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大唐:父皇,我能辞职吗》

  “来,多喝一些,银耳汤喝完还有。

  “这是太后殿下亲手为几位熬煮的,花了两个多时辰呢,不可不品尝。”

  李明达殷勤地给两老一小、三位重臣的面前摆上碗,给他们舀汤,一边笑呵呵地招呼着:

  “几位请自便。遗则你怎么这么瘦了?多喝点别客气。”

  说着,刷刷给房遗则的碗里舀汤。

  “呵呵~阿兕子言过了。吾只是在宫中憋闷得慌,随手一做罢了。

  “与埋头苦干的诸位爱卿相比,算不得什么。”

  杨太后也是呵呵笑着,态度十分优雅从容。

  仿佛这里是自己家,三位大臣才是来访的客人似的。

  大小房和长孙三人看了看自然融入大环境的太后娘娘,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终于!杨太后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权利欲,终于踏出了这一步,开始公然干政了么!

  “如今,国有难,女子寝食难安。”简短的寒暄过后,杨太后的脸色倏然严肃。

  “虽然力不能逮,但也无法枯坐宫中,因此才冒昧叨扰诸位卿。

  “吾听闻,似乎大江流域也遭遇了严重的水灾,以江南道之北、淮南道之南为甚。”

  果然,是为了南方大水这件事。

  三人算是听出来了,把老妈支过来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也就是神皇陛下李明本人。

  因为来俊臣只听令于李明一人。

  要不是李明授意,杨太后自然不可能知道南方的事情。

  而既然李明选择在“第一时间”将此事“特意”告知母后,那肯定不是心血来潮。

  就是他,特意让太后参与,干一下政的。

  是啊,大明官僚体系的完全形态,又怎能少得了杨太后?

  兹事体大,确实得要集思广益。

  “南方闷热潮湿,尸体腐烂得更快,蛇虫鼠蚁也比中原多上许多,所以防疫是重中之重。”

  在最初的客套以后,杨太后迅速进入角色,开始出谋划策。

  “可是,殿下,两京的医生大夫都已经驰援中原了……”长孙无忌礼貌地提出不同的意见。

  因为医疗人员的问题,他刚刚还喷过中原灾区的诸位刺史呢。

  “南方的情况更为紧急,应该优先保证南方的医疗。”

  对于监国的反对意见,太后可一点也没有和稀泥,反驳道:

  “皇帝曾经说过,污水、蚊虫和高温是病殃滋生的温床。

  “现在中原气候已经转凉,而且经过连月的救灾,重建已经初具成果,污水排净、废墟清理一空,瘟疫相对就不容易蔓延了。”

  一讲到治国的专业领域,房玄龄也不退让,微微摇头道:

  “中原人口众多,又是我国的经济重心。轻大河而重大江,似是不妥。”

  公元七世纪不像后世。

  既然黄河流域温暖宜人,那就意长江大江流域酷热难当。

  天冷可以多穿点衣服,可是天热没法多脱几件衣服,所以人口仍然集中在北方。

  所以长江的洪水虽然来势凶猛,但是实际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加上诸位重臣都是北方出身,习惯性地忽视南方。

  对此,杨太后针锋相对地回应道:

  “非也。我朝在中原耕耘日久,土地基本得到均分,百姓对我朝的认可更高。

  “而南方才刚纳入我朝治理不满年,改革仍然在进行之中,土地依然不均,地方豪强依旧横行,而且我朝在南方基层的力量也依然薄弱。

  “不但抗灾自救能力弱小,而且赈灾物资的发放也不一定公平,民间就有怨气。”

  一谈到正事,杨太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平时的温婉柔和不见踪影,态度十分强硬。

  不由得让人看见了某位陛下的影子。

  “而南方百姓的怨气如果加重,最后会发生什么?”

