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残阳血誓-《探梦缘》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璃靠在软榻上,目光落在窗外那几丛修竹上。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声音单调而绵长,如同时间的低语。

  她在等。

  等那个时刻——谢听澜说,傍晚陆昭会清醒两个时辰。那时,她可以隔着门与他说话。

  心口那点微光平稳地搏动着,仿佛也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会面,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云璃抬手按住心口,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乾元殿前的最后一幕。

  凌殊推开她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深重的情感。那不是诀别的不舍,而是……嘱托?期待?还是……

  她一直不敢深想。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林青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云璃睁眼,温声道:“该喝药了。”

  云璃点头,接过药碗。药很苦,但她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比起心头的苦,这药苦算得了什么。

  林青芜接过空碗,又为她检查了伤口。揭开细布,创面的灰黑色已经淡了许多,新生的肉芽开始生长,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不再化脓流血。

  “恢复得比预想的快。”林青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的体质……似乎异于常人。”

  云璃心中一凛,面上却平静:“许是林姑娘医术高明。”

  林青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重新上药包扎。“再有三五日,应该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但绝对不能用力,否则伤口崩裂,前功尽弃。”

  “我明白。”云璃低声道,“多谢林姑娘。”

  林青芜摇摇头,收拾好药箱,忽然道:“谢楼主让我转告你,申时三刻,他会带你去见陆昭。”

  申时三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云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林青芜走后,屋里重归寂静。云璃靠在榻上,盯着屋顶的横梁,脑海中思绪万千。陆昭会知道什么?凌殊临终前对他说了什么?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来不及交代的事……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爬行。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谢听澜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藏青长袍,神色平静:“时辰到了。”

  云璃挣扎着想要坐起,谢听澜上前扶了她一把。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动作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克制。

  “能走吗?”他问。

  云璃摇头。左腿依旧虚软无力,稍一用力便痛得钻心。

  谢听澜沉默片刻,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云璃身体一僵,却没有挣扎。她知道,这是最快的方式。

  谢听澜抱着她走出房间,穿过小庭院,来到西厢房最里间。房门紧闭,窗纸透出昏黄的光。他走到门前,将云璃轻轻放下,让她靠着墙壁站稳,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三轻两重,很有节奏。

  屋里传来窸窣的声响,随后是一个沙哑得几乎辨不清的声音:“进来……”

  谢听澜推开门,却没有进去,只是侧身对云璃道:“陆昭在里面。你可以隔着帘子与他说话,但不要掀帘。他现在的样子……不宜见人。”

  云璃点头,拄着谢听澜递来的拐杖,一步一步挪进房间。

  屋子很暗,只点了一盏油灯。药味浓烈得刺鼻,混杂着某种……腐败的气息。房间被一道厚重的布帘隔成两半,帘子垂下,遮住了里间的一切。

  云璃在帘外的椅子上坐下。拐杖靠在墙边,她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陆……陆侍卫长?”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

  帘内沉默了片刻,那个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云璃姑娘?”

  “是我。”云璃眼眶一热,“陆侍卫长,你……你还活着……”

  帘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良久方止。“侥幸……捡回一条命。”陆昭的声音虚弱不堪,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姑娘……殿下他……殿下他……”

  他说不下去了。

  云璃的眼泪无声滑落。“我知道……我都知道……”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许久,陆昭才缓过气,声音更加嘶哑:“姑娘……能见到你……太好了……殿下他……最后时刻……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云璃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姑娘……听我说……”陆昭喘着气,语速加快,仿佛知道自己的清醒时间不多,“殿下……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三个月前……他就开始布局……临渊城……听雨楼……谢楼主……都是他安排的……”

  “我知道……”云璃哽咽道,“谢楼主都告诉我了……”

  “不……”陆昭急促地打断她,“还有……还有殿下没告诉任何人的……后手……”

  云璃心头一震,屏住呼吸。

  帘内传来窸窣的声响,似乎是陆昭在摸索什么。片刻后,一只苍白枯瘦、布满伤痕的手从帘子下方伸了出来。那只手颤抖着,掌心托着一枚小小的、黑色的铁牌。

  铁牌只有铜钱大小,样式古朴,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正中是一个“殊”字。

  “这是……”云璃接过铁牌,触手冰凉。

  “北境……‘影卫’的调令……”陆昭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殿下……私下训练的……三百死士……只听此令调遣……他们……潜伏在……临渊城……”

  云璃握紧铁牌,指节发白。

  凌殊……你到底还安排了多少……

  “还有……”陆昭喘息着,“殿下说……若他有不测……让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临渊城……西郊……三十里……栖霞山……山腹中……有殿下……早年发现的……一处前朝遗迹……那里……藏着……对抗幽冥之力的……方法……”

  云璃心脏狂跳:“什么方法?”

