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埋在灯台下的火种-《六零年屯里,我开系统商城当万元》

  杨靖的棉鞋碾过结了冰壳的雪面,一声脆响。

  他哈着白气往磨坊走,后脖颈还沾着刚才老槐树抖落的雪渣子。

  路过灯台时,眼角突然扫到点异样——埋木匣的地方,原本压实的雪泥松松垮垮堆着,一截红布角像冻僵的蛇尾巴,蔫蔫地露在外头。

  他脚步顿住,后槽牙轻轻一咬。

  上回埋匣时特意用铁锨拍了三拍,雪壳子硬得能当镜子照,这会儿倒像被谁拿笤帚扫过似的。

  蹲下身,戴棉手套的手扒开浮雪,松木匣还在,可锁扣处的铜片歪成了麻花,分明是被硬撬过的。

  靖子!

  王念慈的声音从东边飘过来,带着喘气的急。

  杨靖抬头就见她裹着蓝棉袍往这边跑,发梢沾着碎雪,手里攥着半湿的帕子,柳树屯的牛皮匠烧糊涂了!

  他媳妇抱着牛皮志跑了二十里地,说...说要是人没了,志也不能断!

  杨靖手指摩挲着断锁扣,忽然笑了。

  他把木匣重新埋好,拍实雪泥时指节冻得发红:您瞧这土,松是松,可没翻乱。

  有人动过,又原样埋上了。他站起身,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火种没灭,有人守着呢。

  王念慈愣了愣,低头看见新雪上两行浅浅的脚印——比夜校学员的鞋印大两圈,前掌深后掌浅,像是挑水的人常走的步幅。

  刘会计!

  东边传来吆喝,刘会计裹着灰棉袄从屯口跑来,棉帽檐结着白霜,手里攥着一沓毛边纸,昨儿夜里我把柳树屯前三个月的牛皮文全抄了!他展开纸页,墨迹还泛着潮,那牛皮匠专拿兽皮记事,可他们屯就他一个识字的,万一...万一...

  杨靖凑近看,刘会计的指甲缝里沾着墨渍,眼皮下挂着青黑,分明是熬了整宿。

  他伸手拍了拍老会计的肩:您这备份比金子还金贵。说着从帆布包里翻出半盒蜡纸,不过光抄不够,得让大家伙儿都搭把手。他抽出裁纸刀,裁出巴掌大的纸片,代记条,按屯分发。

  谁帮过柳树屯的,拿这纸条来平安屯记一笔,月底统一入志。

  净整虚头巴脑的!

  张大山的大嗓门突然从北边炸响。

  杨靖抬头就见他赶着牛车歪歪扭扭过来,牛背上垛着半人高的粪草,有这功夫画纸条,不如多送两车柴火!他抽了抽鼻子,再说了,记不记的,咱庄稼人心里有数!

  牛车碾过灯台,张大山的皮帽子晃了晃,转眼没了踪影。

  杨靖憋着笑看王念慈,姑娘正抿着嘴戳他胳膊:我猜张叔明儿准得去。

  结果比王念慈猜的还快。

  当天傍晚,刘会计抱着记事匣来找杨靖,匣盖刚掀开就乐出了声:靖子你瞧!

  杨靖探头一看,代记条堆里躺着张特别的——正面代记条三字歪歪扭扭,背面用炭笔画着一捆柴、一口冒热气的锅,最下边画了个车轮,轮辐上豁了道小口子。

  这是张叔家牛车的轮子!王念慈凑过来,上个月他帮老李家修车轮,斧刃崩了道豁口,我亲眼见的!

  杨靖憋着笑把纸条翻过来,背面最角落还压着个模糊的鞋印——是张大山常穿的黑棉鞋,前掌补过三块补丁。

  夜里起风了,杨靖裹着被子在油灯下写东西,窗棂被吹得响。

  王念慈端着搪瓷缸进来,里头飘着红糖姜茶的甜香:夜校的娃们都去柳树屯了,三人一组守夜,牛皮匠清醒时说一段,她们记一段。她把茶缸往杨靖手边推了推,小石头娘还说,这法子像当年她们用红布袋传家信,人不在,心还在。

  传到李家洼了。杨靖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支书刚才捎信来,说每屯轮流派人守夜,去的人在互助录里记三笔。他停了笔,你说怪不怪?

  上回埋匣时怕志断,这会儿倒像...志自己长了腿。

  第七天晌午,张大山的牛车停在杨靖家门口。

  牛背上坐着个裹着羊皮袄的老汉,眼窝深陷却亮得扎人——是柳树屯的牛皮匠。

  娃们说,志没断。牛皮匠哆哆嗦嗦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张代记条,我烧糊涂时,总觉着有人往我嘴里灌热粥,往炕头添柴火。他展开纸条,背面多了行小字:柴到,锅热,志未断——高某记。

  杨靖把这张条贴进新抄的《脚印·第二辑》首页,系统提示地在眼前炸开。

  他没急着看,只盯着牛皮匠粗糙的手掌——那双手能烙出歪脚印,能刻下风雪里的事,此刻正轻轻抚过代记条的边缘。

  靖子?王念慈碰了碰他胳膊。

  杨靖抬头,看见灯台方向的老槐树在风里晃,木匣的封土被吹开一角,露出里头半张牛皮,上面歪歪扭扭烙着俩字:还在。

  等春耕前。他突然说,把代记条改成连心券,印上十屯编号。他掏出铅笔在纸上画了个圈,这志啊,得活在人手里,不在匣子里。

  深夜,杨靖趴在炕桌上画图纸。

  油灯芯爆了个花,照亮纸上巴掌大的红纸片——边缘画着麦穗纹,中间留着空白,最下边用小字标着平安屯01号。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杨靖打了个哈欠,笔尖在十屯编号四个字上顿了顿。

  他忽然想起埋匣那晚,学员们踏雪归去的脚印,一个接一个,连成串,像撒在地上的火星子。

  这会儿,那些火星子该烧得更旺了吧?

  他想着,把图纸往棉袄底下压了压,吹灭油灯时,瞥见系统提示还亮在眼前:区域村志联盟已激活。

  可他没点确认。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联盟,早就在雪地里,在代记条上,在张大山画的豁口车轮里,活泛起来了。

  后半夜,杨靖裹着被子迷迷糊糊要睡,听见外头有人敲窗户。

  他扒开窗帘一看,雪地里站着个黑影,往窗台上搁了个东西就跑——是捆柴火,底下压着张代记条,背面画着个豁口车轮。

  他笑出了声,把柴火抱进屋里。

  火星子地窜起来,映得墙上的连心券草样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