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国际调查团-《九两金》

  亚齐,哥打拉贾,原亚齐苏丹王宫。

  阿吉勒住了马缰,他身后跟着几个心腹,马鞍旁挂着的两个还在滴血的麻袋,在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他带来的第三批“投名状”。

  两个首鼠两端的小乌类巴朗(地区领主),因为拒绝交出粮食给阿吉的部队,不听调令,被他以私通反抗军的名义清理了。

  这一路的景象,让阿吉那颗在屠杀中渐渐麻木的心,也不禁微微抽搐。

  曾经辉煌的亚齐苏丹王宫,如今已变成了荷兰远征军的指挥部和伤兵营。

  昔日精美的雕花回廊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呻吟的荷兰士兵。

  他们大多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不是伤于刀枪,就是倒在了痢疾和疟疾之下。

  白色的绷带因为缺乏清洗而变成了灰褐色,苍蝇在伤口上嗡嗡作响。

  荷兰人的士气已经跌到了谷底。

  主力部队被范德海金抽调去打婆罗洲了,留守在这里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和不想死在丛林里的懦夫。

  他们看着阿吉这群“归顺”的亚齐武装,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依赖。

  “带路,去见军需官。”

  阿吉冷冷地吩咐。他把两个麻袋随手扔给了门口的卫兵,就像扔两袋垃圾。

  交割完物资,拿到他急需的斯奈德步枪子弹和药品后,阿吉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借口要参观文明人的驻地,带着两名心腹,缓缓踱步到了王宫的深处。

  在一处曾是苏丹接见外宾的半开放式大殿旁,他停下了脚步。

  那里,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

  那是“却克拉·多尼亚”。

  这口巨钟虽然表面布满了岁月的蚀痕,但在阴沉的天色下,依然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那是四百多年前,某个雄壮舰队的首领,赠送给苏木都剌国王的礼物,后来被带到了亚齐。

  此时,巨钟旁搭着脚手架。两名身穿亚麻西装、戴着夹鼻眼镜的荷兰学者,正拿着放大镜和拓片纸,围着这口钟指指点点。

  阿吉走近了一些,在那身亚齐传统服饰的伪装下,微微扬起头。

  “看这里,弗利特,”

  其中一个年长的学者指着钟身上的一排铭文,语气兴奋,“这绝对是汉字。虽然磨损得很厉害,但我能认出来。”

  “真的很惊人,”另一个年轻些的学者一边记录一边感叹,“1469年……不,应该是明朝的某个年号。这证明了那个传说不是土着人的瞎编。那个中国提督,真的在这里建立过庞大的贸易和补给基地。”

  “可惜啊,”年长的学者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那冰冷的铜钟,

  “那个庞大的帝国如今已经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听说现在的中国人在婆罗洲还要靠这口钟附带的回忆来给自己壮胆。这口钟现在归尼德兰女王陛下了,就像这片土地一样。”

  “那个中国人……叫什么来着?”

  “Sanbao。”

  两个荷兰人肆无忌惮地用荷兰语交谈着,完全没有在意旁边站着的这个土着军阀。

  在他们眼里,这个野蛮人根本听不懂这种高贵的语言,更看不懂钟上那些神秘的方块字。

  阿吉站在阴影里,双手死死地攥着腰间的短刀,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他听得懂。

  他更看得懂。

  他的目光越过荷兰学者的肩膀,落在了那斑驳的钟身上。那上面镌刻的每一个汉字,此刻都像是一团火,烧进了他的视网膜。

  “永远之器”。

  “成化五年十二月吉日造”

  那是汉家衣冠曾在这里留下的铁证。

  四百年前,大明的宝船队云集于此,是何等的威风凛凛。

  而如今,兰芳的兄弟,正在婆罗洲的烂泥里被这群红毛鬼围剿;苏门答腊的华工,像猪狗一样被驱赶,只能在丛林里绝望地反抗。

  这两个荷兰人,正像鉴定战利品一样,鉴定着祖宗留下的荣光,言语间满是轻蔑。

  阿吉的心中风起云涌。

  一种巨大的悲凉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想拔刀,想砍下这两个高傲学者的头颅,让他们的血祭奠这口钟。

  但他不能。

  他是“伊斯坎达尔”,是荷兰人的狗,是贪婪的军阀。他背负着李庚、董其德,还有深山里几千名华工兄弟的性命。

  阿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

  “大人们,这口破钟,很值钱吗?”