  “不知……”陆昭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殿下只说……那里……有‘镜心’真正的……秘密……和你……身世的……真相……”

  身世?

  云璃愣住了。她从小在司星监长大,不知父母是谁,监正只说她是孤儿。难道……她的身世也与这一切有关?

  “姑娘……”陆昭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快走……玄微子……已经……知道你在……这里……最多……两天……他一定会……找到……”

  话音未落,帘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侍卫长?!”云璃惊呼。

  谢听澜推门而入,迅速掀帘进去。片刻后,他走出来,脸色凝重:“又昏过去了。这次恐怕要明天才能醒来。”

  云璃看着手中的铁牌,又看向那厚重的布帘,心中五味杂陈。

  “他说的……是真的吗?”她低声问。

  谢听澜沉默片刻,点头:“殿下确实私下训练了一支‘影卫’,此事连我都不知道具体细节。至于栖霞山的遗迹……”他顿了顿,“我有所耳闻,但殿下从未带任何人去过。”

  云璃握紧铁牌,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直抵心脏。

  凌殊……你究竟为我铺了多少路……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抬眼看向谢听澜,眼中再无迷茫,只有冰冷的决绝。

  谢听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的伤……”

  “能走。”云璃打断他,“林姑娘说了,再有三五日便可下地。我等不了那么久。”

  “但陆昭说玄微子两天内就会找到这里。”谢听澜皱眉,“你的腿伤若强行赶路,恐怕会废掉。”

  “废了也比死了强。”云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谢楼主,您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谢听澜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点头:“我去准备。明日寅时出发。”

  “为何要等到明日?”云璃急切道,“今夜就走不行吗?”

  “夜晚行路更危险,你的伤也需要再处理一次。”谢听澜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我需要时间安排一些事。”

  云璃咬了咬唇,不再坚持。

  谢听澜将她抱回房间,安顿在软榻上,便匆匆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云璃一人。她靠在榻上,盯着手中的铁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陆昭的话。

  身世的真相……镜心的秘密……前朝遗迹……

  一切线索都指向栖霞山。

  而那里,或许真的有对抗玄微子的方法。

  窗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纸,将屋内染成一片昏黄。云璃看着那逐渐暗淡的光线,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无声逼近。

  她握紧了怀中的短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降临,庄子里点起了灯。林青芜送来晚饭和汤药,云璃勉强吃了些,喝了药,便躺在床上假寐。

  其实她睡不着。

  左腿伤处持续传来钝痛,心口微光不安地搏动,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凌殊的脸,乾元殿的火光,幽冥道的面具人,玄微子阴冷的笑……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咔嚓”声。

  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云璃瞬间睁眼,屏住呼吸。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但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如芒在背。

  她缓缓摸向枕边的短匕,另一只手悄悄探入怀中,握住那枚铁牌。

  “吱——”

  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月光被云层遮蔽,窗外一片漆黑。但在那片黑暗中,云璃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血红色的、非人的眼睛。

  那眼睛贴在窗缝上,向内窥视,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如同野兽。

  云璃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不是人……绝对不是……

  她握紧短匕,正要掷出,那双眼睛忽然消失了。

  窗外重归黑暗。

  但云璃知道,它还在。就在外面的黑暗中,等待着,窥视着。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云姑娘?”是谢听澜的声音。

  云璃心中一松,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对……

  谢听澜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他走路很轻,几乎无声。而门外的脚步声……沉重,拖沓,还带着一种奇怪的黏腻感。

  “云姑娘?你睡了吗?”那声音又响起,确实是谢听澜的声音。

  但云璃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床角,握紧短匕,死死盯着房门。

  门栓被轻轻拨动。

  一下,两下,三下……

  “咔嚓”一声轻响,门栓被挑开了。

  房门缓缓向内推开。

  月光从门缝泻入,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确实是谢听澜。

  他站在门口,青衫微乱,发髻有些松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云姑娘,还没睡?”

  云璃盯着他,握匕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

  “谢楼主……有事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想起一些事,需要和你商量。”谢听澜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关于明日出发的路线……”

  他边说边走近,在离软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云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楼主,”她忽然开口,“您下午给我的那枚玉佩……还在您那里吗?”