  杨太后严肃地看着三位朝臣。

  会造反……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心里同时一凛。

  南方和北方的百姓,是不一样的。

  在一统天下以前,大明起家于辽东,影响范围也主要集中在东北和中原地区。

  对淮河以南地区的辐射能力不足。

  而在这次明唐争霸战之中,南方又基本可以算是“无血开城”,一轮经济战下来就迅速滑跪了,没有“打成一片”。

  可以说,改革并不彻底。

  所以,南方百姓虽然也喜欢大明,但认同感肯定是不如北方的。

  虽然来俊臣的汇报没有提及“民变”。

  可是,如果放任南方的局势继续糜烂下去……

  房玄龄捋着胡须,咂摸着其中的道理:

  “太后殿下所言,确实在理。”

  长孙无忌摸着下巴,连连点头:

  “诚然,大灾肆虐至此,天下百姓依旧与朝廷一心同体,全国上下没有发生一起暴动。

  “这是自古以来都未有的奇景,此乃陛下的德政所致。

  “我等不可因为施政失误,破坏了全国的大局。”

  他俩都被太后说服了。

  杨太后的一席话清晰有力,有理有据,而且提供了两位臣子从未设想的思考角度。

  他们两位技术官僚只想着把手头上“救灾”的事情做好。

  还没有从南北方的高度,从政权稳定的角度,思考这背后的政治问题。

  不愧是能养育出李明陛下的后宫之主,有点东西的。

  难怪陛下钦定了,就由太后来干政。

  “所以,先暂时委屈一下中原的百姓,将大河灾区的医者,六成调往南方。”

  杨太后缓缓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遵令。”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齐声答道。

  只要定下了大方针,具体事项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俩去办。

  “还有。”

  杨太后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嘴上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托皇帝的洪福,现在宫里的几位身体都还康健。宫中御医闲着没事。

  “他们都是医术高超的博士,闲置着着实浪费,不如也派出驰援灾区吧。

  “一半去中原,一半去南方。”

  御医人数有限,能发挥多少实际作用难说,但把他们派出去是很好的政治姿态。

  那可是陛下御用的神医啊!

  居然能屈尊为草民治病!

  四舍五入,那咱是不是也算享受到皇室尊享待遇了?

  安抚民心的效果乃是一绝。

  而且一南一北,考虑也是十分周到了。

  不愧是被李明陛下带着四处“走穴”拉好感,已经深刻掌握到了舆论引导的精髓。

  “可是陛下……微臣是说,宫中的太上皇陛下,以及其他几位殿下贵人——当然也包括太后殿下您——若是陪侍左右的御医不足数,恐怕……”

  长孙无忌弱弱地提出顾虑。

  作为大明和大唐的双料国舅,他觉得自己得帮衬着点可怜半瘫的妹夫,不能人走茶凉啊。

  杨太后有些无奈地叹气:

  “监国公所言极是,可这本就是太上皇的主意。

  “吾也是这么劝他的,奈何他不停,坚称自己没病。

  “诸位也知道,太上皇也是一位固执的人。

  “吾劝不动他,没有办法,只能留下少部分年事已高、不便出行的年长大夫,其余大部分尚药局的成员,就让他们去灾区义诊吧。”

  原来是太上皇陛下本人的意旨……长孙无忌心中一动。

  为了抗灾,宫中上下也是铆足了劲啊。

  “那么医者之事,就这么决定了。北医南调,将中原的大部分医者支援南方灾区。”

  房玄龄说道,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向杨太后。

  “既然医疗倾向南方,那么依太后的意思,其他方面的资源是否也如法炮制?”

  杨太后的笑容逐渐灿烂,不禁欣赏地点点头:

  “不愧是房首相。

  “救灾的资源,确实需要向南方‘适当’倾斜了。”

  “适当”是个很有艺术的词,多少算适当?

