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谁吃谁死!-《被误认仙人,老朱求我改国运》

  格物院的执行力效率十分高的。

  朱标一声令下,没过多久,一个半人高的黄铜丹炉就被抬了过来,稳稳地安放在院子中央。

  各种材料也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铅块、一罐晃动着银色液体的水银、红色的朱砂、白色的硝石……

  甚至,还有几张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破旧发黑的皮革,以及一小坛散发着酸味的酒曲。

  众人看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彻底傻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玩意儿能炼出仙丹?你把这些东西熬成一锅粥,喂猪猪都得摇摇头走开吧?

  然而,刘渊然的脸色,却在看到这些材料的一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铅、汞、朱砂……

  他呼吸一滞,心中翻江倒海!

  这些东西,虽然混杂了一些奇怪的玩意儿,但其中几样核心材料,分明就是道家丹经之祖《抱朴子·内篇》中,记载的炼制“九转还丹”的真正主料!

  难道……难道他真的懂?

  朱标也不解释,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亲自上前,挽起了袖子。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厨,有条不紊地,将各种材料按照一种外人完全看不懂的顺序和比例,一样一样地投入丹炉之中。

  然后,他开始指挥匠人,控制炉火。

  “火势加大,用武火!”

  “转文火,保持这个温度一刻钟!”

  “鼓风!让炉内温度瞬间升高!”

  他的指令清晰而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时间,就在这紧张而又诡异的气氛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院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丹炉。

  胡惟庸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一会儿看看表情严肃的朱标,一会儿看看那个烧得通红的丹炉,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众人等得几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朱标突然双眼一凝,断喝一声:

  “开炉!”

  随着两名匠人合力撬开沉重的炉盖,一股混合着金属气息和奇异香气的白烟,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朱标却是不闪不避,他拿起一把长长的火钳,探入炉底,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个早已备好的陶制托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那个托盘之上。

  只见托盘中央,赫然躺着一枚丹丸。

  那丹丸约有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赤金之色,表面光滑如镜,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流转着七彩的光晕,绚烂夺目,神异非凡!

  “这……这……”

  刘渊然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丹丸,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嘶哑地喊道:

  “九转还丹……《抱朴子》上所记载的,丹成之日,‘光耀一室,须臾,变为金色’的九转还丹……就是这个模样!一模一样!”

  他,刘渊然,作为道门年轻一代的翘楚,熟读各路丹经,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眼前之物,就是传说中,能令人白日飞升的仙家至宝!

  有了他这个专业人士的权威认证,在场所有人看朱标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敬畏、狂热、崇拜的眼神!

  那不是在看一个凡人,一个皇子!

  那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能点石成金,炼化仙丹的……活神仙!

  胡惟庸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扔进了一百颗炸雷,彻底炸了。

  他预想中,大皇子殿下牛皮吹破,当众出丑,然后自己再上前打圆场,顺便卖个人情的完美剧本呢?

  怎么……怎么就上演了一出神仙下凡?

  这不合理!

  但这枚金光闪闪的丹药,就这么活生生地摆在眼前!

  胡惟庸到底是胡惟庸,他的政治嗅觉和反应速度,绝对是顶级的。

  在震惊了短短一秒钟之后,他立刻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只见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弯腰就要下跪,嘴里已经扯着嗓子高声颂道: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炼成仙丹,此乃天佑我大明,是我大明万世永固之祥瑞啊!”

  这一记马屁,拍得又快又响,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而,朱标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胡惟庸,让他跪不下去。

  胡惟庸一愣,抬起头,正对上朱标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朱标的目光扫过一脸狂热的刘渊然,又扫过一脸谄媚的胡惟庸,最后,落在了托盘中那枚璀璨夺目的“金丹”上。

  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缓缓开口。

  “胡大人,刘道长,先别急着高兴。”

  “这金丹,确实是真的。”

  朱标顿了顿,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它,只有一个作用。”

  “谁吃,谁死。”

  “谁吃,谁死。”

  这四个字,从大明储君朱标的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跟杨花柳絮似的,没什么分量。

  可落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九天神雷,直接在他们天灵盖上炸开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空间,也好像凝固成了琥珀。

  前一秒还喧嚣鼎沸、狂热到快要沸腾的格物院,顷刻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上一秒,还是“天佑大明”、“万世祥瑞”、“活神仙下凡”。

  下一秒,就成了“谁吃谁死”?