  那名年长的荷兰学者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去去去,野蛮人。这是历史,你不懂。拿着你的子弹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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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达亚齐以东,旧港遗址

  四小时后。

  阿吉带着十几匹骡马,满载着从荷兰人那里骗来的物资,绕道去了班达亚齐东郊的一片荒凉海岸。

  这里曾是苏木都剌国的旧港,也是曾经船队设立的官厂——那个巨大的人员集结与物资中转站的位置。

  如今这里,只有亚齐人还深深记得。

  亚齐人认为郑和是圣裔,是真主派来护佑南洋的神将。

  在当地留下了深厚的伊斯兰印记,被视为宗教上的兄弟和守护者。

  亚齐人相信阿吉和他身后的华工队伍是回来履行几百年前的盟约,帮助他们把荷兰人赶下海的,给予了前所未有的,跨越四百年的信任。

  他们的队伍,更是被亚齐的宗教阶层视为救世主。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掩映在茂密的椰林和杂草之中。

  1881年的海风,吹过这片废墟,发出呜呜的声响。

  阿吉跳下马,走到一处被藤蔓覆盖的石基前。

  这里没有宏伟的建筑,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石柱底座,依稀能看出当年那种规整的、不同于本地建筑风格的方形布局。

  据亚齐的老人说,这就是当年唐人扎营立寨、修筑仓库的地方。那时候,这里旌旗蔽日,宝船如云,数万汉家儿郎在此休整,等待季风,准备横渡印度洋。

  那是华人下南洋最挺直腰杆的时代。

  “头领,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身边的一个心腹低声问道,警惕地看着四周。

  阿吉蹲下身,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拨开青苔,抚摸着那块冰凉的基石。

  “这里是汉家官厂。”

  一个声音从隐蔽处传来,李庚面容憔悴,缓缓现身。

  “四百年前,咱们的老祖宗就在这里设了个家。不管船队走多远,到了这儿,就有淡水,有粮食,有药,有兄弟。”

  “那时候,没人敢欺负咱们。”

  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这片荒芜的海岸,仿佛看到了当年千帆竞发的幻影。

  “现在,咱们成了孤魂野鬼。”

  几人沉默了一阵,阿吉转过身,指着马背上的那些物资——斯奈德步枪子弹、药品、咸牛肉。这些都是用人头换来的,是荷兰人施舍给狗的骨头。

  “把东西卸下来一部分,你们挑一下。”

  “荷兰人的主力虽然走了,但留下的这群软蛋更怕死,所以封锁会更严。”

  阿吉拍了拍手上的土,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

  此时,远处海面上,几艘荷兰巡洋舰正冒着黑烟驶过,那是封锁线的巡逻船。

  “我们走了。”

  阿吉翻身上马,重新戴上了那顶象征亚齐贵族的四色绒帽,遮住了他那双眼睛。

  “红毛鬼在做学问,研究那些曾经的航线。”

  阿吉勒转马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咱们去教教红毛鬼,什么叫杀人偿命。”

  “驾!”

  马蹄声碎,阿吉的身影消失在雨林深处。

  身后,那片沉寂了四百年的官厂遗址,在海风中静默伫立,无声地注视着这群在绝境中为了生存和尊严而战的后世子孙。

  李庚带着队伍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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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四日,清晨。

  一艘悬挂着砂拉越布鲁克王朝旗帜(黄底红黑十字)的蒸汽通报船“拉贾号”,像一匹疲惫却疯狂的快马,不顾港口引水员的旗语阻拦,全速冲进了繁忙的航道。

  它的烟囱喷吐着浓烈的黑烟,船身吃水线以上布满了海浪拍打的盐渍,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的超负荷航行。

  码头上,正在指挥苦力卸货的英国海关官员愤怒地吹响了哨子:“那是谁的船?想撞毁码头吗!让他们停下!”

  然而,拉贾号并没有减速,直到最后时刻才猛地倒车,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重重地靠上了栈桥。

  一名身穿砂拉越游骑兵制服的英国军官,甚至等不及跳板搭好,便直接跳上了岸。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只有拉惹(国王)才能使用的火漆密封皮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推开阻拦的海关人员吼道:

  “我要见总督!立刻!我是查尔斯·布鲁克拉惹的特使!紧急军情!”