  谢听澜一愣,随即笑道:“当然在。怎么了?”

  云璃的心沉到了谷底。

  下午谢听澜根本没有给她玉佩!他留下的那枚一直放在她枕边!

  这个人……不是谢听澜!

  几乎同时,“谢听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扭曲。他的身体开始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五官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张没有特征的、惨白的面具脸!

  幽冥鬼面!

  云璃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匕掷出!

  鬼面人侧身避开,短匕钉入门板,发出“哆”的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云璃抓起枕边的玉佩和铁牌,翻身滚下床榻!

  左腿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却咬牙强撑,抓起靠在墙边的拐杖,狠狠砸向鬼面人!

  鬼面人轻松接住拐杖,用力一扯。云璃本就站立不稳,被这一带,整个人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撞入鬼面人怀中,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真正的谢听澜冲了进来,手中长剑如电,直刺鬼面人后心!

  鬼面人不得不放开云璃,回身迎战。两人的身影在狭小的房间里交错,剑光与爪影翻飞,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云璃摔倒在地,痛得几乎昏厥。她挣扎着爬向门口,却听到外面也传来打斗声——林青芜的呼喝,兵刃交击,还有……怪物的嘶吼!

  不止一个!幽冥道派来了多少人?!

  房间里,谢听澜一剑斩下鬼面人的手臂,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鬼面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猛地爆开,化作一团黑雾,向窗外逃窜!

  “想走?!”谢听澜冷哼一声,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正中黑雾中心!

  黑雾剧烈翻腾,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谢听澜收剑回鞘,快步走到云璃身边,将她扶起:“受伤了吗?”

  云璃摇头,脸色惨白:“外面……”

  “青芜能应付。”谢听澜将她抱到床上,迅速检查了她的伤口——还好没有崩裂,“我们必须立刻走。幽冥道的人找到了这里,很快会有更多追兵。”

  “可是陆昭……”

  “带不走。”谢听澜的声音冷酷而决绝,“他的伤势太重,移动就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会成为诱饵,为我们争取时间。”

  云璃心头一痛,却知道谢听澜说的是事实。

  “给我半刻钟。”谢听澜转身冲出房间。

  外面的打斗声很快平息。片刻后,他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换上这身衣服,我们需要改变装束。”

  包袱里是一套粗布男装,还有简单的易容工具。云璃忍着痛,迅速换装,又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谢听澜也换了装束,扮作中年货郎模样。

  “走。”他将云璃背起,冲出房间。

  院子里,林青芜持剑而立,脚下躺着三具扭曲的尸体,都是幽冥鬼面。她身上有几处伤口,但不严重。

  “青芜,保重。”谢听澜沉声道。

  林青芜点头,将一个药包扔给他:“她的药,够七日。七日后再找不到大夫,这条腿就真废了。”

  “明白。”谢听澜接过药包,背着云璃,冲向庄外的小码头。

  老船夫已经等在那里,小船已解缆。两人上船,老船夫撑篙离岸,小船迅速驶入黑暗的水道。

  云璃回头望去。庄子在夜色中越来越远,窗内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最终化作一点微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陆昭还在那里……

  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小船在狭窄的水道中疾行。夜色浓重,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在云层间偶尔闪现。两岸的芦苇荡在夜风中起伏,如同无数蛰伏的兽影。

  谢听澜坐在船头,警惕地环视四周。云璃靠坐在舱内,左腿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刚才那个鬼面人……”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会变成你的样子?”

  “幽冥道的‘幻形术’。”谢听澜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来,“以活人精血为媒,可以短时间幻化成特定之人的模样,连声音气息都能模仿。但只能维持一刻钟,且不能离本体太远。”

  “那本体……”

  “就在附近,应该已经被青芜解决了。”谢听澜顿了顿,“但幽冥道既然能找到庄子,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云璃沉默片刻,低声问:“我们……能到临渊城吗?”

  谢听澜回头看了她一眼,星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坚毅:“能。殿下用命换来的路,我们一定能走到头。”

  云璃眼眶一热,别过脸去。

  小船继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天际泛起鱼肚白。晨雾从河面升起,白茫茫一片,遮蔽了视线。

  老船夫忽然停下桨,侧耳倾听。

  “怎么了?”谢听澜警觉地问。

  老船夫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前方。

  浓雾中,隐约传来……歌声?