  这弯儿转得也太急了点吧!

  大哥,你这车速,我们跟不上啊!

  胡惟庸脸上的表情,堪称是艺术品。

  那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仿佛一尊被劣质工匠胡乱雕琢的石像。嘴角抽搐着,眼皮狂跳着,整个人就那么保持着半跪不跪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刚准备好的,什么“殿下神威,千古一人”、“此丹一出,百二秦关终属楚”之类的马屁腹稿,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没把他自己给活活憋死。

  而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刘渊然。

  他那张清冷如雪山之巅的脸,此刻已经血色尽失,苍白得吓人。

  “不……不可能……”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标,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迷茫,以及一种信仰被当众践踏的愤怒。

  “殿下!”

  刘渊然的声音嘶哑,颤抖,像是一把被磨钝了的刀子在拉扯着破布,“您……您这是何意?!”

  “这枚丹药,色泽赤金,光华流转,与道家祖师葛洪在《抱朴子》中所述‘九转还丹’丹成之异象,分毫不差!此乃仙家至宝,您……您怎能说出如此……如此亵渎之言!”

  他真的急了。

  这不光是戏耍他一个人的问题,这是在否定整个道门几千年来无数先贤大能的追求!

  朱标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

  “刘道长,我问你。”

  朱标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丹砂,是什么?”

  刘渊然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是……是炼丹主药,乃天地阳气之精华所聚。”

  “错!”

  朱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他弯下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截烧剩下的木炭,就在那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划出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hgS。”

  朱标点了点那个符号,“这,才是丹砂。我师父,给它取了个学名,叫硫化汞。”

  硫化汞?

  这是什么玩意儿?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胡惟庸和陶成道,都听得一头雾水。

  朱标也不管他们懂不懂,自顾自地继续画着。

  “hgS o2 → hg So2”

  “丹炉加热,丹砂里的‘硫’,就会和空气里的‘氧’跑掉,剩下的是什么?”朱标用木炭重重地点了点那个“hg”符号,“是汞!也就是你们说的水银!”

  “水银有剧毒,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刘渊然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他当然知道!丹经中早有记载,水银不可口服,乃是大毒之物!

  朱标又在地上划拉起来。

  “pb。”

  “这,是铅。”

  “pb hg → 铅汞合金。”

  朱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指着地上的那些鬼画符,对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刘渊然,开始了堪称降维打击的“科学布道”。

  “所谓炼丹,其本质,就是一场发生在丹炉里的化学反应。”

  “你把硫化汞和铅块一起扔进炉子里高温加热,硫化汞分解出剧毒的水银,水银再和同样剧毒的铅融合成合金。这种合金,在特定的温度和比例下,确实会呈现出漂亮的金色。”

  朱标指了指托盘里那枚光芒四射的“金丹”,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金光闪闪,看着唬人,对吗?”

  “可它的里子,是剧毒的铅,和剧毒的汞。”

  “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谁吃谁死?”

  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有一句故弄玄虚的道家术语,没有半点云山雾罩的玄学理论。

  就是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

  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加热后会变成什么,最后生成的东西又是什么。

  简单,粗暴,直接。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解释世间万物根本规律的恐怖力量!

  “嗡——”

  刘渊然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毕生钻研的丹经,他引以为傲的道门秘法,他苦苦追求的仙道之巅……

  在朱标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面前,被扒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最原始、最丑陋、也最残酷的内核。

  什么仙家手段?

  什么夺天地之造化?

  狗屁!

  就是一场……一场他妈的金属中毒!

  那些丹经中记载的,服丹之后“身体轻健”、“飘飘欲仙”的感觉,根本不是得道,而是重金属中毒的初期反应!

  而那些最终“白日飞升”的帝王将相、道家高人,也不是去了什么仙界,而是被这玩意儿活活毒死了!

  这个真相,太残忍了!

  刘渊然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又被碾成了齑粉。

  他呆立在原地,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

  “化学反应……硫化汞……铅汞合金……”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从最初的愤怒抗拒,到全然的迷茫,再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胡惟庸站在一旁,额头上,不由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甚至凝成一滴小水珠,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滑下。

  他不是震惊于朱标的这套理论。

  化学?硫化汞?

  这些东西他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震惊的,是朱标,以及朱标背后那个神秘莫测的“李先生”,所拥有的这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