  这是一个能让房首相和长孙监国都挠破脑袋的问题。

  把中原的力量抽调太少,就起不到支援南方的效果;可如果抽调太多,又不免会寒了中原基本盘的心。

  政治问题就是如此。

  难点往往不在于“要不要干”,而在于“干到什么程度”。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中庸之道才是治国学问的精髓所在。

  这个度,十分难拿捏啊。

  “赈灾纾困的钱粮,应该如何在中原和南方之间分配呢?”

  正副首相和皇太后展开了激烈的思辨。

  而就在大明官僚体系三巨头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咳咳。”

  角落里,传来房遗则的干咳声。

  他明明面无表情,但莫名给人一种脸色很臭的错觉。

  “抱歉打扰诸位的讨论,属下只有一个问题。”

  房遗则礼貌而不失冷淡地发问:

  “你们都在讨论钱粮如何分配,只是属下有一个小问题——

  “钱粮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烈探讨的房间里,一下子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杨太后看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看看房玄龄。

  房玄龄低头研究着粥碗。

  而刚才殷勤给大家盛粥、倒茶的李明达,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跑路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论在南方还是北方,用于赈济灾民的钱粮都是不够的。不知几位打算如何调拨分配?”

  房遗则的声音冰冷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顺带一提,援助物资不是下一道行政命令就自动就位的。

  “从中原地区出发,跨过满溢的淮水和大江,长距离跨区域调拨也是会产生损耗的,而且还不小。”

  财务管理是这样的,太后首相只需要讨论怎么分配蛋糕即可,而计相为了把蛋糕做大,要考虑的就多了。

  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长孙无忌试图两边和稀泥打圆场:

  “太后的决策绝对正确,但房计相的担忧也很有道理,长途运输不但耗费巨大,时间也未必来得及。

  “淮南、江南两道的救灾工作,不能仅仅依靠北方的接济,他们也必须就地自筹啊……”

  “是的。”房遗则面色冷淡地点头,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所以,不论是北方的救济还是南方的自筹,钱从哪里来?”

  …………

  “钱从哪里来?”

  李明坐在营帐的桌子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陛下这有何难?且听我老薛为您支招。”

  一个粗俗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吵得李明耳朵嗡嗡的。

  是薛万彻。

  多亏应对措施及时有效,现在的滑州灾情已经基本稳定了,进入灾后重建阶段。

  既然牵涉到“建设”,那自然离不开打灰将军,薛万彻。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咱大明已经不用厚重的铜钱了,而是在用轻便的纸钱?

  “轻飘飘一张纸,就能抵过去的一贯钱!只要请人从唐州把那些纸钱拉过来,灾区没钱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薛万彻指点江山,说得唾沫横飞,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李明疲惫地抬起眼睛,看了看修整完毕、精力爆棚的得力战将,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笑容:

  “薛将军说得对啊,还可以再改进一下。

  “钱何必从唐州大老远运过来呢?不过是印花纸而已,我们索性在灾区本地印钱,不是更方便么?

  “顺便提醒你一下,我朝的法定货币叫‘纸币’,不是‘纸钱’……”

  “对哦!”薛万彻一拍脑袋,也不知有没有把陛下的后半句话听进去,很兴奋地打断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真是蠢,难怪当皇帝的不是我。”

  就这一连串足以让九族成为先祖的发言,也就只有李明可以忍了。

  “去去去,一边打灰去!别打扰朕治国!

  “真是的,你这蠢货当真无可救药,难怪当初被我姨丹阳公主踢出了家门。”

  李明气呼呼地把薛万彻轰了出去。

  印钱……呵,灾区的物资短缺问题能这么简单地解决就好了。

  钱是什么?

  钱只是一般等级物而已。

  不论是纸张、还是金银铜,一不能吃而不能穿,躺在上面睡觉还硌得慌,拉到灾区有什么用?

  钱只是一个代号,真正稀缺的,是其背后所代表的资源。

  “长江这么一闹腾,征倭也只能暂停了,得让房遗则把准备征倭的资金都挪给南方灾区。

  “唉,没钱真是万万不能啊……”

  李明心中烦闷不已,怏怏不乐地离开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