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鸿公子-《钓走你的鱼,再掀了你鱼塘》

  京城无人不知沈家嫡子惊才绝艳,博古通今,十五岁便以一篇《北疆策论》震动朝野。

  当年景和帝亲点为皇太女凌华未婚夫,只待及冠便完婚,那时他常随皇太女身侧,一身月白长衫,安静立于人群之外,如天上明月遥不可及。

  见凌薇时,会微微颔首,称一声“五殿下”。

  如今......

  沈知澜匆匆行完礼,抬眼看向凌薇,又瞥见一旁被精神力压制得面色惨白的云随,眼中闪过急切的担忧。

  沈知澜抬起手。

  手指修长如玉,在空中快速划出几个手势。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侍从连忙开口翻译,声音带着紧张:“公子说,云随年轻不懂事,冲撞殿下,是他管教不严。殿下若要责罚,他愿一并承担,只求殿下......莫要为难他。”

  那被压制着的年轻管事云随听到这话,眼眶骤然红了,挣扎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沈知澜做完手语,又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凌薇静静看着他。

  皇太女凌华故去后不久,沈知澜便在某一天突然口不能言。

  在大宸,身有残疾的男子处境艰难,因上天平衡,唯有残疾男子能天然抵抗女子精神力压制,这反而引发了世人更深的排斥与忌惮。

  即便他曾是惊鸿公子,一朝失声,便从云端跌落尘埃。

  凌薇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了正要朝她跪下的沈知澜。

  触手冰凉。

  “青枢。”她唤了一声。

  压在云随身上的精神力骤然撤去,云随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口喘气,浑身颤抖,却仍抬头看向沈知澜,眼中满是自责。

  “下不为例。”

  凌薇丢下这四个字,牵着他转身朝主屋走去,至于什么下不为例,她没有说。

  沈知澜脚步顿了顿,云随将头埋得更低。

  屋内红烛已燃过半,烛泪堆积如小山。

  陈设清雅,不似奕韶那边华丽张扬,空气中浮着淡淡梅香。

  凌薇松开沈知澜,径直走到床边,斜倚在锦被上,揉了揉额角。

  沈知澜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双手捧着走到凌薇面前。

  交杯酒。

  凌薇抬眼看他,忽然笑了:“你盖头都自己掀了,这酒喝与不喝,有何区别?”

  沈知澜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他垂下眼,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

  凌薇不再看他:“早些睡吧。”

  她唤人准备沐浴。

  热水很快送来,屏风后水汽氤氲。

  凌薇褪去一身酒气的喜服,浸入温热水中,长长舒了口气。

  等收拾妥当回到内间,沈知澜已静静躺在床的里侧。

  他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但凌薇掀开被子上床时,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

  即便一动不动,那种无声的抗拒依旧从每一寸肌理中渗透出来。

  再有什么旖旎心思,也被这冷冰冰的抗拒浇了个透心凉。

  凌薇躺平,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忽然轻叹一声。

  “沈知澜。”她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看在皇姐的份上,我会照顾好你。”

  身侧的人呼吸似乎停了一瞬。

  凌薇侧过头,看着沈知澜在昏暗光线中模糊的侧影,“所以你大可安心。”

  “我不碰你。”

  话她就撂这儿了。

  她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还不至于急不可耐到那份上。

  虽说眼前这人穿着素白寝衣、墨发如瀑散在枕上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晃眼。

  让人很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看看那清冷表面被打破时会是什么神情。

  念头一起,便有些刹不住车。

  比如,或许可以假装酒意未消......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了长长的一声:“............”

  凌薇:行吧。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那点蠢蠢欲动的旖旎心思强行按了下去。

  睡觉。

  真以为自己是盘多香的菜呢?她才不稀罕。

  翌日清晨,凌薇是在一片温热的触感中醒来的。

  意识先于视觉苏醒,鼻尖萦绕着清冷的梅香,脸贴着的地方温暖柔软,透过薄薄衣料,能感受到底下平稳的心跳。

  她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

  喉结微微凸起,线条干净利落,皮肤在晨光中泛着如玉的光泽。

  视线往上,是一张清绝的侧脸。

  沈知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望着帐顶,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

  而她自己......

  凌薇僵硬地发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臂环着沈知澜的腰,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整个人几乎扒在他身上。

  这还不算。

  沈知澜素白寝衣的襟口,被她蹭开了一些,露出锁骨下一小片光洁肌肤。

  而那片肌肤上......

  疑似有一道浅浅的水痕。

  凌薇默默吸溜了一下可能存在的口水印,缓缓地将手脚从沈知澜身上挪开,翻身躺平,望着帐顶,一时无言。

  身侧传来细微的动静,沈知澜坐起身,低头整理被蹭乱的衣襟,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凌薇。

  那双清冷的琉璃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看着她。

  凌薇与他对视三秒,忽然笑了。

  “早啊,”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那尴尬一幕从未发生,“昨夜睡得可好?”

  沈知澜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微微颔首。

  然后他抬手,在空中轻轻划了几个手势。

  凌薇看不懂手语,但大概能猜到意思,无外乎“尚可”“殿下安好”之类的客套话。

  她掀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

  晨风涌进来,带着院中梧桐叶的清新气息。

  “既然醒了,”凌薇回头,冲沈知澜笑了笑,“便起身吧。今日还要入宫谢恩。”

  沈知澜看着她站在晨光中的背影,大红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墨发凌乱披散,赤足踏地,一副慵懒肆意的模样。

  与记忆中那个五皇女,似乎有些不同。

  他垂下眼,轻轻点头。

  窗外,天色正好。

  院子里,云随已早早候在廊下,见主屋门开,连忙躬身,他眼圈还有些微红,但规矩丝毫不错。

  凌薇没说什么,只对青枢吩咐:“备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