘息,颤抖着手撕开衣襟,露出最深处一道新刻的短句——

  “医者不跪天,只跪苍生。”

  他抬眼看向云知夏,瞳孔已开始涣散:“请……刻上碑。”

  云知夏俯身,轻轻握住他的手,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她拾起骨书生遗落的骨刀,转身走向火盆,将所有未能复原的血录残卷投入其中。

  火焰升腾,灰烬纷飞,随北风飘散,如同一场无声的雪,洒向未知远方。

  密室内,只剩寂静与余烬。

  她抱起昏睡的血雾童,正欲离去,忽觉怀中孩子轻轻抽搐了一下。

  低头看去,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泪水,再一次滑落。

  血雾童的呼吸越来越浅,像风中残烛,微弱却执拗地不肯熄灭。

  云知夏抱着她疾行于皇陵山道,足下碎石滚落深渊,身后洗药谷的火光仍映红半边天幕。

  可怀中的孩子忽然剧烈一颤,十指死死抠进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师父……”血雾童睁开眼,双瞳赤红如焚,鲜血顺着睫毛滑落,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滴在云知夏雪白的袖口,绽开一朵朵猩红之花。

  她没喊疼,只是轻轻笑了,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我泪已尽……毒也入心了。”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可我验到了最后——三百六十道冤魂,脉象皆同,非妖邪作祟,是‘蚀骨散’慢毒累积……与初代祭司血书所载‘焚病骨为引’之症,完全吻合。”

  她说完,喉间溢出一口黑血,身子软了下去,却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云知夏的手。

  “原来……不苦。”

  话音落下,那只小小的手颓然垂下,再无声息。

  云知夏站在原地,风卷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天地也在屏息。

  她低头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眼角还挂着血泪,唇角却凝固着解脱般的笑。

  她没有哭,也没有跪,只是缓缓将血雾童轻轻放平,脱下外袍盖住她瘦小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安顿一个睡去的孩子。

  可她的眼底,已燃起一座火山。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暗处扑出,重重砸落在地——是墨二十八。

  这个自幼被训练成影卫、从不见血不动容的男人,此刻额头磕在青石阶上,发出沉闷声响,接连三叩,额角破裂,鲜血横流。

  “属下……曾奉命烧毁三十七卷民间医案,押送九位‘妖医’赴死!”他声音嘶哑颤抖,字字泣血,“我信太医院清白,信律法公正……可今日我才明白,我们杀的不是罪人,是救人的手!”

  他仰起头,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从今往后,墨二十八愿弃刀为奴,终身护医卷、守真言!若有违此誓——”他猛然抽出短刃,削向自己左耳,“便如这残躯,永世不得入光明!”

  耳落血溅,他却不闪不避,只匍匐于地,静候裁决。

  云知夏终于开口,声音冷如寒铁,却又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威严:“你不必死。活着,比死去更难,也更重要。”

  她转身,一步步踏上皇陵最高处的祭台。

  那里,一只古旧铜鼎静立千年,积满尘灰。

  她将怀中血录灰烬尽数倒入鼎中,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

  “轰!”

  长明火骤然腾起,烈焰冲天,照亮整座皇陵,百里可见!

  火焰映照之下,她拔出骨书生临终托付的骨刀,刀身刻满历代被诛良医之名。

  她抬手,在祭台石壁上狠狠刻下第一行字:

  “凡救一人,不论出身,皆可为医;

  凡诬良医,无论权贵,皆斩无赦。”

  每一笔都深入石髓,每一道划痕都似在撕裂三百年的黑暗。

  风起火舞,她的身影被拉得极长,宛如一柄直插大地的利刃,割开了历史的厚重帷幕。

  远处山道上,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群衣衫粗陋却目光灼灼的少年奔上山巅,为首者高举一册泛黄手抄本,声音稚嫩却坚定:“师父!我们来了!我们带着《民间医典》,来考您了!”

  云知夏回头,望着那一张张年轻而炽热的脸,终于轻轻抚上新刻的石碑,低语如风:

  “这局棋,师父没教过你——”

  她顿了顿,眸光如炬,映着不灭长火:

  “医者,不写史,只——改史。”

  风过碑前,火光未熄。

  她立于鼎畔,指尖血痕未愈。

  忽有一道纤细身影悄然靠近,是娘子,昔日采药女中最沉默的一个。

  她低头递上一块焦黑陶片,双手微颤。

  陶片边缘残缺,中心却清晰刻着七道弯曲纹路,末端一点深凹如眼,旁书八字:

  “地脉七转,药井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