  是一个女子在唱歌。声音凄婉哀怨,断断续续,在晨雾中飘荡,辨不清方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是《沧浪歌》!

  云璃心头一紧。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会有女子唱《沧浪歌》?

  谢听澜脸色凝重,手按剑柄。

  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忽然,前方的浓雾中,出现了一艘小船的轮廓。

  那是一艘乌篷船,船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

  她背对着他们,长发披散,白衣在晨雾中飘飘欲仙。歌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老船夫的手微微颤抖。

  谢听澜站起身,沉声道:“哪路朋友?请现身吧。”

  歌声停了。

  白衣女子缓缓转身。

  云璃看清她的脸,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眼如画,肤白胜雪。但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瞳孔是灰白色的,如同死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谢楼主,久违了。”女子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毫无温度,“我家主人让我带句话:交出云璃,饶你不死。”

  谢听澜冷笑:“幽冥道三大尊主之一的‘白无常’,居然亲自出马。玄微子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白无常……幽冥道最神秘的杀手,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白无常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令人心醉,也冷得令人胆寒:“谢楼主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听澜缓缓拔剑。

  剑身在晨光中泛起寒芒。

  白无常摇摇头,轻轻一挥手。

  霎时间,浓雾中浮现出数十道黑影!全都是幽冥鬼面!他们将小船团团围住,缓缓逼近。

  “杀。”白无常轻描淡写地下令。

  鬼面人同时扑上!

  谢听澜长剑挥出,剑光如练,瞬间斩落三个鬼面人的头颅。老船夫也从船底抽出一柄短刀,护在云璃身前。

  但敌人太多了。

  云璃看着眼前惨烈的厮杀,看着谢听澜身上不断添上的伤口,看着老船夫渐渐不支,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这样下去……都会死。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腿,看向心口。

  那里,微光急促地搏动着,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凌殊……我该怎么办……

  忽然,她想起陆昭的话。

  镜心的秘密……对抗幽冥之力的方法……

  也许……也许镜心之力,并不只是被动防御?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云璃闭上眼睛,将所有杂念排除,将意识沉入心口那点微光。

  微光在呼唤,在悸动,在等待。

  她伸出手,不是用手,而是用意识,轻轻触碰那点光。

  霎时间,一股温热的暖流自心口涌出,瞬间流遍全身!

  左腿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酥麻感。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无比——她能看见每一个鬼面人动作的轨迹,能听见每一道风声的细微变化,甚至能感知到白无常身上散发的、冰冷的幽冥气息。

  这就是……镜心之力?

  云璃睁开眼。

  她的眼中,有微光流转。

  她缓缓站起身,左腿的伤仿佛不存在了。她走到船头,站在谢听澜身边。

  “云姑娘?”谢听澜震惊地看着她。

  云璃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最近的一个鬼面人。

  指尖,一点微光亮起。

  下一秒,鬼面人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瞬间化作飞灰!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无常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镜心之力……你已经能初步掌控了?!”

  云璃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抬手。

  这一次,指尖的微光化作一道光束,横扫而过!所过之处,鬼面人纷纷灰飞烟灭!

  仅仅三息,数十个鬼面人,全灭!

  白无常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云璃,忽然笑了:“有趣……真是有趣……玄微子大人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她缓缓后退,身影渐渐融入浓雾。

  “告诉玄微子,”云璃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去临渊城。我会去栖霞山。我会找到对抗他的方法。然后……我会亲手杀了他。”

  白无常的笑声在雾中回荡:“我等着。”

  话音落下,她和乌篷船一同消失在浓雾中。

  晨雾渐渐散去,河面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云璃身体一晃,眼中的微光瞬间熄灭,左腿的剧痛如潮水般涌回,她软软倒下。

  谢听澜连忙扶住她。

  “刚才……”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云璃虚弱地摇头,“我只是……想活下去……”

  谢听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他将她扶回船舱,对老船夫道:“全速前进,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老船夫点头,奋力划桨。

  小船在晨光中疾行,将方才的战场远远抛在身后。

  云璃靠在舱壁上,闭上眼睛,心口的微光已经恢复平静,但刚才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镜心之力……原来可以这样用。

  那么,栖霞山的遗迹里,又会藏着什么秘密?

  她握紧了怀中的铁牌和玉佩。

  凌殊……等着我。

  我会走到最后。

  我会让所有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晨光彻底照亮了河面,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前路,依旧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