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wxs.com-《蟑真人》

  这世间,唯有李蝉知晓一桩让人悚栗的隐秘。

  那便是陈根生并未结婴,他尚算不得真正的大修士。

  既未臻元婴之境,便已身怀这般神通道则,一旦结婴,道则又将是何等光景呢?

  是以,李蝉才会不远万里而来,执意攀附师弟陈根生这棵参天巨树。

  李蝉此时意气风发。

  陈根生待他素来不薄,纵使偶有嫌隙争执,偶有不满怨怼,乃至将儿子李稳带得偏离正途,可他终究是师弟。

  回溯往昔,陈根生对他,何曾有过半分真切恶意?

  搞意有,恶意是真没有。

  而李蝉掌心的牢狱蛊中,那赤生魔其实仍未殒命,尚在蛊内苟延残喘。这般思前想后,权衡再三,他终究还是动身,寻来了望京城。

  他心心念念要借赤生魔结婴。

  而师弟陈根生的谋算,也差不多,只是他要借整个中州之势,登临元婴大修之境地。

  此际李蝉举目眺向远方,天穹之上似有斗法痕迹余下,像是陈根生催动了雷蚤的神通。

  李蝉此刻凭着蛊虫指引,不疾不徐摸至多鸟观。

  一番暗查之下,他不由得咋舌。

  好家伙,陈根生竟已是这多鸟观的太上!

  念头一转,他眼底泛起喜色。

  这可再好不过!

  根生有此地位,自己顺势混个太上之位,岂不是顺理成章?

  云台山下,李蝉孑然而立。

  他拢袖于前,霜白眉宇间自有一股清癯之气,只是那双眸子,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只看利弊人心。

  眼前这座云台山,俗气是俗气了些,却也算得上气派。

  山门巍峨,玉阶蜿蜒,竟有几分仙家气象。

  李蝉哈哈大笑,实在是忍不住咯。

  借君东风势,扶我上青云!

  好师弟,你既已将这摊子铺得这般大,师兄我,又怎好意思不来分一杯羹?

  他信步拾阶而上。

  阶旁偶有新入门的杂役弟子躬身扫洒,见他一身气度不凡,愈发卖力地挥动手中扫帚。

  李蝉目不斜视,径直行至山门前。

  门旁一面玉璧,其上以朱砂小楷,洋洋洒洒,书着门规。

  李蝉驻足片刻,将那《多鸟观入门须知》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月缴百石者,为内门弟子……”

  “毁坏宗门一草一木者,需十倍赔偿……”

  他看得直摇头,师弟这吃相委实是难看了些。

  这很陈根生。

  李蝉不再耽搁,绕过正殿,穿过几重回廊,直奔后山一座最为高耸,灵气也最为浓郁的楼阁而去。

  此地,应是那孽畜的居所了。

  李蝉踱步而入,行至楼阁之前。

  门口竟连个守卫都无。

  腹诽一句,袍袖一拂,那两扇木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敞开。

  楼内空旷,未见半个人影。

  只在正堂主位上,摆着一张过分宽大的兽皮大椅,椅上铺着整张不知名妖兽的皮毛,油光水滑。

  李蝉正欲开口,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在椅上凝实。

  陈根生瞧着刚从外头回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反倒神采奕奕,赶忙对着李蝉说道。

  “好哥哥!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可叫我想得好苦。”

  李蝉霜白的眉毛动了动,脸上也浮起一抹笑意。

  “你弄出这般大的动静,惹得满城风雨,我若再不来瞧瞧,怕你哪天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他目光在堂内扫过,最后落在角落里一座以整块中品灵石雕成的洗手盆上,摇了摇头。

  “我一路行来,观你这山门气派,楼阁奢靡,只是这品味……委实是不敢恭维。你瞧瞧这盆,竟拿灵石来雕,便是凡俗间的暴发户,也做不出这等俗气事来。”

  陈根生浑不在意。

  “灵石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埋在地里也是埋着,还不如拿出来享受享受。你坐,你坐。”

  二人落座。

  陈根生摸出一坛酒。

  “守拙门那老小子的仙酒,我方才顺手牵羊,捎带了两坛回来。咱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李蝉接过酒坛,饮了一口,忙问道。

  “我方才在城外,瞧见好大阵仗,可是你干的?”

  陈根生叹了口气,承认了。

  “除了我还能有谁?”

  他将方才在望京城上空,如何将玉鼎真宗的迎仙楼夷为平地,又如何生吞了那元婴长老,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李蝉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他早知这师弟今非昔比,却未曾想竟已强横至此。

  “你竟将苏有乾也开罪了?此人乃与我同代的修士,底蕴匪浅,怎可轻易招惹?”

  陈根生嗤笑一声。

  “他婆娘命攥在我手里,每五年就得来求我续一次,这望京城,名义上还是他守拙门的,可实际上,早就是我陈根生说了算了。”

  李蝉心头微动,只是叹了口气。

  “守拙门倒不足惧,皆是我旧识,素来好相与。”

  “可玉鼎真宗乃是中州五宗魁首,宗主齐子木更是成名前年的元婴大修。你今日灭其分舵,吞其长老,这梁子算是结得再无转圜余地。”

  “为兄为你忧啊。多鸟观虽有守拙门为倚仗,只是根基初立尚显薄弱。若齐子木携宗威而来,你当以何策应之?”

  陈根生听了,哈哈大笑,眯眼定定打量着李蝉。

  “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这云梧何处去不得?区区一个玉鼎真宗算什么?”

  李蝉心中一喜,要的正是这句!

  他面上瞬时漾起动容之色,语气恳切。

  “有师弟这番话,为兄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话锋微转,他目光扫过观内景致,语气审慎。

  “只是你这多鸟观虽冠以观名,却无半分道法传承的底蕴气象。门下弟子,也多是碌碌之辈。长此以往难成立宗传世之根本啊。”

  李蝉静待陈根生回应。

  他口中虽言规劝,心底却有盘算。师弟将摊子铺开,却又顾此失彼,正好给了他插手斡旋的机缘。

  陈根生瞥了李蝉一眼,面上意味不明。

  “那就请你入我多鸟观,为太上长老,总领宗门要务,统筹道法传承,执掌内门弟子遴选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