  ……

  一小时后。福康宁山,总督府。

  那只皮囊被放在了韦尔德总督的红木办公桌上。上面的火漆印章还是完整的。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总督韦尔德、华人护卫司司长皮克林,以及那位刚刚喝了一大杯水、依然惊魂未定的信使。

  “拉惹说,这封信里的内容,会改变南洋的颜色。”

  信使喘息着说,“他在古晋的边境线上,亲自接收了从那边逃过来的……不,是那边传来的消息。”

  韦尔德皱着眉头,用裁纸刀挑开了火漆。

  他抽出了那几张薄薄的信纸。

  起初,他的表情是困惑,似乎在怀疑这是否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紧接着,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拿信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最后,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信使,仿佛要从对方脸上看出谎言的痕迹。

  “上帝……”

  韦尔德的声音里,第一次失去了大英帝国总督的威严,只剩下一种对未知恐惧的战栗。

  “怎么了,阁下?”皮克林从未见过总督这副模样,急忙问道。

  韦尔德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将信纸递给了皮克林。

  皮克林接过信,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力透纸背的字迹:

  致:海峡殖民地总督 韦尔德爵士

  吾友,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旧的时代或许已经结束了。

  我不仅是以邻居的身份,更是以一名曾在皇家海军服役的军人身份向你通报:

  六日前黄昏,兰芳共和国与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主力于东万律南部老虎岭及河谷地带爆发决战。

  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远征军,四千人,全军覆没。

  这不是击溃,不是撤退。是字面意义上的消灭。

  总指挥官范德海金少将、海军上校斯佩克及其麾下约六十名欧洲籍军官与士兵,被兰芳军队包围于红树林沼泽,全员投降。

  另有约2000名安汶雇佣军及爪哇辅兵,大部阵亡,余者被俘。

  荷兰人在婆罗洲的军事存在,已在物理意义上被抹除。

  兰芳人……或者说那些华人,他们用了一种我们未曾预料的方式,终结了白人在婆罗洲三百年的绝对军事神话。

  请速示下大英帝国对此事的立场,兰芳军队目前士气极其高涨,若其北上,砂拉越无力抵挡。

  ——查尔斯·布鲁克,砂拉越拉惹

  皮克林感觉一阵眩晕,他不得不扶住桌角才没有倒下。

  “全军……覆没?”

  皮克林喃喃自语,“成建制的欧洲正规军?被一群矿工?这怎么可能?这是1881年,不是1681年!”

  韦尔德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山下那片依然平静的新加坡城。

  “封锁消息吗?”皮克林问。

  “不。”

  韦尔德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布鲁克既然派了专船,就不会只通知我。他肯定也给伦敦写了信。而且,这么大的事,瞒不住的。”

  “看看这里,”

  他指着电报的最后一行附注。

  附: 兰芳方面委托我转发一份通电给全世界。他们邀请各国领事、红十字会前往东万律,处理战俘人道主义事宜及……公审战犯。

  “公审战犯……”皮克林喃喃自语,神色复杂。

  “皮克林,你马上去电报局,给伦敦发报。”

  “还有……”韦尔德转过身,指着山下那片华人的聚居区——牛车水。

  “去盯着那些华商。”

  同一时间。荷属东印度,巴达维亚。

  这里没有直接通往兰芳前线的电报,所有的消息都被那片恐怖的爪哇海和婆罗洲雨林隔绝了。

  总督府内,斯雅各布总督依然在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虽然美国领事之死让他焦头烂额,但他心中还存着最后的一丝侥幸——范德海金的大军。只要前线传来捷报,只要兰芳被夷为平地,他就有筹码跟美国人谈判,有筹码保住自己的位置。

  “还没有消息吗?”斯雅各布问身边的秘书。

  “没有,阁下。海军的炮艇没有回来。也许……也许是因为大胜之后,正在清理战场,或者在深入追击,毕竟雨林里的通讯很困难。”秘书安慰道。

  然而,在巴达维亚的商业区,一股不安的潜流正在涌动。

  一家不起眼的犹太贸易行内。

  老板所罗门正紧锁着门窗,手里捏着一张刚从码头一条走私快船上买来的、沾着海水的小纸条。那条船是从那土纳群岛拼死跑回来的,船长只敢把消息卖给几个出得起大价钱的顶级商人。

  所罗门的手在抖。

  他对面的,是一位来自槟城的华商代表,也是张振勋的眼线。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所罗门的声音压得很低,“那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明天就是废纸了。”

  “不是明天。”

  华商代表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是现在。所罗门先生,张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抛。把手里所有跟荷兰政府有关的债券、股票,全部抛掉。换成黄金,或者英镑。”

  “可是总督府还在开舞会……”

  “让他们跳吧。”华商代表冷冷地看向窗外总督府的方向,“他们在坟墓上跳舞。四千人……那可是四千条拿着洋枪的正规军的命啊,就这么没了……”

  所罗门深吸一口气,他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即将到来的血腥味和铜臭味。

  “卖。全部卖掉。悄悄地卖。”

  “现在我就去贸易行,或者去找私人经纪人!”

