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那不是死物,那是活的-《僵尸:茅山小师弟,任婷婷坏掉了》

  老头子眼尖,在搬动一块碎石时,突然从泥泞里抠出一片还带着筋膜的断翅碎片。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猛地亮了一下,指甲在那半透明的翅膜上一刮,露出一排比米粒还小的刻文。

  “怪事。”蓝阿公把碎片递到顾一白眼前,手有点抖,“这是三百年前苗疆护蛊族留下的‘破契口诀’。这妖精不是来偷凤种的,他是来给这些娃娃解套的。”

  顾一白扫了一眼那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心里那个念头终于通达了。

  合着这吴龙就是个死士,他是要借着刚才小满的那嗓子歌,把这最后一步棋走完。

  “拓下来,给秦九娘。”顾一白当机立断。

  秦九娘就在这乱糟糟的人堆里。

  她看不见,但耳朵比谁都灵。

  接过蓝阿公递来的羊皮,她摸都没摸,只是听了一遍蓝阿公磕磕绊绊的转述,喉咙里就开始发出一种极其古怪的震动声。

  她舌头上的伤还没好,说不出整话,就用指节敲击喉管,模拟那种古老的调子。

  那声音不高,混在风雨里甚至有些听不清,可那堵用来刻名字的誓墙前,几个刚醒过来的娃娃却像是听懂了,跟着那节奏哼了起来。

  每哼一句,地底深处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崩裂响,那是锁着生魂的铁链在断。

  不远处的阴影里,罗淑英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

  这老虔婆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股子气急败坏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她那一脉的地师弟子手忙脚乱地点起了几大捆降真香,试图用香阵压住这破咒的声音。

  烟气腾腾升起,顾一白瞥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那烟是直着上的,一点压人的势头都没有。

  葛兰那丫头做事细致,昨晚怕是就把那些加了料的降真香换成了普通的艾草粉,这会儿除了能熏蚊子,屁用没有。

  就在这时,东边的回廊突然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嘎声。

  “不好,梁要折!”

  顾一白这话还没落地,一道黑影已经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是李老栓。

  这老瘸子平日里走路一高一低,这会儿却快得像条野狗。

  他背上还扛着两块从门板上拆下来的厚木板,手里拖着一截铁链。

  “老叔!”顾一白吼了一嗓子,想伸手去拽,却抓了个空。

  李老栓根本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不想听。

  前面那是还没塌完的东廊,底下就是两个还埋着孩子的地窖口。

  轰隆一声,半截横梁砸下来,烟尘四起。

  顾一白只觉得脚下一震,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响。

  那是土制炸药动静,李老栓这老兵油子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关键时刻他是拿这动静去震那根要倒的柱子,硬生生把落点给炸偏了。

  烟尘散去,东廊塌了一半,但那个通往地窖的口子却奇迹般地保住了,两根木料死死撑在那儿,旁边是一条被压在石头底下的腿。

  顾一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阿朵从废墟那边走了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黑得吓人。

  她蹲下身,把手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顾一白:“少两个。一个五岁的女娃,还有一个畸形的男童。心跳在很深的地方,断断续续的。”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山顶那片还没散去的红光:“他们没打算留活口,主脉下面还有一层。”

  顾一白正要接话,脚边的碎石堆里突然动了一下。

  是吴龙那颗已经被砸得变了形的脑袋。

  这妖精竟然还没死透,仅剩的一只左眼死死盯着顾一白,嘴里冒着血沫子,声音微弱得像是蚊子叫。

  “主窖……有活门……通祖坟……”

  顾一白立刻蹲下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别找钥匙……”吴龙的眼珠子开始浑浊,最后一口气似乎随时会断,“那门……听得懂……哭声……”

  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了顾一白耳朵里。

  吴龙的尸体已经凉透了,顾一白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就把那张不知传了多少代的清源村葬图拍在了桌上。

  桌子是祠堂废墟里刨出来的,只有三条腿,还得用两块砖垫着。

  雨还在下,屋顶漏水,滴答声就在他耳边炸开。

  “怒哥。”顾一白手指在那张泛黄的牛皮纸上划拉,指甲盖在“静眠坡”三个字上磕出了印子。

  那只秃了毛的小鸡崽子正蹲在房梁上抖雨水,听见招呼,扑棱着那对不成比例的小翅膀落下来。

  “这地方不对劲。”顾一白盯着图纸,那是一片位于后山的孤坟圈。

  按规矩,夭折的孩子怨气重,要么火化,要么扔进乱葬岗,没资格立碑。

  可这静眠坡,三十年来不仅有人修缮,甚至还修了排水渠,规格比祖坟还高。

  “去撒点粉。”顾一白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撮掺了凤种灰的香粉,“别被人看见,飞高点。”

