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查票-《三面女谍的快枪》

  一个便衣拿着铁皮喇叭喊:“都听好了!船马上开!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许乱动!谁敢闹事,扔海里喂鱼!”

  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船身开始震动。

  缆绳解开,货轮缓缓离开码头。

  岸上的灯火渐渐远去,码头上那些哭喊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夜风吹过来,带着海水的咸腥。

  顾清影靠在船舷上,看着越来越远的上海。

  夜色里,外滩那些洋楼的轮廓还隐约可见,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或者,还能不能回来。

  她感觉手被握住了。

  陈默的手很烫,掌心粗糙,紧紧包着她的手。

  “冷吗?”他低声问。

  顾清影摇摇头。

  不冷。

  只是心里空荡荡的。

  船驶出吴淞口,进入长江航道。

  两岸的灯火彻底看不见了,只有漆黑的海面和头顶稀疏的星光。

  甲板上的人渐渐睡了,鼾声四起。

  王老五和那几个弟兄也靠在一起打盹。

  陈默凑到顾清影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那个刘三,得防着。到了台湾真去找他表舅,咱们容易露馅。”

  “嗯。”顾清影点头,“得想办法在船上就摆脱他们。”

  “看情况。”陈默说,“先稳住。”

  正说着,甲板那头突然传来骚动。

  几个便衣提着马灯,挨个检查。

  “起来!都起来!查票!”

  人群被吵醒,骂骂咧咧地起身。

  便衣们粗暴地翻开包袱,检查随身物品,遇到值钱的就顺手摸走。有人抗议,立刻被枪托砸倒。

  很快查到陈默他们这边。

  “票!”一个刀疤脸便衣伸手。

  王老五赶紧递上团体票。

  刀疤脸看了看,又打量他们六个人:“东西打开。”

  陈默打开藤条箱。

  里面就是些衣物和日用品,还有那个油纸包。

  刀疤脸翻了翻,没找到值钱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目光落在顾清影身上,忽然伸手去摸她胸口。

  “你干什么!”陈默猛地站起。

  “检查!”刀疤脸瞪眼,“坐下!”

  陈默拳头攥紧,但被王老五拉住。

  “长官,我弟妹身上有伤,不方便。”王老五赔笑,悄悄塞过去一张票子。

  刀疤脸接过钱,捏了捏厚度,脸色稍缓:“有伤?什么伤?”

  “刀伤。”顾清影低着头,声音怯生生的,“逃难时遇着土匪……”

  “解开看看。”刀疤脸不依不饶。

  陈默眼神一冷。

  顾清影却抬起头,眼圈红了:“长官……这儿这么多人……”

  她声音带哭腔,配上那张灰扑扑的脸和散乱的头发,确实像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旁边几个难民看不过去了。

  “算了长官,一个女人家……”

  “就是,别为难人家了……”

  刀疤脸哼了一声,又看了眼王老五塞的钱,这才挥手:“行了,过去吧。”

  等便衣走远,王老五松了口气,拍拍陈默:“陈兄弟,沉住气。这船上,他们就是天王老子,惹不起。”

  陈默点头,重新坐下,手还在抖。

  气的。

  顾清影轻轻握住他的手。

  船继续在黑暗里航行。

  夜越来越深。

  海风越来越大,带着刺骨的寒意。

  陈默脱下外衣,披在顾清影身上。

  “睡会儿。”他说,“我守着。”

  顾清影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但她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事——楚原会在哪儿?上了船怎么找他?“深潜”计划怎么查?到了台湾怎么脱身?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海平线上泛起一丝鱼肚白。

  天要亮了。

  船上响起起床的哨声。

  新的一天。

  在海上。

  在逃往未知的路上。

  顾清影睁开眼,看向东方那抹微光。

  陈默也醒了,正看着海面。

  “快到舟山了。”他低声说,“过了舟山,就是公海。”

  顾清影没说话。

  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的地方,滚烫。

  像两颗挨着的心。

  第三天傍晚,海安号在维多利亚港外抛锚。

  船不能直接靠岸——香港是英国人的地盘,国民党溃兵船只能在外海停着,等小艇接驳。

  甲板上挤满了人,全都伸着脖子往岸上看。

  香港的灯火像撒了一海的碎金子,密密麻麻铺满整个海湾。高楼,霓虹,车流,码头繁忙的吊臂——跟战火纷飞的大陆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看!太平山!”

  “妈的,真他妈亮……”

  “听说这儿有夜总会,洋妞……”

  溃兵们眼都直了,嘴里不干不净地议论着。

  王老五挤到船舷边,往海里啐了一口:“亮有屁用,又不是咱们的地盘。”

  陈默护着顾清影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快速扫过码头区。

  司令员给的接头地点,在湾仔的“德昌船务公司”。暗号是:问“有没有去马尼拉的货船”,答“马尼拉没有,槟城的要不要”。

  时间窗口只有四小时——今晚八点到十二点。

  现在快七点了。

  “都听好了!”船上的大副拿着铁皮喇叭喊,“香港不准上岸!所有人待在船上!明早六点出发去基隆!”

  人群炸了。

  “操!不让下船?”

  “老子憋了三天了!”

  “我要上岸!我要找女人!”

  几个溃兵红着眼往前冲,被便衣用枪托狠狠砸回来。甲板上顿时一片混乱,哭骂声、厮打声、哨子声响成一片。

  陈默和顾清影趁机往船舱方向退。

  “陈兄弟!这边!”王老五在人群里喊。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没理,拉着顾清影钻进通往底舱的窄梯。

  底舱更臭,堆满了货箱和麻袋,只有几盏昏黄的煤油灯晃着。几个船工正在搬货,见他们下来,愣了一下。

  “滚上去!”一个疤脸船工吼道。

  陈默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包烟,塞过去:“大哥,行个方便,我媳妇晕船,吐得厉害,想找个地方躺会儿。”

  疤脸接过烟,掂了掂,脸色好看了点:“最里头那个货舱,别乱动东西。”

  “谢谢大哥。”

  两人摸黑走到最里面的货舱。这里堆着些木箱,上面盖着防水布。陈默掀开一角,下面是个半人高的空隙。

  “就这儿。”他压低声音,“你躲好,我上岸。”