  荷兰政府为了维持殖民地运作,特别是昂贵的亚齐战争,发行了大量的公债。

  这是南洋最稳健的投资品,流动性很高。

  还有手里的股票,1870年荷兰颁布《土地法》后,私人资本大量涌入荷属东印度,建立了许多烟草、咖啡、蔗糖种植园公司。

  这些公司的股票在巴达维亚和阿姆斯特丹两地交易。

  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这一夜,巴达维亚的金融圈在平静的水面下,已经被几条嗅觉灵敏的鳄鱼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而总督和那些傲慢的殖民官员们,还在梦中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抵达的胜利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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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四五天后,战报像野火一样烧遍了南洋的每一条唐人街。

  槟城,乔治市。

  张家大宅内,张振勋正在接待几位同样来自五大姓的族长。

  “振勋兄,这消息……准吗?”邱家族长压低声音,“兰芳真的把荷兰人的正规军全歼了?”

  “准。”张振勋抿了一口茶,神色淡然,但若是细看,能发现他握杯的手也并不平静,

  “我在巴达维亚的线人今早刚到的电报。荷兰总督府已经乱套了,军队在街上戒严,防止土着暴动。”

  “好!好啊!”

  谢家族长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这帮荷兰吝啬鬼,平时收咱们那么重的税,连根毛都不让咱们带出境。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可是……”另一位族长有些担忧,“英国人那边怎么说?咱们毕竟是在英国人的地盘上讨生活。要是英国人恼羞成怒,迁怒咱们……”

  “不会。”

  张振勋放下茶杯,“英国人比谁都精。兰芳打的是荷兰人,又没打英国人。英国人现在巴不得荷兰人倒霉,好接收他们的生意。”

  “各位,风向变了。”

  张振勋站起身,

  “以前咱们是没娘的孩子,只能受气。现在,兰芳立住了。咱们虽然不在兰芳,但洋人看咱们的眼神,以后也得掂量掂量。”

  “而且,”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兰芳打赢了,我们之前讨论的事就可以继续进行了,那个煤矿、那条河、那片地,咱们全部都有机会插手。那里面的生意……各位难道不想分一杯羹?”

  几位族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芒。

  “振勋兄,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是不是该给兰芳……捐点军费?”

  “军费要捐,但更要紧的是船。”张振勋沉声道,

  “现在先不要动,等这帮洋大人拿出个章程来,看看事情如何了结,等门户一开。

  兰芳现在缺粮、缺药、缺机器。只要咱们的船能运过去,那就是暴利。英国人现在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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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佛新山,王宫。

  苏丹阿布·巴卡遣退了所有的侍从,只留下了他的亲信大臣。

  “英国人在骗我们。”

  阿布·巴卡看着地图,眼神深邃,“韦尔德总督说华人是绵羊,荷兰人是老虎。现在看来,老虎被绵羊吃掉了。”

  “苏丹,那我们该怎么办?英国人在我们这里的驻扎官还在……”

  “要客气。对英国人要更客气。”

  “但是,对那些在咱们领土上开垦的‘北地佬’(陈九的屯田军),不要再去骚扰了。还有,给香港华人总会暗中送一份礼去。”

  “如果英国人问起来,就说这是为了安抚境内的华人情绪。”

  阿布·巴卡很清楚,荷兰人的衰落意味着南洋出现了权力真空。虽然英国人还在,但华人已经证明了他们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

  兰芳也好,苏门答腊的华人反抗军也好,亚齐也好,你们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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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七年十月初。

  新加坡港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虽然英国已经解除了对兰芳的封锁,但海面上依然战云密布。

  因为,真正的风暴中心——国际联合调查团,终于抵达了。

  这是一支庞大的舰队。

  为首的是美国亚洲分舰队的旗舰里士满号。

  这艘在欧洲人眼里略显过时的木壳蒸汽战舰虽然航速不快,但那黑洞洞的侧舷炮口依然代表着美利坚合众国的愤怒。

  随舰抵达的,是美国特使、海军准将罗伯特·舒费尔特,以及陆军准将,战争部高级顾问,鹰派新晋代表,谢尔曼。

  紧随其后的是两艘荷兰蒸汽护卫舰,护送着来自海牙的特使团。

  相比美国人的气势汹汹,荷兰人显得灰头土脸。他们的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引起码头上愤怒的美国水手的挑衅。

  英国方面,则由韦尔德总督亲自出面。

  皇家海军中国舰队的旗舰——巍峨的铁公爵号铁甲舰在港内负责警戒。

  在那身厚重的黑色装甲和巨大炮塔的衬托下,英国人摆出了一副无可撼动的主人架势。

  码头上拥挤异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里,等着尘埃落定,给国际社会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