  怒哥翻了个白眼,似乎嫌弃这活儿没油水,但还是叼起瓷瓶,像道黑色的闪电窜进了雨幕。

  半炷香的功夫,外头传来了几声凄厉的鸦叫。

  顾一白推开半扇破窗。

  昏暗的天色下,那些肉眼看不见的香粉遇着地底透出来的阴气,显出一种诡异的荧光蓝。

  那光并不散乱,而是顺着地脉走向,勾勒出一条条清晰的地下络子。

  那些光路像血管,密密麻麻地汇聚到祠堂地底,而另一头,分毫不差地连接着静眠坡上的七座坟头。

  “不是坟,是通气口。”顾一白把窗户关死,脸色沉得像铁。

  门就在这时候被撞开了。

  陈皮匠几乎是拖着一个人进来的。

  这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修缮工,此刻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手里那把平时用来起钉子的铁钳,死死抵着赵铁嘴的喉咙。

  赵铁嘴,村里唯一的殡葬匠,这会儿软得像滩烂泥,裤裆湿了一大片。

  “顾先生,你评评理!”陈皮匠把一块带着黑血的布条甩在桌上,布条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但边角上那个绣工精致的“丙申”二字还清晰可辨,“这是我在后院老槐树底下挖出来的!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啊!”

  那是他儿子的襁褓。

  顾一白没说话,只是捡起那布条闻了闻。

  土腥气里,夹杂着一股特殊的防腐香料味,那是赵铁嘴独门的配方。

  “丙申年,你儿子要是活着,今年该二十八了。”顾一白把布条放下,目光落在赵铁嘴脸上,“赵师傅,解释解释?”

  赵铁嘴哆嗦着,牙齿磕得咯咯响,眼神往陈皮匠手里的钳子上瞟:“我……我没办法……是大长老逼我的!那些棺材……全是空的!根本没有尸体!”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蓝阿公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你说什么?”老头子声音发颤。

  “孩子……都被抬进了地窖。”赵铁嘴抱着头,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就是个封棺材的,只负责在外面演一场哭丧,把坟头垒起来……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把孩子弄哪去啊!”

  陈皮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举起钳子就要往下砸。

  “慢着。”顾一白伸手架住了陈皮匠的手腕。

  他的手很稳,力道大得惊人,“留着他,还有用。”

  蓝阿公深吸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断烟杆,转身从那堆抢救出来的古籍里翻出一本受潮的《营造禁忌录》。

  书页翻得哗啦响,最后停在一张画着奇怪结构的图纸上。

  “我就说那几座坟怎么看着别扭,那是‘声引冢’。”蓝阿公的手指在图纸上那些喇叭状的墓室结构上划过,“这不是给人睡的,是给声音住的。棺材就是个共鸣箱,只有特定的声音传进去,底下的机关才会动。”

  顾一白看着那图纸,脑子里吴龙那句“听得懂哭声”瞬间合上了扣。

  这帮畜生。

  他们把活门锁死,唯一的钥匙竟然是至亲之人在坟前的恸哭。

  只有那种撕心裂肺的频率,才能通过这空棺材的放大,震开地底的锁。

  “今晚就动手。”顾一白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阿朵,你带小满和陈叔去静眠坡。我守在这儿,给你们兜底。”

  夜色浓得化不开。

  静眠坡上荒草齐腰,雨水把泥土泡得松软。

  小满站在那块刻着“李小满”三个字的石碑前。那是她的坟,空的。

  八岁的丫头,脸上没一点活人的表情。

  她张开嘴,一种低沉、古怪的调子从喉咙里钻出来,像是风穿过破庙的呜咽。

  旁边,陈皮匠跪在泥水里。

  他面前是一座无名坟,那是他儿子当年的“埋骨地”。

  五十四岁的汉子,背佝偻得像张旧弓。

  他想喊,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阿朵站在雨里,没催他,只是把手按在腰间的苗刀上,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儿啊……”

  一声极压抑的哭喊终于从陈皮匠胸腔里炸了出来。

  那声音不像人声,更像是老兽濒死的哀鸣。

  脚下的土地微微震了一下。

  “儿啊!爹来晚了啊!”

  第二声,更响,带着一种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惨烈。

  坟包里的空棺材开始嗡嗡作响,那是物理共鸣。

  声音顺着地下的管道疯狂传递,在那个巨大的地下空腔里回荡、叠加。

  第四十八声。

  远处祖坟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那种声音,就像是生锈了百年的巨型齿轮,被人强行扳动了一格。

  “开了!”

  一直盘旋在空中的怒哥甚至没等顾一白的指令,收敛翅膀,像颗黑色的子弹,直接射进了那道缓缓裂开的暗门。

  甬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尽头透出一抹暗红的血光。

  怒哥落地,绿豆眼瞬间瞪圆。

  圆形的石室,九具小得可怜的棺椁围成一圈,每一具都被拇指粗的生铁链子缠得密不透风。

  正中间那一具,上面刻着“戊午·承重”,棺材缝里正往外渗着淡红色的血雾。

  那不是死物,那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